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万》七里

2、第 2 章

　　到散场时候，都喝多了。李峰那个群里的人疯得厉害，转圈拼酒，杜静老婆跟一个小孩卯上了，拉都拉不住。陈建飞爬一边打电话，扯着嗓子忽悠他老婆：“回来了，就回来了！这不正打车呢，这会不好打车啊！”李峰往他电话跟前凑，喊得甜腻：“嫂子！嫂子！”

　　“这人太缺德了。”阿谦坐一边拽他的皮裤，拽开再弹回去。

　　许敬宾看着他们笑，就剩他完全清醒着，一直就没怎么喝。说是开车来的，等会还得上路。阿谦其实喝了不少，悬在最后那一点晕乎上，醉不了。他懒得回头看见许敬宾，专心致志的玩皮裤。李峰回手打他，他用力拉了一把，一直把他拉到怀里。

　　“干什么干什么？”李峰还没问完，他推着他往前看，那个！那个人正走过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的，鲜红的皮衣皮裤，紧紧搀着他胳膊。“叫住！”“怎么叫？”“看见那个女的没有，是你同事吧？”“不熟！”两个人急切的交头接耳，睁大眼睛看着他从眼前经过。阿谦在李峰屁股上使劲一拍，李峰挺身就喊出来：“帅哥！”

　　回头的不是他，是他女朋友，比台上看着漂亮，大脸大眼，浓烈的妆，笑起来精精神神的。“阿峰是吧，这都你朋友？真够捧场的。”李峰讪笑着，阿谦趴他肩膀上搭话：“来喝一杯？”“是喊我的吗？我怎么听着不像啊？”她笑着，大步走过来。他也跟着转过来了，看着她笑，眉一动，眼一弯，一分一毫都觉得闪，闪得人骨头都酥了。

　　哪管得着他看的是什么，就知道他在，他这么一张脸实实在在的摆在面前。

　　“上官！上官燕！”李峰叫不上她的名字，她自己报了。一边说他太不够意思了，就知道看男人。不光是李峰，在座的包括陈建飞都一直盯着她身后，虎视眈眈，她不无得意的回手指指，说这我男朋友，阿祥。阿祥笑了，阿祥跟他们点头了，阿祥提着瓶子喝酒了，阿祥喝到一半就被上官抢过去了。她一口气喝干净，牵着他往外走，走之前还特意扬了扬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我操。”李峰沉痛的栽倒在沙发里，从高潮到结束来得太快，他有点承受不住，呼噜就睡过去了。阿谦伸手戳他，听见两声哼咛，抬头看见许敬宾，咧开嘴嘿嘿笑。

　　许敬宾愣了一下，问他：“你也醉了？”

　　没有吧。阿谦想着，会醉其实挺好的，像这样就是醉不过去的，也很讨厌。

　　十来个人倒得七七八八，酒吧快到关门时间，没办法，挨个搀到楼上小旅馆去。李峰平时跳完也就在化妆间躺着，天亮赶早班车回广州，这会人多，只能开房了。酒水后来的都是许敬宾埋单，阿谦捉摸着，房费再交给他也不太合适。阿谦顺手从李峰包里摸出钱包来，薄薄一个，穷得见底。好在还有信用卡，替他刷了。

　　许敬宾拖着陈建飞跟后头，想走上来付钱，陈建飞搂住他不松。“我跟你走，带上我吧，我跟你回去！”

　　这人醉着还有一丁点醒，惦记着要回广州，知道许敬宾有车，搭车能省钱。大嗓门喊出来，前台小姐翻着眼直瞪，许敬宾摇摇他，他搂得更紧。许敬宾一张白脸上挂着汗，眼镜都要往下滑。阿谦拿上两间房的钥匙，站一边看他笑话。

　　男的一间，女的一间，分别扔大床上就不管了。阿谦累得手脚瘫软，往椅子上一倒。想想这里面有直有弯，按性别分说不定更不安全。管不了那么多了，也不能把人想得太禽兽。许敬宾坐他旁边，听着他念叨，也没力气笑了。伸手够桌子上的水壶，空的，还得烧去。阿谦也渴，渴得等不及。两个人对着喘气，许敬宾要站起来，阿谦看看他那个文弱样子，把他拽回座，自己起来往前台去。

