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浮生一梦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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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乃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鳞，具九九阳数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受万民敬仰，庇护四方受众，可谓天生神族，德配其位。
龙族的姑娘们，自然便也非泛泛之辈。东海的三公主愿意为了众生，化为泉眼，永镇东海。南海的三公主愿意为了众生，皈依佛门，度化世人。北海的三公主愿意为了众生，驻守深渊，永不为龙。
那西海的三公主又愿意为了众生做些什么呢？
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似乎，四海行三的龙女运道都不是太好，四海的水族们便都希望，这位破壳不久的小公主，不要重蹈前人的覆辙。便是有什么不大好的事，众人也都希望，她最大的苦恼便是嫁一个不得不嫁的人。
这也好过，平白丢了性命。
毕竟，那位天神，倒也当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这三界年轻一辈中，又有谁的术法造诣及心机谋略能出其右？
因而，那年天宫中百般推诿的西海龙王，终于在日前同玉帝的一场促膝交谈中同意了这门亲事。
如今呀，双方庚帖已换，文定已过，这位西海的小龙女，已然是玉帝陛下名正言顺的外甥媳妇了，再无人可置喙了，便是他这个做人父亲的也不能。
敖闰念及此，睡意全无，披衣起身，慢慢替自个儿倒了杯冷茶，去去火气。
龙后瞧夫君愁眉苦脸的模样，秀眉一蹙，柔声道：“既然不愿，又何苦答应，左右那指腹为婚之说，不过强词夺理。我们便是不应，陛下也不好说什么的。”
敖闰听得此言，不禁一叹，摇了摇头，自嘲道：“从前未得女儿之前，为夫总想着凑一个‘好’字，总要儿女双全，让旁人都羡慕夫人的好福气。我从前娶你时，说过的话，承诺过的事，总要一一做到才好。”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年，那人来西海胡闹，为夫纵然不舍，纵然不信，但到底想着你我子嗣众多，便是舍了阿烈，也还有八个儿子。纵然委屈了阿烈，若能与天家沾亲带故，于我西海，与四海皆是有好处的，是以，既然兄弟们，不舍女儿，那便让阿烈顶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横竖他自个儿惹出的祸，让他自个儿去收拾，也是应当的。”
龙后听到此处，也跟着叹了一叹，幽幽道：“那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敖闰闻言，默了一默，叹道：“其实当年，为夫并未改主意。”
龙后闻言，不解道：“什么？”
敖闰见他疑惑，解释道：“当年陛下同我提及，要早早定下儿女亲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赐婚虽好，但到底比不上亲自登门下聘来得实际，如此，西海也更有面子。陛下金口玉言，自是断断容不得人拒绝的，但为夫却还是是拒绝了，甚至拿了阿烈做挡箭牌，私心想着，若逼得急了些，便将阿烈推出去。反正当年的流言，三界皆知，也算不得我西海抗旨不遵。”敖闰说到此处，苦笑一声，在龙后惊惧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为夫原是这般打算的，诚然也这般做了。”
敖闰时至今日还记得那位陛下听到他拒绝他的提议时，面上不可置信的神色和突然狠辣起来的目光。
三百年前，瑶池。
敖闰战战兢兢地听完玉帝的提议，面色已是一白，若非对方是三界之主，他当即便要愤而离去。想他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虽说还是颗龙蛋，但到底是西海许多年来的一大喜事。只没想到，女儿还未破壳而出，便被人给惦记上了，那人还口口声声不愿以势相逼，到头来不还是咄咄逼人。
心下再不满，敖闰也很快收敛了起来，面上恢复了一派的恭敬神色。
他状似随意的说道：“那指腹为婚本就是微臣高攀了，且不说，当年只是随口的玩笑话，如今这当事的二人都是男儿身，这可如何能再说指婚为婚的话来。”
谁知，玉帝闻言，却轻轻瞥了他一眼，格外好说话：“哎呀，爱卿所言极是，这指腹为婚，自然是要一对小儿女才能成事。爱卿不是刚得了一个女儿，朕看这二人般配的很啊。你瞧，为表我天家的诚意，朕的好外甥呀，都不许朕下旨赐婚，说什么怕旁人觉得他以势相逼。这不，朕这做舅舅的只会腆着脸来询问爱卿的意见了。”
玉帝说得客气，可敖闰却不傻，这若是从前他兴许就应了，可是想着龙蛋中闺女一声声的“父王”，敖闰便狠不下这个心来。
本以为，十足十的事，玉帝却听得敖闰开口说道：“多谢陛下厚爱，只是司法天神他似乎对阿烈有意，不若便将阿烈……”余下的话，敖闰自然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想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说破。
