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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没你这样的女儿(6) ...


  •   沈乔冷冰冰打断他,“这就不劳贤侄费心了,我们还赶着看戏,下次再聊。”

      再说下去,她会忍不住抽他。

      偏偏赵成章看不懂脸色,亦步亦趋,“我只是开个玩笑,伯母该不会生气了吧?我给二位赔不是,我是诚心想跟二小姐交个朋友。”

      沈乔抽出手,转头给他一巴掌,银镯撞在他的面颊,磕出一条破口。

      “交交交你个头,离我女儿远一点,一大早不刷牙,张嘴我都要被你熏死,以后碰面了也别跟我打招呼!”

      她丢出几个银元在地上。

      “前面有药铺,自己去买药。”

      赵成章面上火.辣辣的,疯狂燃烧的还有他的自尊心,他哪里受过这种侮辱。

      他捡起地上的银元,一枚枚嵌在手心,直至疼痛。

      ……

      梨园戏台上演是才子佳人的戏本,剧情看一眼就知道什么套路。

      大户人家小姐和表哥两情相悦,自小定有婚约,后来表哥家道中落,父亲贪图富贵,要把女儿另嫁他人,出嫁当日,得知表哥忧思过度病亡,披着嫁衣的小姐含泪自尽。

      沈乔被搅了兴致,坐在雅间只顾嗑瓜子,丁柔倒是看得入迷。

      “你觉得那人怎么样?”沈乔问她。

      “谁啊?”丁柔只顾着看戏台子。

      “街上那个。”

      “噢,娘说那个人,就算娘不教训他,我也会教训他的。”

      “怎么教训?”

      “往他脸上吐口水。”

      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不知不觉演到小姐自尽戏份,台下全在掏手绢,丁柔不太理解,“小姐为什么要自尽呢?活着不好吗?”

      沈乔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父权压迫,包办婚姻,怎么想都是她自己的经历更惨一些,可人生不是比惨大会,在那个女性身不由己,被当做物品安排来去的年代,死也算一种反抗。

      沈乔告诉她:“继续活着,她就要嫁给不喜欢的人,她不愿意。”

      丁柔点点头,“我也不愿意,不过我不会寻死,我舍不得娘难过,日子苦点就苦点吧。”

      又反问她:“娘,你会怎么做?”

      沈乔吐掉瓜子壳,“我?我会找机会弄死那些让我不高兴的人,大不了鱼死网破,到时候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丁柔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记得你在丰南村寻死吗,你当时为了婆婆死,现在又为了娘勉强过活,其实没差别,你从来不考虑你自己。”

      沈乔托起她绵软的手指,“你看,没人能代替你握拳,你掌控自己的身体,也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娘希望你以后多从自己出发思考问题,不要为了别人委曲求全。”

      “娘,我想吃烧鸡。”

      这是她初步思考的结果。

      出了戏院,两人一道去天香楼打包刚出炉的烧鸡,热腾腾的,用油纸包着,一路香气四溢。

      很快,丁柔又有了新念头,指着骑自行车的青年大声嚷嚷:“娘,他的大铁轮子,我想要!”

      “好,给你买。”

      两人沿着热闹的集市逛过去,买了糖人,卤猪蹄,炸蚕豆,酥肉饼,爆米花,直到两人怀里都装不下了,丁柔感觉自己的欲.望无穷无尽,可她最想要的,始终没说出口。

      集市行人很多,沈乔拉着她往前走,风吹过来娘亲身上的气息,温热拂过心尖。

      这一刻,丁柔心中的念头,强烈到几乎痛苦起来。

      娘,我想要当你唯一的女儿,我明明才是你唯一的女儿。那个人已经占了你十六年的关心,到底还要占据多久呢?

      ……

      沈乔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一回林府就迎来了糟心事,才进门,一个壮汉朝她飞奔而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

      明明嗓门这么大,这人偏偏要跑到她跟前才肯说后半句话。

      “大小姐投水自尽!!”

      沈乔的心刚提上去,继续听到他铿锵有力的发言。

      “大小姐没事!不过救她的江雪风昏迷不醒,她人在医院陪着。”

      沈乔立刻出发去医院,又怕再漏掉点什么信息,“还有其他的情况吗?”

      “没有了,夫人!”

      沈乔给了他点钱作为打赏,不忘警告,“你下次最好一次给我把话说完。”

      丁柔呆呆站在一旁,怀里抱着集市上买来的一大堆玩具吃食,手上风车还在转动,眼神木然,像个郊游结束的孩子。

      “娘现在要去医院一趟,你呆在家里好好读书。”

      她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沈乔看出她的失落,摸了摸她的头。

      来到医院,林湘湘正伏在病床前大哭,“雪风,你醒醒啊,你不要吓我!”

