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王子》御茶之水

1、第 1 章

　　潘朵拉的玻璃瓶
　　海伦那的魔法镜
　　天上的星星地上的眼睛
　　谁也看不懂真心

　　距离《天鹅湖》的公演还有一个月，公主的脚却受了伤。
　　本就只是个地方上的小型芭蕾剧团，惟有团中的王子与公主才是观众看点。若此次演出因此不能成功，便有可能失去最后的赞助支持。
　　此时此际，本来只是怨天尤人的团长却引着一个少年来到后台，走到愁眉紧锁的王子身边。
　　“这是咱们公主的胞弟，虽然目前只是舞蹈学院的新生，跳舞却已经很好，还有跳女生舞步的特殊技在身，这次便由他配合你加紧练习。”团长殷勤介绍。
　　这能行吗，让一个男孩子跳女生的步子？王子诧异的抬头凝视。
　　眼前阴影中，少年抬眼，低眉，微微一笑，眼角眉梢竟与公主无二。
　　亲爱的王子，你好。

　　迷雾森林幻境里
　　王子傻傻的苏醒
　　妖魔的世纪天使的心情
　　谁来握住你手心

　　三十二圈单脚甩鞭旋转，在空旷的舞台上画出梦幻般的影子。幽暗的地板让人看不清真实的界限，一点一点，轨迹便逐渐偏离……
　　“小心！”王子扶住少年的腰，把他拽回安全的地带，免得他落下台去。
　　闭目陶醉于旋转之中的少年，在王子的怀中睁开双眼。眼神迷离。汗水顺颊而下，像泪，在腮边摇摇欲坠，引人去吻。
　　“就算是女生的舞步，也跳得很好呢，你的天分真好。”王子勉力唤回自己被眩惑的心神。
　　“并不是什么天分，那是别人随意这么说的。我比任何人都认真上课，一直限制饮食，假日也不出门玩，每天都认真地练习，才学会了女生的舞蹈，而且……”少年的眼睛黑而深邃，“我能有今天这种技巧，是因为我有想共舞的人。”
　　“谁呢？”王子不由问道。
　　“呵呵……”少年笑而不答，“再跳一次吧，黑天鹅。”

　　睁开眼认清迷惘人间
　　纯真只是谎言承诺等于后悔
　　不如让我亲吻你的颈边
　　拿走你不需要的热血

　　晨昏相对，朝夕相处，逐渐熟悉，逐渐亲昵。
　　面对那张与公主相似的面庞，王子的心中泛起异样的情愫。本来将要与舞台上多年的伴侣假戏真做，可如今一人两人却已是再难分清。
　　怀中韧软的腰肢因年轻而清瘦紧绷，节拍上每一步都踏上的及时，只要能同在台上相携起舞，昏暗的灯光下是哪一个岂不都行？
　　实在喜欢搂着少年同进同出，台上台下做什么都要粘在一起。
　　“在看什么？”双手缠在腰上，胸膛紧贴背部，眼睛盯着的，是膝盖上放着的书，还是正在掀页的手？
　　“复习生物，开学就要统考了。”少年安之若素。
　　“那让我考考你……黑天鹅有什么特点呢？”呼吸攀上耳际，鬓角厮磨脖颈，伸手盖住的，是书页上的答案，还是淘气弹动的纤指？
　　“黑天鹅么……动物界中的同性恋伴侣呢。在黑天鹅夫妻中，同性夫妻占所有夫妻数量的20%，几乎四分之一的黑天鹅家庭是由同性天鹅伴侣抚养的，这些黑天鹅伴侣通常会在一起呆上好几年。”
　　“呵呵……夫夫之间也会得到蛋来抚养吗？”边笑边靠近，作答的红唇。
　　“雄性黑天鹅伴侣获得天鹅蛋的途径有两种：一是引诱雌黑天鹅与之□□，待雌鹅下蛋后，雄性黑天鹅夫夫会把它赶走，然后夫夫两鹅承担孵蛋工作。第二种办法是暴力掠夺，雄黑天鹅夫夫会将其他正在孵蛋的异性黑天鹅夫妻赶走，直接占有它们的蛋。”作答的红唇，笑着不闪躲。
　　“答得，真好……”

