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一年》莲七白

3、第二月 上

　　仙道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朴素的房间里，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过了。他转动头四处看看，一个人也没有，昏迷前看到的人简直就像做梦。

　　他居然在这个世界看见了原先世界的人，十几年前打比赛认识的，海南的神宗一郎。真是神奇的事情。他迫不及待地想再见见神，问问看他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这样想着他赶紧起身，穿上衣服就要出去，正好一个仆从样子的女孩进来，看到他起来，吃惊地说：“你烧得滚烫的，快躺下！”一边说着一边要把他按回床上。

　　仙道被迫躺下，张开口问：“救我，谁？”他第一次说这里的语言，腔调怪怪的，所幸好久没有说过话，加上发烧，嗓子嘶哑，听不大出来。

　　那女孩一边给他盖上被子，一边说：“是我们家的神少爷啦，看到你倒在路中间，可怜你生病，捡你回来的。”她说话像连珠炮一样又快又清亮，仙道没听明白，拉了她的袖子又问了一遍。女孩一个字一个字大声地重复：“神宗一郎少爷！”涨红了脸好像想到什么幸福的事情。“神少爷真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我告诉你哦，他是个很有名的医生，完全继承了老爷的手艺，附近十里八乡就属他医术最高了。老爷说了等他去了就要让他继承我们这个‘海南堂’！”

　　仙道默默地听着，心想这个“神宗一郎”恐怕跟他不一样了。他念“神”念成“JIN”，而小姑娘念成“Xian”，完全是按当地读汉字“神”的读音（注释1）来发音的。而且继承家业？怎么都不可能跟他这样孤家寡人一样穿越而来的吧。这样想着，刚才兴奋的心情顿时消失了，他无心再听小姑娘的聒噪，往被子里缩了缩，埋住头做出要睡觉的样子。小姑娘见他要休息，撇了撇嘴，蹬蹬蹬地跑出去了。

　　仙道躺在床上，想着这一个月以来的事情，辗转难眠，他以为他可以适应得了，结果还是不行，身体吃不消了不说，一点能回去的消息都没有。他被深深的挫败感击中，不由得感觉到灭顶的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烧得迷迷糊糊的，渐渐地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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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他正在上课，阳光斜斜地打在桌上，他昏昏欲睡，越野悄悄地拿笔戳他，提醒他老师已经注意他很久了。他头一磕，直接闭眼睛趴桌上睡了。已经周五了，明天又能跟流川一起打球了。这样的想法令他又甜蜜又忧愁。甜蜜的是能见到流川，总是令人开心的，忧愁的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胶着在流川身上的视线了。换句话说，他觉得自己喜欢上流川了。这可真不是一件好事，流川那个小子，满脑子只有篮球，对感情迟钝得要命，而且仙道也不希望被人指指戳戳。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头埋得更低了点。

　　刚要睡着被越野狠命地拽了一下，他抬起头，一脸迷茫地回望过去。越野对他龇牙咧嘴，指指窗外，仙道往窗外一看，流川正站在楼下冷冷地朝上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撞上，仙道激灵灵地打了个颤，瞬间清醒了。他一下站起来，捂着肚子叫着：“老师我肚子疼，我去保健室了！”说完扯起书包，撒开丫子就跑。一边跑一边想，流川几乎没有来过学校找自己，今天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等到了流川面前，他刚想要问什么，发现流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他莫名其妙地上下检查了下自己，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还是英俊潇洒高二男生一名，于是回瞪着流川。流川什么话也不说，一把扯过仙道，就往校外跑去。

　　仙道跟在他后面，“哎哎，流川你要干什么啊？”地叫着，却也没放慢脚步。

　　流川握着他的手热热的，他有点不想放开。流川推出车子，指着车后座对仙道点点头，仙道楞了一下：“让我坐你后面？”随即笑起来：“还是我来带你吧，我比你高哎。”说完还得意地拿手在自己的朝天发和流川的草窝头之间比了比。流川眼中蹭地着了火，气势汹汹地指着车后垫说：“坐！”

　　仙道无奈地摆摆手，“真是麻烦的小孩子。”坐了上去。

　　流川蹬起了车，仙道意识到这是往小球场去的路，心想这明显是翘课要拉我打球，流川果然只是把自己当成练球对象呢。这样想着刚才一见到流川就兴奋得要冲下楼来的心情好像立刻就down了下来。不过转念一想，流川这种单细胞生物也只有篮球执着吧，如果不是篮球，流川的目光根本就不会停留在自己身上。他侧过头，流川弓着背，正快速地蹬着车，头发飞扬起来，背影看上去意气风发，整个人好像长出了翅膀，要飞起来。

　　仙道胡思乱想着，没一会儿就到了球场。他从车上跳下来，不出意料地看着流川从包里拿出篮球，走到他面前说：“一对一。”

　　两人默契地开始打起来。仙道越打越觉得流川今天兴奋非常，动作特别大，进攻也特别猛烈，好像连万年冰山脸都有融化的倾向，他有点招架不住。

　　打了一会儿仙道就急着喊停，流川则一脸不耐烦加意犹未尽。

　　仙道问：“你今天怎么啦？这种不要命似的打法不是告诉过你以后少用吗？这样坚持不了四十分钟的。”他把篮球抢到手上，用一根手指转了起来，摆明了不想继续打下去，流川气鼓鼓地盯着篮球看了半晌，又狠狠瞪了仙道一眼。仙道无所谓地笑笑。

　　流川低头想了想，抹了一把汗，用手把额头上的留海往后拨，露出光洁的额头，对转着球的仙道说：“仙道，我问你几个问题。”

　　仙道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第一，你每天早上起来最想见到谁？第二，你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最容易想到谁？第三，如果世界末日就是明天，你会愿意和谁在一起做什么事？”流川难得说的又快又长。

　　仙道楞了一下，这不是女生们最喜欢玩的真心话游戏么？小狐狸不是被人给套了吧？遂反问道：“你的回答呢？”

　　“仙道彰，仙道彰，和仙道彰一对一。”流川面不改色。

　　仙道一时间无语，扶了下额头，问：“然后她们是不是告诉你答案就是你喜欢的人？”

　　流川点点头，眼睛又开始灼灼地放出光来。

　　仙道无奈地叹口气：“你早上醒来想见我是因为想跟我一对一，晚上睡觉想到我是因为琢磨怎样才能超过我，如果世界只有最后一天，那么全天都跟我一对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嘛，其实无论是不是世界末日只要能一对一就是好日子。是这样吗？”心里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这么了解流川而高兴还是因为知道流川的答案而失落。他走上前拍拍流川的肩，说：“我太知道你啦，下次不要被女孩子们用这种无聊的游戏骗啦。”

　　流川愣了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还是没有开口，看着仙道走到衣服旁边拿水喝，那背影莫名的就有点萧索。他摸了摸刚才被仙道拍过的肩膀，感觉有点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