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月惊枝

10、狙击

　　“你这个女人真是可怕的很啊。”电话那头方靖岚痛心疾首，“周末让我加班？你良心何在？”
　　“是我要的吗？明明是你拉黑我微信耽误工作进度。”江染银无情反驳。
　　“拉黑不也是你害的。”方靖岚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就想穿越回去杀死当时的自己。

　　Antimatter过后第二天，方靖岚特意挑的大中午的找江染银报销喜酒钱。
　　【在吗？酒钱给了吗？麻烦看我一下呢？别有了男人忘了姐们呀～】

　　江染银饭吃一半差点儿被呛到，立马回信：你完了：）

　　【？？？】
　　【不是吧？那帅哥不行吗？】
　　【看起来明明挺行的啊，中看不中用？】

　　“咳咳咳！”江染银压惊的水喷了满满一屏ipad。她缓了半天才缓过气来，没好气地回：你知道他是谁吗？

　　方靖岚莫名其妙，还能是谁？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
　　【鸭王？】
　　【看来这届鸭子质量不行呀，猫猫叹气.jpg】

　　【江染银：你真的完了：）】
　　【方靖岚：咋地，扫黄打非也扫不到我头上啊，我昨晚可没跟鸭王厮混哦～～～】
　　【江染银：给你点了绝味外卖，你馋了就啃啃，别整天嘎嘎嘎的。】
　　【江染银：你脑子里就没点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东西吗？看到帅哥就瞎叭叭？人不是鸭是我哥谢谢！】
　　【江染银：大名，周歧征。】
　　【江染银：不是鸭王哦亲^ ^】

　　方靖岚那边沉寂了，半天不回话，江染银嗤道知道怕了吧，再准备接着发消息，谁知字打完发出去时，多了个红色的小感叹号。
　　她被方靖岚拉黑了。

　　方靖岚自然知道周歧征这么号人物，宋秋韵的儿子。不过她只是知道，没见过，毕竟她负责的是江染银的经纪约。
　　只是不熟不代表不怕，毕竟宋秋韵当初选择她，就是想着她认真负责人品好，现在好了，人品好的带江染银泡吧喝酒找男模，还被哥哥撞见……
　　她真的完了。

　　方靖岚装死了整整一天，工作差点儿消极怠工，完全靠着职业本能坚守岗位。她战战兢兢等着领导请喝茶，结果无事发生。意识到江染银故意吓唬她后，更气了，微信一直不肯加回来。
　　两人这几天交流要么靠助理传话，要么打电话。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不会让你周末加班的。”江染银安抚道，“工作室除了你备选的那几个，我有个中意的地方，你快通过我，我把定位发你，约个时间下周我们去看。”
　　“1。”
　　“……”

　　挂了电话，江染银再看下饭视频，忽然有点索然无味。都怪方靖岚，一直鸭鸭鸭的，说得她现在想点烤鸭吃了。

　　江染银犹豫着点开外卖软件，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宋时予的电话打进来了。
　　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三次了。
　　江染银等了半分钟，听那铃声依旧锲而不舍，最后妥协，接通了电话。

　　“姐，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电话甫一接通就听到宋时予如泣如诉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爱过？”江染银冷笑。
　　“……”宋时予被噎了下，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但他就怕江染银挂了电话，急中生智，“不爱我可以，你总爱我哥吧？”

　　“……”有那么瞬间，江染银有种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扒了衣服的窘迫感。
　　也是在这个瞬间，江染银清晰地意识到，原来有些事情已经不受控制地发生了，那么快，那么急，那么势不可挡。
　　她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沉着声音说：“宋时予，如果你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我可以帮你。”

　　“别别别，姐我错了。”宋时予连连求饶，“我就是想约你明天一起出来玩。你都回来大半个月了，我约你几次你都拒绝，你太伤我心了呜呜呜。”
　　“我很忙的好不好，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那么闲？”
　　“我高考完了当然闲啊，我拿命学的，闲都是我应得的。”宋时予铁了心要拉江染银出门，“你到底来不来啊来不来啊，不来我上你家绑你了啊？”
　　“先说你要干什么？”
　　“真人cs，超刺激，来吗？”
　　江染银想着那滚上滚下的对抗游戏，已经感觉到累了，她想拒绝。
　　“我哥也来！”
　　江染银深吸一口气，道：“行，明天见。”