　　亲爱的王子别害怕
　　我将对你倾诉撒旦的情话
　　反正魔鬼亦睁只眼
　　反正天神亦闭只眼
　　没有人会想来改变这世界

　　越是小地方，越会有流言。
　　流言传播总是很快，很多人看着他们，背地里切切私语。
　　王子并不介意，照旧拥着少年。他很坦然。
　　因为他知道，流言破灭的很快。而他们的关系，会破灭的比流言更快。
　　越是明确的知晓尾声即将到来，越是珍惜目前每一幕的甜蜜。
　　“不要总是看理科，也读读语文课本么。”依旧是天天粘在一起，闲暇时间一起看书。
　　“读什么呢？”少年依顺的靠在怀里。
　　“那，读戴望舒《寻梦者》好了。”王子喜欢梦幻般的东西，要很美丽，又要短暂，所以，诗是最好的选择。
　　“梦会开出花来的，梦会开出娇妍的花来的：去求无价的珍宝吧。”王子的珍宝，在王子的臂弯里。
　　“在青色的大海里，在青色的大海的底里，深藏着金色的贝一枚。”贝壳一样闭合的，是看不到的心灵。
　　“你去攀九年的冰山吧，你去航九年的旱海吧，然后你逢到那金色的贝。”从看不见底的眼瞳里，看见的是心灵的幻影。
　　“它有天上的云雨声，它有海上的风涛声，它会使你的心沉醉。”即使是幻影，在梦里也能成为可触的真实。
　　“把它在海水里养九年，把它在天水里养九年，然后，它在一个暗夜里开绽了。”闭合的心灵，受到撩拨而微微开启。
　　“当你鬓发斑斑了的时候，当你眼睛朦胧了的时候，金色的贝吐出桃色的珠。”微微吐露的，是内□□药的甜蜜。
　　“把桃色的珠放在你怀里，把桃色的珠放在你枕边，于是一个梦静静地升上来了。”那温柔的蔷薇刺，扎在心脏的中间。
　　“你的梦开出花来了，你的梦开出娇妍的花来了，在你已衰老了的时候。”这是简直可怖的恋爱，却也是虚幻里最真实的，你我同孵的天鹅之卵。
　　即将破壳而出的是……

　　亲爱的王子别再哭
　　从今以后不再孤独
　　没有感动没知觉享受幻灭
　　然后当你不再有希望
　　然后你就不会再受伤
　　然后你就会得到力量
　　生命是一部□□

　　公演之前的第三天，公主回来了。
　　真正的公主既然回归，替身也就不再被需要。少年隐没在恢宏的背景里，看王子和公主和谐的跳出相适的舞步。
　　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在湖畔采花的公主奥杰塔被凶恶的魔王罗斯巴特施以恶毒的咒语变成了天鹅。她只有在晚上才能变回人形。只有坚贞的爱情才能破除邪恶的魔法……
　　王子以为这就是结束。

　　……

　　公演的当天，后台某个角落里的一瞥，引起演员们的小声惊叫。
　　黑天鹅的舞衣被撕破了，公主无法顺利登台去跳下一幕。
　　团长急道：“怎么办？就要开幕了。”
　　经理也觉得棘手：“可是，舞衣是按个人尺寸订做的，现在也来不及了。”
　　这突发事件，气得公主想哭。
　　“我来代姐姐跳黑天鹅。”少年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我有黑天鹅的舞衣，学校给我制的。”
　　王子有点意外，但还是同意了。“那好吧，第一幕和第三幕由你跳。”
　　“可……可是……”公主很不甘心，因为黑天鹅的角色是很重要的。
　　“没时间了，好了！快准备。”

　　本来黑白天鹅这两个对比角色是同一人演的，现在黑天鹅临时换了演员，这样的变动并未使观众生气，反倒觉得有创意。男孩子跳黑天鹅，有谁曾见过？
　　王子在湖畔邂逅了变成白天鹅的奥黛德而一见钟情。后来，魔王的女儿黑天鹅奥杰塔冒充奥黛德出现在王子面前，并诱惑王子——
　　少年大胆而热烈的肢体动作和公主高雅而娇羞的一举一动，完全相反，一种很强烈的对比，令观众感到前所未有的热烈反应：也许真正的黑白天鹅正是这种感觉！
　　舞台上的少年仿佛正用心祈求着：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舞蹈之神，请你听我的愿望。再一次——即使是在舞台上也无所谓，让王子的心再一次放在我身上——
　　神应是允了他的请求。王子感到少年那与往昔不同的气息，不同于平时与公主的相似，他的四周都发着光，像一位真正闪耀着的梦幻妖精。
　　最精彩的三十二圈单脚甩鞭旋转出场了，少年的脚抬得高高的，如高贵无比的黑天鹅，他的姿态是那般行云流水似的轻盈，令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都集于他一身，那么闪亮！好一只魅力的黑天鹅！
　　被奥杰塔的舞吸引的王子，并没有发现她是冒充的，并向奥杰塔发誓要永远爱她。

　　……

　　“好啊！再来一次！”观众响应如口号一般，掌声如潮汹涌。后台的人员也很惊讶，才演到一半，观众却都起立了，这样一来，第三幕的公主奥黛德就难出场了。
　　舞台总监喊着少年的名字，让他快出来谢幕，却到处都找不到他了。
　　王子坐在角落里休憩，恍惚间仿佛听到少年的声音。
　　“我就是想做黑天鹅。”少年轻轻的叹息，“不疯魔不成活啊。”
　　王子似乎找到了真相：因为那是赌上了生命般的黑天鹅之舞，将最后夺目的微笑留在观众心里后，用尽力气夺取了王子的心，之后就那样飞走了。没有留下一片羽毛。
　　但其实，他还在不停地跳着，在王子梦幻的森林中——舞蹈着他永远的“黑天鹅”。

　　……

　　亲爱的王子，只要你还记得，我就会永远，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