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亦有道》卞九欢

46、画

　　流灯河的夜色里，唐桓手里拿着个棉花糖，走在何子渊前面。

　　何子渊一步一步地走在她后面，高跟鞋走出曲折的路线。

　　高跟鞋的声音在地面上敲打着，一步，一步，一步。

　　像是迟疑的钟鼓，犹豫着要不要迟来的长夜敲破。

　　唐桓注意到何子渊一直远远地跟在自己身后，先是状若无事地走了一段时间，后面见她还是不肯跟上来，于是回过头，问她道：“子渊姐姐，你做什么呢？”

　　何子渊远远地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河岸的灯火照亮了她的笑容。

　　何子渊笑着说道：“我走慢些。你年纪轻，走得快，就先走吧。”

　　唐桓耐心地把脚步放下来，等着何子渊走上来了，才问她道：“你是不是习惯了一个人走，没有人等你？”

　　何子渊微微一怔。

　　是啊。

　　她之前和湛蕊出来散步，每一次都是湛蕊走得很快很快，把她一个人丢在后面。

　　何子渊微微低头，苦笑一声，说道：“没有。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是什么时候学会了把苦涩按进心里去撒谎？

　　这个时候，明明想被人看穿，却又想被拆穿，想得到一些零星的爱，让唐桓告诉她一些所谓的真相。

　　诸如“我会等你的”“有我在，别怕”或者是“我们一起吧”。

　　然而，唐桓却只是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良久，她忽然笑了起来，凑过来，问道：“那你要不要吃棉花糖？”

　　何子渊一怔，被她突如其来地靠近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何子渊，说道：“你说什么呢？”

　　唐桓笑着把手里的糖在她面前摇了摇，似是在笑她的语无伦次，笑道：“子渊姐姐，我请你吃糖呗？”

　　何子渊不安地撩了一下头发，有点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又回过头去看唐桓，说道：“小桓，湛蕊还没来呢，你等一下再演，好不好？”

　　她的心事如此的慌乱，连一点点的接近，一点点的温柔，哪怕是朋友之间轻易的玩笑，都不敢亲近。

　　因为她知道这一场相逢是如此短暂，合约是她起草的，时间是她定的，这美好如同短暂烟花的一切一定会终止，就在她签字写下的日期里。

　　唐桓说道：“好吧，你不吃糖，也不和我一起散步，我们就站在河边等着湛蕊吧。”

　　“啊？”何子渊有点慌乱地问道：“就站着吗？”

　　真是奇怪啊，她明明是比唐桓大得多的人吧。

　　可是此刻站在这个孩子面前，她竟然如此地慌乱，且手足无措着。

　　唐桓点点头，说道：“对啊，我们就站着，等她来吧。”

　　以她对湛蕊的了解，她一定要来的。

　　湛蕊这个人最不认输，偏偏就是愿意和人对着干，若是这个东西一直是她的，她未必会有太多的在乎。

　　可是现在好了，这个人要来了，要和她抢她已经有的东西，那她绝对是死也不愿意的。

　　哪怕是抢得头破血流，她都要把失去的一切抢回来。

　　唐桓想，既然如此，为什么在一起的时候不好好珍惜？

　　这时，果然，顺着流灯河夜色下的河流，微微发凉的晚风里，那浓烈的香水味飘了过来。

　　唐桓为了气湛蕊，故意说她的香水味很呛人，事实并非如此。

　　湛蕊身上的香气，就像是她的光芒，浓烈的，耀眼的，夺目的，想不注意到都难。

　　却也是迷人的，令人憎恨的，让人无奈的。

　　大约就是颜色太烈的郁金香，浓烈地开放在房间里。

　　何子渊注意到了湛蕊，立刻看向她，说道：“湛总还真是很闲呢？”

　　湛蕊怀里还抱着笔记本电脑，显然工作还没来得及做完，但是还是气得出了门。

　　湛蕊傲慢地站着，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唐桓，又看了一眼何子渊，说道：“这一出老牛吃嫩草的好戏我不看是不是迟了？”

　　唐桓都觉得她怪好笑的。

　　明明是心里在乎的，偏偏要说这些难听话。

　　但是今天她也注意到了一个点就是——

　　比起湛蕊，何子渊似乎更加想要从自己身边逃离开。

　　从今天暮色中间见面就开始了，何子渊总是目光闪烁，问她问题她也总是不肯好好回答，或者有的时候就忘记了去，甚至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

　　唐桓回头去看何子渊，发现何子渊立刻看向湛蕊，目光里全是被人发现秘密的慌乱。

　　难道，何子渊心中对湛蕊还有爱，或是愧疚吗？

　　还是说，她还想挽回这一段无望的爱情？

　　何子渊见到唐桓看自己，立刻看向湛蕊，躲过了那孩子清澈的目光。

　　这才刚刚开始多久啊，就又要沉沦进一段无望的迷恋中去了吗？

　　何子渊根本分不清自己对那孩子的迷恋究竟是因为太多孤独，还是被那水晶的清澈晃了眼。

　　唐桓说道：“子渊姐姐，我们走吧。”

　　她这一喊，何子渊这才回过神，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说道：“好，好。”

　　湛蕊明显注意到，常年不打扮的何子渊特意换了新衣，是她从未见过的长裙，在流灯河的夜色里，显得她知性又温雅，之前总是疏于打理的面容，也变得有活力起来，新的妆容显然是——

　　用心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