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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修女 ...

  •   一.修女

      被遗弃在女修道院门口的女婴有着太阳一般灿烂的金发,无暇的蓝色眼眸,不哭也不闹,在修女们的围绕下咿呀的微笑。

      “宛若天使降临于此,是天主将她送到这里。”年迈的修道院嬷嬷克拉休娜如此断言。

      最初发现女婴的修女提议为她取名‘安琪拉’,因为她如此像是神圣经典中所描述的天主身侧的安琪拉,纯洁天真,善良无垢。

      然而她最终被克拉休娜嬷嬷命名为‘亚娜’。

      “她并非安琪拉,她应为亚娜,她足以成为圣女亚娜。”枯瘦的老修女在女婴面前流下多年以前的泪水,女婴温驯如鹿的眼与金子般的发仿佛她年少的恋人,令她坚定灼烧的执念。她用干皱的嘴唇亲吻女婴张开的小手,念出她的名:“亚娜,你将替玛利亚传播天主的福音,免去世人的苦与罪,请你为这世上的罪人与可怜人祈祷吧。”

      嬷嬷决心将女婴培养为圣女,为这个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出现过圣人圣女的罪恶世纪带回圣主的光辉,重启教会的荣光,警醒不够虔诚的羔羊。

      亦令她离开荒凉的边陲回归圣城的中央。

      修道院的修女们尊敬来自圣城的老嬷嬷克拉休娜,她年轻时是圣城著名的修女,她受洗于红衣主教,能熟练背诵五百七十一种经典,品德高洁,为传播圣主的教义来到这西部荒凉小镇的修道院,教化无信的蛮民。

      于是无父无母的女婴亚娜被修道院的嬷嬷与修女严格按照苛刻的计划养育起来。

      在通晓文字之前先学会背诵晦涩的经典与长长的祷告。

      在知道快乐与悲伤之前先学会为他人之悲伤而悲悯,为他人之快乐而喜悦。

      在学会爱一个人之前就已经把已经诞生的和未诞生的爱奉献给了天主与这个世界。

      这究竟是天主赋予的安琪拉,还是人为培养出的亚娜?又或是她们将安琪拉培育成为了亚娜?克拉休娜嬷嬷在胸口划十字,在圣城的大教堂中向慈母形象的圣主祈祷忏悔自己的罪,她以一己私心成就亚娜圣女之名,恨意已经消退,唯有悔意促使她向前。

      边陲小镇中诞生的圣女亚娜,拥有圣洁的金发与海一样的眼睛,她如安琪拉般纯洁美丽,拥有无与伦比的虔诚信仰与悲悯善良,她于梦中受到圣主的启示挖出圣泉,治愈失明的人。

      她会被封圣。克拉休娜嬷嬷从亚娜长大后就一直坚信这一点,也许没有她们刻意为之的教导她也会成为圣女,她如此不可思议的善良天真,被圣主所眷顾的带来神迹。

      可她被她们照顾长大,她在成为圣女的同时也会不可避免的卷入肮脏的权力战争。

      本应理所当然的封圣被一日又一日的搁置,明面上无人提起,暗中争论不休。克拉休娜疲惫又如鱼得水的在权力之海中斗争,她忙碌又愧疚不安,以至于她在抵达圣城后足足半年没有与亚娜见面——直到亚娜中毒卧床。

      克拉休娜老谋深算,亚娜毫无可攻击的疏漏,即使这位即将被封圣的少女美好得像是天使,也会有人会在金钱与权势的诱惑下意欲致她于死地。

      病床上的少女仿佛死去一般的苍白,穿肠毒药的痛苦让她浑身冰凉,风中蒲草般颤抖,然而在这般折磨人的痛苦下,她依旧对每个前来探望的人露出安慰的微笑,抚慰他们不要为自己忧心,如果她就此死去,也只是回归圣主的怀抱。

      啊啊,她究竟做了什么?她做了这样的事情吗?克拉休娜在亚娜的病床前痛哭,裹挟着她前进的愧疚终于无法再包裹私心的真相,她痛哭流涕的向圣主告罪祈祷。

      如果真的有应该死去的人,那应当是我。

      圣主啊,如果您能听见我的祈求,请您让这个孩子在人间多待一会,而收去我的灵魂吧……

      克拉休娜在圣城教堂不眠不休的祈祷了三日,直到听闻亚娜恢复健康才放下心的昏迷过去。

      在那之后的第二周,亚娜被克拉休娜亲自送上了前往东瀛的传教船。

      “那个地方,尚未被圣主的光辉普照,有你去的话,就可以放心了。”克拉休娜握着亚娜的手,她的生命之火已快要燃尽,在即将前往天堂或地狱之前,她一定要为这个被她卷入漩涡的女孩找到最安全的一条路:“亚娜,亚娜,你也许要在那个遥远的国度度过一生,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着我们,可我想他们实在太需要你。”

      “嬷嬷,嬷嬷,你不要为我担心和忧愁,我心甘情愿的去那儿,我期望所有人都能快乐,把主的福音带到海的另一头。”年轻的修女露出温柔又快活的微笑,她亲吻老嬷嬷的额头,为她划十字,为这个养育她长大的女人祈祷、告别:“无论我们在哪,圣主的光辉都笼罩着我们,我们最终都会在神国、在圣主的身边再度相遇。”

      克拉休娜嬷嬷为亚娜戴上自己戴了几乎一辈子的蔷薇花念珠,上面有她虔诚的祷念与祝福、爱。

      念珠有109颗,她留下了有缺口的那一颗,如同留下她仅有的罪孽。

      克拉休娜嬷嬷注视载有少女的远去的船只,少女金发的背影重叠上多年前另一个修女的背影,
      她们背负不被许可的罪与爱。

      而她将会有光明的未来,即使被她所拖累,可前往遥远国度的她仍然会有光明的、被圣主眷顾的未来。

      她是亚娜,她是真正的圣女亚娜。

      克拉休娜如此坚信,如此祈祷,在前往东瀛的传教船顺利抵达的消息传来后回归圣主的怀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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