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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两个作精的爱情 ...

  •   庙堂之高非江湖志士能够轻易企及,除非,有人肯走下来。
      林远原是当朝丞相之子,自幼聪慧过人,才识兼备,其才情更受当今圣上赏识,被宣为太子伴读,往后的仕途可以说不可估量。
      但就在其刚及弱冠时,毅然放弃了大好前程,与一男子私奔而去,从此销声于江湖,任林丞相如何派人寻找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就此,林远之名逐渐淡出了朝堂,只偶尔提起,惹来一声谓叹。
      ……………………
      杨柳三月,乍暖还寒。
      一人坐于案前,认真的批阅着学生上交的文稿,间或圈出错误之处,轻点墨痕,一手端秀的字迹便跃于纸上。
      一旁服侍的婢女云儿几次想开口,却还是犹疑着,不知要如何与林远说。
      倒是林远先察觉了,心下微叹,“你家少庄主今日也回不来了对吧。”
      “回少夫人,少庄主来信说在扬州遇到挚友,怕会耽误几日,让您不必再等。”
      “知道了,你先下去歇息吧。”林远继续批阅着文稿,对于陈逸的不着家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当初陈逸初出江湖,年轻气盛惹了不少仇家,负伤之际翻墙进了林府,与林远相识,可能是缘分使然,两人相处中逐渐情根深种,互许白首。
      但林家乃名门望族,岂会允许这等败.德之事发生,无法,两个年轻人决定携手私奔,回陈逸的天玄山庄,隐姓埋名。
      在回到山庄之初,一切事情顺遂,陈逸高堂十分开明的接受了林远这个儿婿,更利用江湖关系为林远掩盖身份,还为他们举办了婚礼,可以说非常圆满。
      但随着时间流逝,问题逐渐开始显现。
      陈逸心系江湖,一心想闯翻大事业,在江湖中扬名立万,不甘心整日被锁在家中郁郁不得志。而林远也不喜欢在山庄里终日无所事事。于是两人商量一番后决定搬出去,选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然后林远开了间书塾,教书育人,而陈逸则不时出去闯荡,每三个月回来一次。
      而距离陈逸上一次回来已经近三个月了,也不知是否一切安好。放下最后一份文稿,林远不自觉望向窗外圆月,还有几日便是正圆了。
      蓦地,一只手遮住了他的双眼,温热的气息带着调.笑从耳旁传来,“娘子这是想为夫了么?”
      林远嘴角不由勾起,放松的躺进身后人怀里,“你不是说今夜回不来了么?”
      “万事哪有娘子重要。”陈逸顺势将人拦腰抱起,不觉颠了颠重量,似乎轻了不少,“这回为夫得将娘子喂胖一些再走,省的一个不注意娘子就被风刮了去。”
      林远不觉轻笑,抬手将陈逸额前的发丝拨到耳后,露出那张英俊的脸,似乎比上次回来更显沉稳了,“近日天时寒时暖,所以没什么胃口,过些时日就好了。”
      “那明日我给你做些山楂羹吃。”
      “好。”
      ……………………
      ………口口口口………………………
      每当陈逸回来,林远的书塾便会停课几日,让出些时间相互陪伴对方,即使只一人在闹,一人在笑。
      林远撑着下巴斜躺在软榻上,安静的听着陈逸讲述遇到的江湖趣事,说到动情处更是手舞足蹈,远比书本更为有趣。
      “娘子我跟你说,前两个月我跑京城去了,在途经郊外时看到一伙山贼在抢亲,本来我还打算上前打抱不平来着,结果那被抢的小公子一脸凶巴巴的瞪着我,还让我滚远点别坏他好事,你说现在这是什么世道,被抢还一副乐意的样子,最后我都没能和那山贼头子打上一……”刚说着陈逸嘴里便被塞进了块糕点,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充斥着口腔。
      林远靠上前去口口口口末了又咬上一口作为惩罚,“别总想着找人比试,真伤着了我怎么办。”
      “不会的,为夫武功在江湖上可是数一数二呢,哪那么容易受伤。”陈逸拉起林远的手,生怕人不信,但说着说着他发现他家娘子眉心皱的更紧了,于是立马改口,“为夫保证下次不会了,会看清楚事情再行事的,如果对方不挑衅我就绝不主动出手好不好。”
      林远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然后顺势被对方揽进怀中轻声安抚。
      一如既往温暖的怀抱,让他那颗一直惶惶不安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往昔的噩梦也仿佛逐渐变得飘渺起来。
      ………………
      成婚几载,他们的感情依旧如新婚般如胶似漆,羡煞旁人。可陈逸搂着人却总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南柯一梦,随时都会消逝。
      难道是他的娘子过于温柔了么,温柔到让他看到了那眼底的悲伤,浓重的化不开去。
      那悲伤,是因为他的离家?还是因为谁?
