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世界维护手册［HP］》抱月惊风

96、小混蛋

　　斯威夫特家的房子巨大而空洞，就像藏着一头巨大的怪兽，当人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被其吞噬。斯图亚特跟着乔治行走，轻手轻脚。冷风从外面吹进来使烛火摇晃，投射到墙壁又或是地板上的影子张牙舞爪地舞动着、撕扯着，仿佛随时准备着跳出来将路过的活物一口吃掉。

　　这里并没有多少活人在此生活的痕迹。

　　餐厅里的长桌上摆满了食物，斯图亚特却并没有见到有人坐着。等他走近了，墙上悬挂的又一幅画像张嘴了：

　　“欢迎您，冕下，请原谅我只能用这种状态来拜见您。可怕的疾病夺走了我的生命，我的神灵啊……”

　　画像捂着脸悲切地哭了起来。斯图亚特瞪大着眼睛，他毫不费劲的将这位“老人”同当年回到过去见到的名为“克莱本”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他用了一些消化这件事，他差点向乔治吼出来，“你的祖父已经死了？！”

　　“是的，他已经去世二十年了。”乔治以平淡的语气叙述这件事，他微笑着拉开主位的椅子邀请他入座，“请坐下吧。我想您一定饿了。”

　　斯图亚特才不想坐下，他想转身就走。

　　乔治看出来了他的蠢蠢欲动，他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他，“斯图亚特，你救了我祖父的性命，你对他恩同再造。在我牙牙学语的时候我的祖父就告诉我，你对他施予援手的那天如同天神下凡。你是如此的强大，你又是如此的仁慈。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我祖父最崇拜的人，他心甘情愿的追随你，听从你的话，他等了你一辈子。”

　　斯图亚特低头吸了口气，他挪动僵硬的关节，不情不愿的过去坐下。

　　乔治又开心起来，他将椅子推好，然后快乐地坐在他的右手边。

　　画像这时哭完了，他赞赏地看着乔治，夸赞他，“干得好，孩子，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

　　斯图亚特听着画像神神叨叨，眉头忍不住的跳动。他硬着头皮打开餐巾铺在腿上，他询问道：“你的父亲被关进了阿兹卡班，那你……”

　　“我和我的父亲都是被家养小精灵养大的。”乔治微笑的叙述让这件悲惨的事显得是那样的寻常。

　　斯图亚特没办法这样认为。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你的母亲也去世了？”

　　“是的，在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

　　“那你的外祖父母呢？”

　　“为了保持血统的纯净，我没有外祖父母。”

　　乔治说完这句话，克莱本的画像在旁补充：“斯威夫特家对您的忠诚犹如水晶般纯净，我不容许任何人玷污。”

　　斯图亚特再一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现在真的觉得有点恶心。

　　乔治却感慨起来，“魔法真是伟大，不是吗？就算祖父已经过世，我还是能够时刻能够听从他的教诲。”他认为他并不是可怜的，孤独的。

　　“但那不一样。”

　　“什么？”

　　斯图亚特抬起头大声的说：“画像和真人不一样。”

　　他知道那种感觉。他自己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沉溺于失去父母的悲痛，他甚至夸张的怨恨起世界。但当他后来回家见到父母的画像，他就算高兴，也从来没有觉得画像就是他们。他希望乔治也能够明白，“画像的灵智是虚假的。不管加再多的魔法，它也无法做到和真人一样生动，它表现出来的也只是人生前最执着的一面。那种思想是单薄且极端的……”

　　很显然，被画像教养长大的乔治失去了他作为一个孩童应有的一切！他的思想是极端的，他的认知是不健全的，斯图亚特希望他能明白：“斯威夫特，你一直生活在不健康的环境下，我想你应该是生病了，你应该脱离这样的环境……”

　　乔治立马满怀希望的说：“您希望我待在您的身边吗？”

　　“不——”斯图亚特脸上闪过抗拒，“为什么非要有我的参与呢？你明明有自己的人生，你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

　　乔治的态度冷淡下来，但这并不代表他生气了，他只是有些难过。就像斯图亚特希望他能明白那些道理一样，他也希望斯图亚特能够明白，“我知道你觉得我不太正常，但我相信那只是因为我比更多的人更早去明白人生的意义，我一直都清楚的知道我是因为有你才存在的，斯图亚特。”