　　“我去买两瓶水。”

　　“谢谢。”他一手扶着眼镜，又笑。

　　阿谦其实特别想问问他，你没觉得少了什么人吗？他站在门口，嘴痒，脖子后面也痒。背后一张大床上还横七竖八叠着几个人，抱着的，压着的。真管不了这么多，阿谦拉开门，僵直的走出去。

　　喝晕了找不着手脚，晃过去走廊，跟前台的瞪眼小姐买了两瓶水，说要冰的，递过来的温凉。他要是真醉了，就能借酒撒疯，把手里的瓶子砸出去，让这个妞翻着眼尖叫。可惜没有。他把瓶子贴在眼睛上，潮乎乎的水珠贴着眼皮，望出去一片模糊不清的涌动。放下来也还是觉得摇晃，脚底轻飘飘的，从身体深处的什么地方，不断涌现着想笑的意思。他从走廊这边晃到另一边，曲曲折折的前进着。

　　前面有人挡路，站在走廊正中间，看着他走过去。这人不是第一次挡他的路了，还伸着手在他脸跟前摇，当他看不见似的。阿谦真不想看见他，低着头，提着两瓶水从他旁边出溜。他一歪，挡住他不许走。阿谦再往另一边出溜，他反应够快，走了一步，还是结结实实的堵住。

　　“戴先生好。”阿谦抬头，笑得一脸诚恳。

　　“阿宾，在哪个房？”他很自然的就把胳膊搭过来，倒像是要扶阿谦一把似的。离得这么近，正面看着，更觉得不是一路人。五官其实端正，笑起来就显得浮夸，坏笑，坏得浅显。这么明明白白的摊在眼跟前，都没办法跟他计较什么。

　　阿谦伸手往前一指，顺便把肩膀从他胳膊底下卸出来，抱着水瓶一溜小跑。他跟着跑，还是要搂过来，搂不上肩就搂腰，不紧不慢的搭在后腰上，有点毛骨悚然。阿谦往下拽，他两只胳膊环住，贴着他脊背，把他往门前推。阿谦怕撞出声，往一边歪，最后靠到门边的墙上。两个人保持着诡异的亲密姿势，双双站在幽暗的走廊里。

　　“你怎么总躲着我？”他声音压得很低，气息就喷在后颈上，浓重的烟味。不臭。

　　“阿宾！许敬宾！”阿谦有点急于摆脱这样的状态，他大声喊起来，挣扎着伸手敲门。怀里的水瓶扑通扑通掉地下。他听见他在背后笑，他知道他玩得挺开心，然后自己输了。遇上这种无聊人，不管怎么样都是输。

　　门开了，许敬宾好奇的看着他们，阿谦面红耳赤的站着，看得出窝火。戴先生彬彬有礼的弯下腰，一个接一个把水瓶捡起来。“宗沛。”许敬宾叫得轻柔。“阿宾，我刚才一直找你来着，还怕你开车先回去了，别把我自己丢这里啊。”他也回应得亲昵，同样自然的拉过去搂住。“怎么这么多汗？你也累了吧，今晚要不先在这里将就一下，明天再回深圳。”

　　阿谦坐在一边喝自己的水，视若无睹。戴宗沛也很有默契的把他忘一边，说是这挤不下，要带许敬宾出去另开一间房。许敬宾跟阿谦道别，阿谦笑着挥挥手。赶紧走，走了再别回来。真该问问他把人家“水男孩”丢哪了，也许许敬宾会问吧，阿谦不无恶毒的想着。这两个人，管他们谁好谁坏谁对不起谁，最好再别见了。

　　李峰在大床上翻了个身，陈建飞嘟囔着蹬他，他手机又响，嗡嗡嗡的震个不停。阿谦捡起来，接通，对着电话那头喊得柔肠百转：“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