　　她不是想见周歧征，她只是不想再把那件衬衫放在家里了，总要找个机会还回去。她不想周歧征来，更不想去找周歧征。
　　思来想去，明天是最好的机会了。
　　这件事了了，她一定不会再主动找他。

　　宋时予挑的那家cs营地评分很高，但距离市区有点儿远，开车要一个多小时。他们约的下午，玩完正好可以在那农家乐，晚上露营。江染银借口工作，当晚就要回来。
　　还个衣服真麻烦。
　　江染银下楼的时候，忽然犯懒，想着要不叫个同城闪送算了。她又不是想见周歧征，她为什么要往他跟前凑呢？

　　“又不看路？”江染银低头摆弄手机的时候，脑袋撞到了一片温热，她抬头，逆着光，惚间以为看到了触手可及的星星。
　　那晕着光的身影正抬着手掌，护着她的额头。
　　她撞到了他的手掌心里，自投罗网。

　　江染银的视线首先落在眼前的手腕上，腕骨的形状很好看，她中二时期总觉得F1的手套过于厚重，埋没了这双手，总缠着周歧征戴上黑色的机能风半掌露指手套，给她当手模。但每每这时她的效率就格外的低。而她最疯的时候甚至想要把自己的名字缩写纹在那截腕骨上，贴近他的脉搏，然后在上面狠狠咬一口……
　　可后来她也没能纹上名字，就连她嫌弃的赛车手套，他也再也没戴过了。

　　视线再次被晃了晃，定睛时才发现是枚银色的星星形状的ows配饰耳机，江染银认识，OF HUNGER异星系列限量款，挺小众的电子穿戴时尚品牌。
　　阳光映在那弧银色的流星上，似乎也变得疏冷了起来，耳骨的线条也在金属的包裹下沾了几分薄情，偏偏耳尖一点红色的小痣，恰似误坠雪山之巅的红衣剑妖，禁欲，勾人，更杀人。

　　好吧，是她摘不了的星星，虽然它那么近那么近。

　　又不是约会，打扮这么招摇干什么，一身黑衣装得挺低调，耳机比谁都骚。
　　真不怪方靖岚说他鸭王。

　　江染银敛下眼眸：“我也没那么娇气，你不用接我。”
　　周歧征：“顺路。”

　　江染银噎了噎，将手里的纸袋递给他。
　　香槟色的纸袋，系着蝴蝶结绸带，看起来精致又郑重。

　　“喏，上次的衣服，回头你跟女朋友好好解释一下，别让人家误会了。”江染银说的时候声音发闷，视线落在脚尖上。
　　等了半会儿，周歧征一直不接。

　　江染银蹙起眉，有点儿不耐烦：“怎么，还得我双手捧着送到你家去？”
　　话音刚落，脑门儿就被周歧征屈指弹了一下，有点痛。

　　江染银错愕抬头：“你干嘛？”
　　“别造谣啊。”周歧征敛着眉目，初秋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有种疏淡的冷，“哪来的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什么意思？
　　那那件衬衫是谁的？
　　不是女朋友，那是情人？是炮.友？是暧昧对象？
　　除了这些还有怎样的关系才能深夜出门随手一抓就穿的对方的衣服？

　　上车后江染银还在想，忽然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靠近，再回神时就看到俯身过来的周歧征。
　　她呼吸微滞，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有种羞耻的愧疚感，她不敢看他。
　　她知道他只是出手帮她系个安全带而已，但刚刚那个瞬间，她明显察觉了心底隐秘的兴奋与期待。
　　她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还有点恶心。
　　江染银，你现在就下车吧，你不能再靠近他。