　　他又重复的，像怨妇一样说着：“我的祖父忠于你，斯图亚特，他等了你一辈子。他为了更好的追随你，努力的教养自己的儿子，可惜你没出现，你任由伏地魔恶意的侮辱我们。”

　　斯图亚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开始抽疼，“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是的，我当然明白，你那时候还没出生呢，”乔治笑起来，他慈悲宛若圣母玛利亚，“没关系，我不怪你，我父亲被关进阿兹卡班是他罪有应得，也是他学艺不精。”

　　这个疯狂的教徒豪情万丈的诉说着自己的梦想：“现在，斯威夫特家族由我继承，斯威夫特的荣耀也由我来延续。我会继续发扬斯威夫特的家族传统。”

　　他把手放到胸口，对着斯图亚特庄重的宣誓，“我愿意向魔法起誓，我将永远忠诚于您，我的主人。”

　　克莱本不是很满意的挑着孙子的错误，“你现在应该向主人单膝跪下，乔治。”

　　“你们能停止自说自话吗？”斯图亚特简直看不下去这种画面，这是一场劣质的戏剧，他根本融入不了这对祖孙之间的表演，“斯威夫特，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的祖父，我也不知道自己和他之前有什么约定。”

　　乔治宽容的看着他，“没关系，等你回到过去，你经历了，这件事就存在了。”

　　斯图亚特重点强调，“我不会回到过去的。”

　　乔治并不认可，“你会说这种话只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斯图亚特凝视着他，他非常感谢于自己的清醒，“你太固执也太自以为是了，斯威夫特。你说你要忠诚于我，可你根本不去听我说话。”

　　“因为我知道你在拒绝我，那是我的底线。”乔治理直气壮地说：“你希望我有自己的思想，对吗？”

　　斯图亚特将眼珠上抬，他的眼眶下压，让他看起来既像生气，又像是在无可奈何。

　　乔治一眼看出，“你想抛弃我。”

　　“无端的指责。”斯图亚特冷笑，他抓起腿上的餐巾丢到一边，利落的起身，“我想我该走了，这里似乎并没有我想知道的东西。”

　　乔治想拦他，“你还没吃晚饭。”

　　斯图亚特并不畏惧，他刻薄的展示着自己的无情，“你失败的演讲早就让我倒尽了胃口。”

　　“我并没有在说空话，我说的都是心头之语。”

　　“伟大的自我感动。”

　　乔治看出他是真的无动于衷，他的情绪立马激动起来，“我的祖父和父亲等了你一辈子，甚至于我也是因为你才出生的。我们的生命因为你才存在。斯图亚特，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狠心的抛弃我们？”

　　“因为我并不是那个和你们建立联系的斯图亚特。”斯图亚特恶狠狠的说出这句话，他拿肩膀撞开乔治，踩着重重的步子离开这里。

　　乔治垂下肩膀，肉眼可见的变得萎靡起来。克莱本的画像训斥他，“你这个蠢东西，你居然敢惹主人生气！”

　　“闭嘴，你这个老东西！”乔治毫不示弱的回口辱骂回去。只是一个闪电击落的时间他又重新打起精神，他抓着被斯图亚特丢下的餐巾追了出去，“太蠢了，斯图亚特，太蠢了……”

　　他追到大厅，看着斯图亚特的背影大声的吼着，“我们在你心里甚至比不上你的家养小精灵吗？你就当是捡一条狗——这对你来说会有什么损失吗？”

　　已经把手放在大门把手上的斯图亚特气急转身，“你是狗吗？”

　　乔治着急地说：“只要你想，我愿意成为你希望我成为的一切。”

　　斯图亚特厌恶的看着他，“我不需要一条会攻击主人的狗。”

　　乔治觉得自己冤枉极了，他生气的拍着自己的胸膛，“我甚至愿意为你付出生命，我怎么会攻击您？”

　　斯图亚特冷冰冰的声音如同鞭子击打在他身上，“你会裹挟我去做我不愿意的事。别急着拒绝，你现在就在这样做不是吗？”

　　乔治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他呼吸困难，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他只能眼睁睁的开着斯图亚特推开斯威夫特家古老沉重的大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场名为“悲伤”的洪水淹没了乔治，他在其中挣扎着，浑身都失了力气。

　　他回过身，以卑微的姿态仰望大厅里的那幅油画，他嘴里不成调子的念叨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冷酷无情的对我……”