      ………………………………
      呢.喃的话语还未说完,婢女云儿便进来请示。
      “少庄主、少夫人,外面有客来访,自称是少夫人的故人,问是否能一见?”
      听闻故人二字,林远下意识抓紧了陈逸的衣袖,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娘子?”
      陪着我。林远张了张口,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出来。“……相公,我想吃你做的山楂糕了。”
      “那、我现在去给你做。”
      “嗯。”
      陈逸暗示的给了云儿一个眼神,让人等会去准备东西。他察觉到了林远的异常,虽然对那故人十分好奇,但林远不想让他知道的人和事,他只能装作不知。
      ……………………
      在陈逸离开后,林远起身,对着铜镜慢条斯理的整理衣冠,想扯开一个笑容,一如从前,却怎么都带着股冷意,索性也不想再装。
      在那人面前装了那么久,也装累了。
      这一世,他的笑容只想留给陈逸一人。
      ………………
      林远走到待客厅时,靖尧正气定神闲的沏茶,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贵气,仿佛他还置身于皇宫,而非普通的草庐。
      “远儿怎么不进来?”
      林远敛下眼里的情绪,上前毕恭毕敬的弯腰作揖,“草民参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闻言靖尧倒茶的手一顿,随即仿佛没事人一般继续为林远斟茶。“远儿生分了,你以前可是一直唤我尧哥哥的。”
      “稚子无知,让殿下见笑了。”
      “……过来坐吧,往后那些虚礼就免了,我们的关系不至于生分至此。”
      “是,殿下。”
      林远在靖尧对面落座,虽说是聊天,但两人却久久没有话说。
      靖尧想问的事情太多。当初为何要离开?为何不告而别?为何放弃大好前程?又为何甘于在这草庐中过清苦的生活?难道就只为一人么?
      他与林远从小一起长大,林远的理想,林远的抱负他自问比谁都清楚,所以他绝不相信为了一个男人,林远会甘愿放弃一切。
      但还没等靖尧问,林远便开口了,“殿下,前几日草民看到一本话本,里面的故事十分有趣,不知殿下是否有兴趣听草民说说。”
      “能让远儿觉得有趣的自是要听听。”
      “……那是一个君臣的故事……”
      ……………………………………
      陈元本是当朝左相之子,功臣之后,自小被选入宫中成为太子伴读。
      在皇宫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最不缺的便是阴谋算计,更何况太子之位眼红的人太多,连他一个伴读也不得不整日小心提防。
      在十五岁时,他用计破格提前进入了更为凶险的朝堂,那时的他在老臣眼中不过稚儿,即使父亲位高权重也改变不了分毫。但为了三年后太子入朝时能够走的更顺遂一些,他忍下了一切的刁难、嘲讽和折辱,小心绸缪,拉拢人脉。
      他原想做忠臣,却逐渐成为了佞臣。
      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为了权势不折手段,为了打压三皇子党的人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将自己的命也赌了进去,只为将他所爱之人推上帝位。
      他也不知何时对太子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只知在太子大婚当日,他砸了府中一切能砸之物,醉酒到天明。
      后来,三皇子被逼谋反,他带兵剿灭,趁乱,他命人在先皇水中下毒。
      太子顺利登基,他成了最大的功臣,但赏功宴上,一道圣旨将他所有的功都打消了。
      他被封妃,不日入宫。
      这是他所愿,却也不是。
      ……
      太子说,他心仪他许久。
      太子说,他会宠他一世。
      太子说,他今生只想与他白头偕老。
      而他,信了。
      九五之尊肯屈于他之下承.欢,让他如何不信。
      于是他成了后宫中唯一的男妃,地位仅次于皇后。
      而代价是,他被从陈家家谱中划去,陈家名门之声一落千丈。
      ……
      陈家嫡长子为了权势地位,逾越君臣之礼,爬上龙床,让陈家从此平步青云。
      这句戏话成为了朝臣们背地里攻击他父亲最好的武器。
      而他却无能为力。
      最后他父亲提前告老还乡,临走前也不愿再见他一面,只差人留下一句。
      君是君,臣是臣。
      当时他参不透,只以为父亲是怨他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后来等他参透时,却已经无法回头了。
      ……………………
      在后宫的日子里,太子,或者应该说是皇上。
