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御茶之水

1、第 1 章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天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然而，即使是圣人，也无法了解星辰谱写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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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难得的平静下午。月与L没有谈疑斗智，而是坐在一起，静静的看书。
　　月随意的翻着手中的杂志，抬眼看向旁边的L，他正难得的捧着一本旧书看得专注，脸上少见的浮现出微笑。
　　月觉得有趣，便问L看的是什么书。
　　L回答，是神话。《山海经》。
　　月笑了。实在很难想象L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不，其实L有时的确是孩子气的，嗜吃甜点与零食的孩子。
　　这时L把书放下了。他对月说，我给你讲一个书上的故事吧。
　　月同意了。
　　于是L开始讲。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先槛大逢之山，河济所入，海北注焉。
　　一位神在此山之上，随天地而生，生来孤独无名。亿万年来唯一陪伴他的是茫茫北宇，满天星辰，云海阻隔，大荒寂寞。
　　星宇为子，苍穹为盘。神一个人，自己与自己下棋。星辰的轨迹是世事之命运。他推衍万物变幻，最终得出一幅先天宇宙图。此图无意中流传至人间，人称其为“河图”。于是神便以河图为己名。
　　后人得河图后推演出先天八卦，从此知根本。
　　世人所知世事越来越多，但是仍然无人知晓河图神的存在。
　　没有人呼唤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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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融天，海水南入焉。
　　一位神在此山之上，随时令而生，生来孤独无名。亿万年来唯一陪伴他的是茫茫南宇，满天星辰，云海阻隔，大荒寂寞。
　　星宇为子，苍穹为盘。神一个人，自己与自己下棋。星辰的轨迹是世事之命运。他推衍万物变幻，最终得出一幅后天宇宙图。此图无意中流传至人间，人称其为“洛书”。于是神便以洛书为己名。
　　后人得洛书后推演出后天八卦，从此知起用。
　　世人所知世事越来越多，但是仍然无人知晓这位洛书神的存在。
　　没有人呼唤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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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图洛书，天南海北，云海阻隔，许久以来，未曾交汇。
　　直至有一天，人世间终于九州平定，长水东流，南北之间方云开雾散，穹宇星辰合为一统。
　　于是两位神终得相见。河图与洛书，找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同伴。从此他们将棋局合二为一，共图谱写着这个世界的命运。”
　　喔，原来是happy ending呢。月抬手轻轻鼓掌。
　　L微微的笑起来。月君也这样认为吗？我想这个故事表现了一个非常震撼的神迹。世界由巨大的智慧所笼罩，人世的命运之线由星辰谱写。完美的规律与准则，一切都井然有序，不可违抗也不可改变。今后无论何时仰望星空，我们都不会忘记，眼中所见的是一片神迹吧。
　　月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并不认为星空会是神迹。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是真正圆满。两位神相见了又如何呢？对于两位神来说，不过是两盘棋合为一盘而已，不过是有交锋的了对手而已。他们除了下棋并没有任何交流，所以依然无需姓名，无需呼唤，无须语言。寂寞得太久，反而不在意自己对面有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他们抬眼看对方，与低头看自己在水中的影像无异。棋盘上厮杀的再精彩激烈，星辰谱写的也都是别人的命运，与他们无关。思为相战，心却相离，所以河图与洛书有了同伴，仍是交错。因此他们谱写出的，显而易见只是各自的寂寞，并不是什么神迹。对我来说，没有不可改变的东西。只要我想要，就是星星的轨迹也要将它粉碎。
　　L孩子气的微微嘟起嘴。那么月君认为什么是神迹呢？
　　月想了一下回答，我认为绝对的力量就是神。像《圣经》中所描写的那种分开大海或让人死而复生的力量，才是真正的神迹。
　　月君想成为神吗？L轻轻地说。
　　你说什么？月没有听清。
　　没什么。L突然不说话了。一时间房间里充斥着沉默。
　　好了好了，月揉揉L的头发，别因为意见不统一就闹脾气。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天文台看星空吧。
　　这算是约会邀请吗？L问。
　　嗯，算是吧。月愣了一下。
　　和我约会的话，会准备草莓蛋糕吗？L继续问。
　　……唉，你真是……月无奈了。
　　约定哦。L伸出小指。
　　好。月勾住L的指头晃了晃。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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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没有机会实现约定了。再也不可能。
　　因为L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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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日子里，月在闲暇时常常翻看《圣经》。
　　“吃晚饭的时候(魔鬼已将卖耶稣的意思，放在西门的儿子加略人犹大心里) ……耶稣洗完了门徒的脚，就穿上衣服，又坐下，对他们说：‘我向你们所作的，你们明白么？……我实实在在告诉你们，你们中间有一个人要卖我了。’” 月知道了“洗脚”是圣经上的典故后，就时常阅读新约，特别是在他的空虚让他寒冷的时候。呵，人的力量越强，欲望越大，就越是空虚呢。
　　月总是想起那个时刻。L为自己洗脚的那个时刻。月忘不了。温柔的孩子，你是想要救赎我么。可是你是人，你是不能救赎我的。我也不需要救赎。我要创造光明的世界，即使我一个人陷入黑暗也在所不惜。我将按照自己的正义创立一个新世界。我就是新世界的神。
　　神是不需要救赎的。虽然常常感到寂寞。
　　L，失去了你，我很寂寞。
　　越是追求着，越是智斗着，越是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在自己的狂妄背后，人生是多么的短暂而微不足道。究竟什么是真正的神迹呢？L，你能不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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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错必改。唐•乔凡尼三次拒绝了这句话，最终坠入地狱。
　　月也是如此。因为他轻视生命，最终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他是注定要坠入地狱的。带着遗憾带着愤恨带着迷茫的心情，月被杀死了。
　　在月临死的那一刻，月终于明白了神迹是什么。
　　临死时眼前的黑暗中迸发了一瞬间的光明，点点滴滴都是记忆里自己与L在一起时的事情。
　　相似的两人呼唤着彼此的名字，消除了星辰的孤独，你我的寂寞。原来我们的生命交汇的光芒，虽然只是一瞬的事情，却可以如星辰所纺出的命运之线一样明亮。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原来如此呵……
　　月闭上了眼睛。永远地。安心地。满足地。
　　因为他终于看见了失去的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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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圣人也无法了解的，星辰谱写的孤独，因为被人心了解，所以从此不再寂寞。
　　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