《何以别离久》姑娘是胖纸

57、春日迟

　　龙女急急梳妆妥当，便忙不迭的朝外赶去，惹得一路的侍卫侍女们纷纷低了头，唯恐亵渎了贵人。这一切，龙女并未注意到，直到她不小心撞入了她亲哥哥的怀中。

　　摩昂接住跌过来的龙女，轻叹了口气：“还是这般的毛躁。”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上却还是稳稳的将人接住，末了还甩过来一件披风，将人裹得密不透风。

　　做完这一切后，摩昂才淡淡的道：“虽说不怕冷，但还是别穿得太清凉了。”尤其是这东海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臭小子。

　　这后半句，摩昂自是并未说出口，然而在场的哪个没听出来？

　　龙女尴尬的点点头，随后才呐呐的问道：“摩昂哥哥，你怎么来了？”

　　摩昂闻言，白了她一眼，嗤笑道：“明知故问。”

　　说罢，便转头朝听心淡淡道：“打扰了，我这就带毛丫头回去，省得她一直同你闹。”

　　听心巴不得赶紧送走这两尊大佛，便立即顺杆爬：“好的呢，兄长慢走。”

　　龙女见着二人完全不给她搭腔的机会，便也怂怂的不敢开口，只哀怨的看了一眼她听心姐姐，乖乖的跟着摩昂走了。

　　返程路上，沉默了半晌的摩昂摸了摸龙女的头，安慰道：“好啦，你若是舍不得你听心姐姐，摩昂哥哥下回再带你来。”

　　说到此处，他似是忆起了什么一般，话锋一转，蹙眉道：“只是你今日好生奇怪，身上味道都变了。”

　　龙女听得这话，当即一个激灵，打了个哈哈：“应该是四姐姐的香膏味道怪吧。”

　　涉及听心，摩昂便不好问了，只点点头：“下回，你送一些沁凝露给你听心姐姐吧，多谢她平日里对你的照拂。”

　　龙女闻言一愣，随后偷觑了摩昂一眼，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试探道：“摩昂哥哥自己送嘛，我……”

　　摩昂何等人物，龙女才开了个头，就被他截住了话头：“别胡闹，于礼不合。”说罢，微微一顿，哼了哼：“放心，你尽管送，你哥回头给你买新的。”

　　龙女打消了心思，委委屈屈的“哦”了一声。

　　摩昂见龙女垂首不语，显得十分失落的模样，轻轻一叹，问道：“你很喜欢听心？”

　　龙女闻言，抬起头来，重重一颔首，柔柔的道：“嗯，听心姐姐从幼时起边格外照顾我……那些年，也只有她来看我……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

　　摩昂听她说起“那些年”，心中一突，涌上一丝酸楚，温柔的摸了摸龙女的发顶，沉声道：“那些年，是摩昂哥哥对不住你，没有护好你。”

　　龙女闻言，眼眶一红，哽咽的道：“当年……是我对不住父母，对不住哥哥……不是你们。”

　　龙女说罢，攥紧摩昂袖口，小心翼翼的问道：“摩昂哥哥，真的不能让听心姐姐做我嫂嫂吗？”

　　摩昂一向宠她，鲜有疾言厉色的时候，可这回，他却冷了面色，认真的同她说道：“从你听心姐姐开始执掌东海军政大权的时候起，我同她便绝无可能。”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摩昂微微一顿，随后耐心同她解释道：“东海如今没有可堪重用的龙子，听心若要嫁人，势必要交出东海军政大权，而你哥哥我身为西海储君是断断不可能入赘东海的，且不说我不爱她，便是爱她也不行。”

　　摩昂还要再说，龙鱼香车却停了。眼看已经到家，摩昂便也不再多说，率先下了车，这才伸出手来扶龙女。

　　待二人步入龙宫后，跪了一地的仆从才站起来，忙跟在后头鱼贯而入。

　　待龙女回到了寝殿，卸下珠钗，净面换衣之后，便一头倒在她香软的床榻上，沉沉进入梦乡。

　　只是她这一睡，再醒来，却已过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足以发生许多事。

　　譬如，那久等她不至的司法天神托人稍了信。

　　譬如，她未经人事的听心姐姐，终于从一本书上知道了她撒了谎。

　　又譬如，她怀孕了。

　　再又一次因没有胃口而撤下晚膳后，贴身婢女为她请来了海医看诊。

　　这一诊，便诊出了喜脉。

　　一时间，整个西海均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闻讯赶来的摩昂在龙女殿中已然立了两个时辰之久，等最后一批医官侍女鱼贯而出，他才自窗前回转过身，目光直直穿过金丝织染的床帘，落在龙女苍白的面容上。

　　直到龙女受不住的偏了偏头，他才如梦初醒般，淡淡问道：“说罢，孩子是谁的？”

　　见龙女不说话，他一顿，换了一个方式问道：“或是我该问，这孩子是不是杨戬那个狗男人的？”

　　分明是平淡无波的语气，龙女却敏锐的觉出了惊涛骇浪的气势，龙女只好缩了脖子，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承认这个孩子就是杨戬的，又能不让她哥哥如此生气。

　　她这副模样，落在摩昂，直令他频频摇头，怒其不争。

　　好半晌，他才又开口说道：“你知道那司法天神于新天条出世之前曾对着那广寒仙子剖白真心吗？其言之诚，可谓感天动地。”

　　龙女闻言一呆，张了张口，却发觉自个儿似乎已不能言语，好一会子，才哑声问了一句：“说了什么？”

　　摩昂见状，虽有不忍，但还是如实答道：“他说，杨戬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披上那道月光；他说，他之所以会如此对待三圣母和刘沉香，是因为他嫉妒三圣母与刘彦昌是倾心相爱，而他……”

　　未待摩昂说完，龙女已然淡漠的开了口：“摩昂哥哥，杨戬早已与我毫无瓜葛，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摩昂听她这样说，只轻叹了一声，却并未信她，不过还是开口道：“这样正好，横竖这个孩子是留不得的，既然不是他的孩子，就更好办了。”

　　龙女闻言，默然片刻，拒绝道：“摩昂哥哥，我想留下它。”

　　摩昂闻言，变了面色，怒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留下它的后果吗？”

　　龙女闻言一噎，默然片刻，这才抬头直视摩昂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我知道，留下它，我就活不久了。可是摩昂哥哥，我想留下它，你知道的，许多年前，我曾有机会拥有一个孩子的……”

　　摩昂已然没了耐心，挥手打断她，冷声道：“你不要命也要留下它，究竟是因为它，还是因为杨戬？”

　　面对这样的诘问，龙女丝毫没有迟疑，坚定的道：“因为它，我是它的母亲，我若不护它，谁护它？这和杨戬没有任何关系，我同他早已恩断义绝，我该还他的，也都还清了。”

　　眼见劝她不过，摩昂松口道：“如若最后你拼着一死，还是护不住它呢？”说到此处，摩昂不由得轻叹道：“你知道的，当年你散去了一身精气，如今……”

　　摩昂已然说不下去了，龙女却接过话头，宽慰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摩昂素来知道自家妹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脾性，也不再劝了，只问了一句：“果真不后悔？”

　　龙女一笑，虚弱的脸上却满是坚定之色，她慢慢答道：“是，绝不后悔。”

　　如此，一切再无转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