　　咔嗒落锁声打断了江染银的胡思乱想。
　　“乱想什么呢？”
　　“我没乱想。”像被踩中尾巴，江染银立即反驳。
　　“是吗？”周歧征目光慢悠悠地打量她，江染银被看得心虚，扭头看窗外。

　　透过玻璃，她看到了周歧征的倒影，也看到了他促狭的笑意。他盯着她的背影，像是解释。又像是玩笑：“你就这么希望有个嫂子？”

　　手指猝然攥紧，江染银的视线有片刻的空茫，她小声回了句：“迟早要有的。”

　　空气陡然凝滞下来，车里静默得呼吸清晰可闻。引擎发动，越野被周歧征开出了跑车的架势，轰鸣而出。
　　一路上他冷肃着脸，面无表情地超了一辆又一辆车。
　　第一视角里江染银看得心惊胆颤，又无端有种刺激的宣泄感，令她堵塞郁结的心情都好了些许。
　　直到停车时，江染银还有些意犹未尽，坐在副驾上久久没有回神。

　　“谁也没有。”周歧征突然开口。
　　江染银疑惑回头，没懂他的意思。
　　“那件衬衫是我自己的。”周歧征叹气道。
　　“……”江染银真的愣住了，好半会儿，才讷讷开口，“你闷骚？”
　　“嗯，我闷骚。”

　　“哥！这里这里！”
　　下车后一道堪比喜迎亲爹的叫喊打破了隐约微妙的气氛，二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了穿得花枝招展的宋时予，以及他邀请的朋友们——一群十七八岁的孩子，活泼得空气都仿佛加了拟声词特效。

　　江染银忽然无比后悔，她到底为什么要来？
　　她瞥了眼身边的周歧征，用眼神问：你很闲？
　　周歧征回视：彼此彼此。

　　不知道宋时予怎么跟朋友吹的，这群小孩看到他们时格外热情，男生看周歧征的目光里明显带了点崇拜的意思，女生们稍显含蓄，但同样眼光灼灼。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分队时，宋时予叫的人多，但cs这种游戏还是要人多玩得才热闹痛快，于是他们还拉了陌生人凑了个自由无限模式的大局。
　　自由模式两人一组，存活到最后的小组获得胜利，而全场击杀积分最高的人则获得mvp称号。

　　周歧征看了眼江染银：“一起？”
　　江染银摇头：“不。”
　　周歧征挑眉：“不想赢？”
　　江染银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不远处的女孩，那小心又跃跃欲试的模样，她再熟悉不过。江染银晃了晃手里的可乐，道：“新认的弟弟给的。”
　　周歧征：“所以？”
　　江染银：“怪可爱的，不忍心拒绝他呢。”
　　周歧征：“不想拒绝弟弟，就拒绝哥哥？”
　　江染银：“不是你说的吗？我有了野男人就忘了哥哥。”
　　江染银：“总不能让你背上造谣的名声吧，那多不道德啊。”
　　周歧征：“……”

　　呛了周歧征后，江染银终于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潇洒转身去换衣服。再出来时，江染银扶着有些大的头盔，有点郁闷。她一连换了好几个，都没有合适的，只能将就。
　　刚踏出换衣间就听到女孩子的笑声，隔着迷了雾似的护目镜，江染银看到了站在女孩旁的嘴角含笑的男人。

　　江染银一直知道周歧征身形优越，上学时同样的校服，他穿得就很出挑，走在哪里都是一道风景线。不过那时江染银以为他最帅的样子是穿上赛车服的时候，现在看来，类似特种兵的作战服也很惹眼。
　　身高腿长，宽肩窄腰，黑色的工装服被他穿出一股混不吝的痞味，不像是去护卫和平的，倒像接了黑活干坏事的雇佣兵。
　　没个正形。

　　视线里多了条裂缝，江染银后知后觉，这顶头盔的护目镜原来还是破的。
　　心情更不爽了。

　　轻佻含笑的兵痞子视线飘来，江染银抬手，比了个打枪的手势，对准了周歧征，砰的一下，无形的子弹射入他的心脏。
　　她用嘴型无声挑衅：“你的命归我了。”