      江雪风躺在病床上,头上缠了纱布,唇色惨白,身体跟着病床猛烈晃动。

      沈乔过去劝她冷静,林湘湘根本没法冷静,“娘,要是雪风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要跟着他一块去——!”

      沈乔放弃交流,寻找下一个活人。

      她环顾病房,耀天站在角落里,忧心忡忡望着病床。天意弄人,他刚和少爷相认就发生这样的惨剧。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乔问他。

      “夫人,小人也不清楚,小姐开开心心来找副掌柜,两人在门口聊了几句,小姐忽然就闹着要寻死,要跳河,副掌柜为了救小姐跟着跳了下去。”

      “头上的伤呢?”

      耀天难掩悲痛,“小姐会游泳,她就是不肯上来,副掌柜救她的时候撞到了河墩子,是路人帮忙抬上来的。”

      啊……这,沈乔都有点同情江雪风了。

      病床还在哐哐当当,沈乔看不过去,推着林湘湘往外走,“别摇了,我看你是怕他断不了气。”

      医院走廊上,林湘湘抽泣着讲述事情经过,沈乔也总算知道她寻死觅活的理由。

      江雪风提出分手,她接受不了。

      “为了个不爱你的男人,你就要去寻死?”

      “不,雪风是爱我的,他一定有苦衷的,不然也不会连命都不要来救我。”林湘湘抹着眼泪,“都是我害了雪风,我不该逼问他原因的,都是我不好!”

      她把脸埋在手心,痛哭出声。

      沈乔一时无言以对,看她身上全湿了,让人送她回去换衣服。

      “娘,我不走,我要在这等雪风醒过来!”林湘湘非常固执。

      “你这样会生病的。”

      “这点病算不了什么,我巴不得生病,娘你知不知道,我宁愿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宁愿有生命危险的人是我!他要是活不过来我也不活了!!”

      沈乔忍无可忍,站起来抽了她一巴掌。

      一回生二回熟,她打得格外顺手,甚至隐隐觉得舒爽。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谈恋爱谈得满脑子都是男人,一点尊严都没有,丢不丢人?”

      她忍了很久,这一刻,她懒得去想什么任务,什么原主心愿。

      她考虑这考虑那,谁在乎她的想法呢?

      林湘湘被打懵了,泪水干涸在脸上,她觉得眼前的娘格外陌生,她冷漠的神情使人害怕。

      “你的命为什么那么便宜呢?父母从小爱护你,培养你写诗作画弹钢琴,结果你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还觉得很光荣是吧?”

      她还没说够,“你以为你死了能改变什么?他会一辈子铭记,为你终身不娶,还是殉情?我告诉你,他不会,他会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孩子,然后有一天连你的脸都想不起来!”

      针尖一样的话语,不停刺在林湘湘心上,她想要反驳,声音很没底气,“不会的,雪风他不会忘记我的……”

      “是啊,他会记得你。”沈乔嘲讽,“这条命算值了,没白死,为你鼓掌。”

      林湘湘忽然愤怒了:“够了,娘你不要再说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能理解我的感情!”

      她情绪失控,跑了出去。

      沈乔也觉得自己说得过激了些,怕她出什么事,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林湘湘冲出医院后,整个人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遇见路人都行色匆匆,他们全都有自己事要忙,只有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能去哪里呢,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走回了林家。林湘湘暗骂自己没骨气,迈进大门的瞬间,她松了一口气,感到分外安心。

      丁柔在亭子里读书,林湘湘懒得搭理,径自穿过庭院,回房间去换衣服。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娘呢?”丁柔的视线捉住她。

      “我怎么知道。”

      “娘为了你才去医院,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和她吵了一架,行了吧?”

      林湘湘心中有气,砰地关上门,很快换好衣服出来。她要回医院去,她不能让雪风醒来见不到她。

      丁柔在回廊上堵她,“林湘湘,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湘湘觉得厌烦,她今天受够了指责,娘也是这样,这个什么妹妹也是这样,怎么每个人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跟她说教?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了?认真爱一个人有错吗?

      “让开,我不想听你那些废话。”林湘湘推开她,对方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来。

      “不行,你必须听。”丁柔表情很认真,“林湘湘,我希望你以后少干点蠢事,不要让娘整天为你担惊受怕,这样不好。”

      “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林湘湘气得要命,口不择言,“你凭什么命令我,你不过是我娘看着可怜捡回来的乞丐罢了,哪天不高兴了就会把你赶出去,我才是娘唯一的女儿!她为我担惊受怕,那是她应该的,怎么样,你是不是很羡慕啊?”

      她的话戳到丁柔的痛点,手里不自觉用力。

      “好痛,你个疯子,放开我!”林湘湘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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