果然他话音未落，便见玉帝陛下的面色已然是不好了，他正待承受雷霆之怒，却听得一声轻笑。
却原是，那母仪天下的王母娘娘外出回来了。敖闰抬首间，只见得这位娘娘莲步轻移，到了他二人身前，放下刚采的晨露，掩唇轻笑道：“瞧龙王爷说的，咱们那位王爷呀，也是险些就被那灵山拐去的，这不见了你家三太子，心有戚戚焉，这难兄难弟的，难免想亲近一些，顺便也讨好讨好自个儿的三舅哥，反倒叫旁人误会了去。龙王爷呀，您就当看个笑话，便大人有大量，不同他们小孩子计较啦。”边说，便还将亲采的晨露给他斟了一杯。
这位娘娘舌灿莲花，弄得敖闰一时语噎，只好端了晨露来饮，然心下却还在盘算着待会怎么拒绝。
玉帝见敖闰眼珠子在眼眶中一直滴溜溜的打转，哪能不知他的打算，当下便要按捺不住，心道，干脆赐婚得了，省得夜长梦多，却不妨被娘娘捏了捏手。
他侧目看过去，却见自家这位娘娘端着一张笑脸，柔声说道：“陛下，既然是在询问龙王爷，自然便没有要你立马便答应的意思。横竖你家小公主都还未及笄，便叫这两个孩子慢慢相处，总要有一方愿意不是？”
三百年后的今夜，敖闰已记不清，当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归了家。
可是他却清楚的记得，不久之前，当他再次踏入瑶池时，他却是不得不答应了这门婚事。
妻子温柔的声音将敖闰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敖闰只听得她担忧的道：“那夫君现下改变主意又是为何？”说到这里，她不觉一顿，迟疑道：“夫君是在害怕吗？”
她见敖闰朝她看过来，她心下亦是一痛，不觉眼角含泪，抽泣道：“毕竟这短短的三百年间发生了太多。”
敖闰见她这般模样，移步过来，将她揽入话中，轻声道：“是为夫无用。保护不了你们母女。”
或许当年，为夫应了天庭所请，天庭自不会袖手旁观……四海也不必遭遇这样的苦难。
敖闰心中如此道，却也不知自己究竟做的对不对。
龙后与他夫妻多年，又岂会不明白他？便是那不曾对她说出口的一席话，他不必说，龙后亦是明白的，可她却永不会说破。不说破，却并非放任，而是想方设法的安慰她的夫君。
故而，现下里，龙后闻言，止了泪，仰头望了自家夫君一眼，坚定道：“妾身从不悔嫁与夫君，妾身也明白，身为四海的公主，既享了荣光，自然也该付出一些东西。”说到此处，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安慰起敖闰来：“夫君且宽心，多年前，妾身便觉那司法天神虽是天家人，但却也是心怀赤忱之人，亦是有所担当之人，倒也能护得娇娇一世无忧。想来，有他在身边，娇娇的天劫，兴许能安然度过。”
敖闰闻言，将怀中的妻子又搂紧了些，叹道：“但愿如此。”
只是，和安然无恙相比，将婚姻与自己全系一人之身，从此喜怒哀乐皆看他人脸色，究竟哪个更可悲呢？
对女子而言，究竟是同所爱之人平淡度日，还是安分守己，困在高墙之内，软榻香衣更好呢？
敖闰不敢问，龙后也不敢答。
所幸，后来的结果，也不算太差便是。
当然，此乃后话，诸君且慢慢看来。
其实，龙后所料不错，那神君确然是个有担当的，他当日既在西海龙宫当众表了态，便是最终那人并非他所期待之人，他也定当护她周全。
而神君之所以，并未在龙女破壳之日前来，实乃是个误会。当年龙后生产之日，神君便急匆匆的赶去，孰料，这乘兴而去，却有些败兴而归。
故而，今次，龙女破壳，神君便有些忐忑，他虽早知，龙族儿女破壳，必是龙身，并非寻常凡间婴儿模样，也窥不得日后模样。但龙女花了三百年才破壳而出，想来化为龙身，亦是凡间孩童模样。
若然那孩童依稀可见，梦中妻子模样，他又要怎么解释他这突然出现的夫君？
若然那孩童并非他的妻子，他又要怎么解释，他突然提出的退婚？
虽然是口头婚约，但对婚姻大事并非儿戏的天家子弟，自然也该是要说清楚的。
因而，神君在西海岸边，踟蹰了许久，却并未踏进西海一步。
但他当日却确然是在听着龙吟声后才离去的。
不过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神君望着眼前娇小的少女，唇边慢慢漾开了朵花。
这不是他的小妻子，还能是谁？
神君缓缓靠近少女，眼神温柔如水，将少女紧紧包裹其中。
数年不见，当年初初破壳而出的女童，已然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依稀可见日后的娇俏模样。神君的心，在见到少女时，一瞬便安定了下来，仿佛多年漂泊在外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处。
神君小心翼翼的在少女身侧蹲下，瞧着少女正神色认真的在玩水，足尖晃晃悠悠的划着水，不禁有些好笑，轻声问道：“你在干嘛？”
少女正玩的高兴，不妨有人突然造访，忙有些狼狈的理了理衣裙。
她抬头望过来，正好撞进神君如星光搬璀璨的眼眸里，也撞进神君如清泉般清冽的心尖里，荡起一阵阵涟漪。
诚然，至此，神君方才感受何为春心荡漾，何为一眼千年。
原来，这么多年的等待，至此才有了去处。
神君倏然便觉，那日午后的黄粱一梦，确非虚妄，数千年的洁身自好，终究有了回报。
然而下一瞬，神君却听得少女脆生生的问道：“叔叔，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浮生一梦12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