　　阳光落进周歧征的眼里，将那抹浅淡的笑意染上鲜活的色彩，他抬手捂住心脏，正要回应，视线却被突兀出现的身影挡住。

　　“姐姐，你的头盔没戴好，我帮你调整一下吧。”清澈的少年音，身形也是青春期男孩独有的纤薄，但到底是男性，骨架身形怎样都比女生宽大，微微弯身时看起来就像把江染银拢在怀里。
　　新认的乖弟弟，亲手帮姐姐系头盔的带子。

　　“哥哥，我们一定会赢的吧？”女孩还兴奋着，声音激动又笃定。
　　周歧征紧了紧手套，声音漫不经心：“应该吧。”

　　自由无限模式的比赛要比普通模式激烈许多，又因为双人分组队伍数量连翻几倍，战况更是复杂。但即便如此，周歧征也杀疯了。

　　“姐姐你躲好别动，我杀出去——”
　　两罐半人高的油桶掩体后，男生护在江染银前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话音未落头盔就噗的一声，被红色的颜料弹射中。
　　一枪爆头，颜料飞溅，跟血一样红。

　　红色，周歧征的子弹的颜色。
　　出于安全考虑，营地的子弹都是特制的填充颜料弹，不伤人，只是视觉效果夸张。
　　玩家挑选喜欢的颜色，而周歧征选的红。嚣张又霸道。

　　“姐，对不起，我不能再保护你了，我出局了。”男生愧疚地回头，“你快走，这里已经暴露了。”
　　明明只是游戏，但男生神情落寞，语气认真又悲壮，江染银无端生起丝丝怒气，她没想到自己的挑衅如此管用，能被周歧征这么针对，游戏体验十分糟糕。

　　“我帮你报仇。”江染银没有丢下战死的队友跑路，而是借着“尸体”的掩护，冷静地透过瞄准镜锁定敌人，扣下扳机，收割了对方战友的生命。
　　蓝色糊了妹妹一脸的时候，江染银默默在心里道歉，她明明瞄准的心口……
　　她其实更想一枪打爆周歧征的头，可他位置隐藏太好，完全没有射击视野。

　　机会只有一次，江染银绝不恋战，转身就跑，开始苟命大法，并琢磨着找准时机给周歧征放阴枪。她匍匐在草丛里，伪装得很好，在瞄准镜里找某人的身影。
　　直到视野里突然出现停战的手势。
　　江染银愣了愣，瞄准镜里便多了一张恣意的笑脸，不怕死地用口型问她：“合作吗？”

　　江染银的食指覆上扳机，眼睫眨动。
　　周歧征仿佛没察觉到危险似的，护目镜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晃眼，连带着那笑容都分外轻狂：“带你杀穿他们。”

　　轰的一下，江染银恍惚听到无数炮.弹在脑海里炸开，她想到了很久以前，周歧征就是这样眉眼嚣张，用狂得不行的语气带她玩游戏，那flag一样的承诺永远算数，那个少年永远战无不胜。

　　江染银自言自语般蚊声道：“我们是敌人啊。”
　　但远处的男人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回应坚定：“但我想和你一队。”

　　大混战里战术上的合作很常见，此时的战场里就有，但江染银却在点头的那一刻，心口狂跳起来。
　　一定是因激战沸腾起来的热血，一定是对胜利燃烧起来的渴望，一定是这样。

　　她和周歧征分处不同的阵营，却在纷飞的战场里并肩携手，淘汰一个又一个对手。
　　直到这里只剩下他们。

　　江染银按耐住躁动的情绪，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周歧征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让了我两个人头，我把我的还你。”
　　说着她正要放下枪，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手握住了枪.杆。

　　江染银错愕不已，连反应都迟钝了，只怔怔地看着周歧征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明知道这一切是假的，但是江染银却还是被震撼得失掉了言语的能力，看着周歧征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而这个疯子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声线低而柔，比此时拂过的风还要轻。

　　他说：“开枪吧。”
　　“不是要我的命吗？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