　　自己跑出来的斯图亚特并不害怕，他早就伸手拦了一辆骑士公交。

　　上车后他付了车钱，年轻的售货员告诉他从这里前往霍格沃兹，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斯图亚特打开怀表看了一下时间，他计算出抵达学校的时候并没有超过9点后，就放心的前往巴士的第二层，并找了个床位躺下。

　　这场在斯威夫特家并不愉快的晚宴让他精疲力尽。

　　他脑中回想着成年斯图亚特的那幅油画，他蜷缩起身子，愤恨地锤了一下枕头。他觉得成年的自己简直就是自信过头，他怎么会去招惹这种狂信徒？这种大麻烦叫他如何处理？该死的，他就不能管好自己的嘴吗？救人就算了，何必向他们输出自己的思想。斯图亚特不明白，他到底给斯威夫特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成年巫师，为了一个虚假的影子，真的能够付出一辈子吗？

　　斯图亚特根本无法面对是他毁了斯威夫特一家三代的现实。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正常，他居然会感到愧疚……

　　斯图亚特把脑袋深深的闷进枕头里，等感受到呼吸困难了，他才抬起头，然后边吸气边骂了一声，“该死的斯图亚特。”

　　当骑士公交停在霍格沃兹校门口时，雨已经停了。

　　斯图亚特不敢耽误，他回到城堡里，趁着还没宵禁，先去了珍妮那里报平安。然后他本来想去找邓布利多，可又发现自己这一趟根本没有从斯威夫特家获得什么有用的情报。

　　除了知道是他回到过去，救了克莱本·斯威夫特的性命之外。

　　斯图亚特对自己的愚蠢感到绝望，他正陷入自厌时，艾伦突然从拐角处跳出来，张牙虎爪的吓唬他，“不给糖就捣蛋！”

　　斯图亚特确实被吓了一跳，但看到艾伦可爱又开朗的笑脸后，他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艾伦。”

　　艾伦摘下兜帽，他对于斯图亚特今晚的行程是清楚的，所以他难免会问：“斯威夫特家怎么样？”

　　斯图亚特叹了口气，“太混乱了。”

　　他们肩并着肩一起下楼。

　　“我不知道怎么说，那就像一场糟糕的冒险。”

　　斯图亚特谨慎着用词，他小声的将在斯威夫特家的所见所闻悉数说给艾伦听。

　　艾伦在听到“斯图亚特救了克莱本”的这个地方时深深的皱起了眉，他理智又理性的说：“斯图亚特，仔细想想，如果你没有出现，克莱本·斯威夫特是不是就死了？”

　　斯图亚特思考着这种可能，“或许他会因为其他的机缘巧合活下来。”

　　艾伦的意思是，“如果没有，那是不是说明你改变了过去？”

　　“改变过去是要承受代价的，”斯图亚特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发白，他瞬间想到，“如果过去改变了，就说明未来——”

　　艾伦握住他的手安慰他，“未来的你给自己招惹了一个麻烦。”

　　斯图亚特无奈的歪下头，乔治·斯威夫特的热情着实让他疲于应对。

　　艾伦又鼓励他，“我知道你会处理好的，对吗？”

　　斯图亚特反握住他的手，他从中汲取了无穷的力量，“我会的。”

　　他们来到地下室，他们即将分开。

　　艾伦抬起头，他清亮的蓝眼睛是那样的幽深。在斯图亚特松开他的手之后，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当他抬起头和手时，一直注视着他的斯图亚特微微张开了嘴。

　　艾伦为他的这份乖巧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将糖果小心翼翼地放进斯图亚特嘴里。他笑着，温柔又缱绻，“新袍子很好看，以及，万圣节快乐，混蛋。”

　　熟悉的口感在嘴里化开，斯图亚特轻而易举地尝出这是之前他拿出来敷衍过艾伦，伍德医生给的那种糖。他瞪圆了眼睛，立刻就明白艾伦是在故意翻旧账。他还没有说什么，从他慌张的神情里知晓了一切的艾伦就大笑一声，快乐的跑下了楼。

　　斯图亚特留恋的看着艾伦消失的背影，他不自觉地抬起舌尖将糖果抵至上颚用力地吸吮。那甜美的滋味叫人一阵眩晕。斯图亚特低下头，他热乎乎的两只手都攥着袍子，他把额头轻轻的磕在墙上，然后翻了个身，完全无法收住嘴角甜蜜的笑。

　　是的，他就是一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