      皇上每日午时都会来与他一道用膳,然后讲述早间朝堂之事,与他探讨应对之法,而晚间,为了避免朝臣上书劝谏,皇上每月只会在他寝宫里留宿五日,毕竟男子无法孕子,作为皇上有为皇室开枝散叶之责。
      他即使不愿,也知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与人无尤。
      他开始学会平衡后宫和朝堂,学会在一群秀女中如何选择对皇上最有助力的女子,学会如何面不改色的筛选有资格生下皇子的后妃,更学会,如何习惯孤独和妒忌。
      ……………………
      后宫之人都说皇上宠他,因为无论他想要什么皇上都会给,上到珍奇赏赐,下到恩典,所有都是他先选,连皇后都得让他几分。如若不是男子不能为后,怕这皇后之位都得易主。
      但他真正想要的,皇上永远也给不了。
      ……………………
      日复一日的看着御花园的花谢了又开,摘花人换了一轮又一轮,他有时候会想,自己进宫真的值得吗,陪伴在心爱人身旁,为何会日渐疲惫。
      每三年一届秀女入宫,总会掀起新的一轮后宫争宠纠纷,为了权衡利弊,他要日日算计,制衡各宫,纠纷刚刚平息,又会有新的一轮秀女进来……
      只要有权利在,争斗便不会停止,即使他有意避让也避无可避。
      他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自己能够安然入睡是什么时候了,是自己被陷害谋杀皇嗣,最后被平反的时候?还是被诬陷私通后宫嫔妃,被皇上从牢里抱出来的时候?
      应该是被皇后下了寒毒之前吧,毕竟中毒后一遇冷就全身泛疼,又怎能睡得好。
      更何况,皇后最喜欢秋冬时节约他赏梅了。
      他曾经与父亲说过,只要能待在皇上身边,只要皇上还爱他,他什么都可以忍,这是不是就是报应。
      ……………………
      或许是那日的天过于蓝,知了过于吵闹,他鬼使神差的涉足了往日不会去的望荷亭,想看看荷花摇曳,却看到了皇上为睡在凉亭的四王爷披上风衣,那时他笑了,笑得眼泪沾湿了脸颊。
      皇上说他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聪慧过人,能看透世事与人心,但他宁愿自己看不透。
      皇上平日看他,眼里有认真、有赞赏、有信任,唯独没有看四王爷的怜惜和情意。
      …………
      当晚皇上来时,□□过半,他问了皇上,他口里一直喊着的元儿,是他元年的元,还是四王爷团圆的圆。
      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最后皇上摔门而去,他命人关闭宫门。
      闭宫,不承皇恩。
      ……………………
      他应该一早便应该看透的,可惜以前以为皇上爱他,即使有所察觉,却更愿意相信对方。而一旦这所谓的爱被□□裸的撕开,一切也都明了了。
      皇上娶他,是因为忌惮他手中的权势。
      委身于他身下,是因为想要他心甘情愿的放弃羽翼,留在后宫。
      皇上宠他,因为他是他最大的助力,而且还是最没有威胁的助力。
      君是君,臣是臣。
      若他们当初相遇,君是君,臣非臣,即使入了后宫也能换的半分真心,但最不该,君是君,臣是臣,却逾越君臣之礼,君臣相待,唯剩算计。
      …………………………………………
      “……”
      “后来呢?”靖尧见林远久久不再出声,不由问结果。
      而思绪被打断的林远回神,敛下眼眸,为自己倒了杯茶,“……后面草民忘了,不过是痴心错付,结局如何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太子殿下,若你是那陈元,知道结局后是否还会入宫?”
      靖尧沉默片刻,将手附上林远放在桌子上的手,“我不是陈元,也不是那皇上,更不会让远儿步上那陈元的后尘。”
      那便放了我吧。
      林远抽回手,“草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太子殿下莫要介怀,现下已近黄昏,我夫君应该已经做好饭菜,太子殿下可要留下?”
      一句夫君让靖尧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林远的冷淡和拒绝更让他难以接受,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他信他,重他,却在最后被背叛,他当他是什么!他应该是他的!
      “远儿,多年前的元宵灯会,你曾送与我一盏桃花灯,上书《越人歌》,我以为你与我心意相通,但为何却在一夜之间与我疏远,更与他人相伴离去,是我做错了什么么!”
      “……太子殿下误会了,那盏花灯原是我夫君所赠,因我不喜桃花的艳丽,又见太子殿下手中空无一物,便借花献佛罢了。”
      “好、好、好。”靖尧起身,盯着仍然一脸淡然的林远,压下怒火,“是我自作多情了,今日多有打扰,改日再登门拜访。”
      林远起身恭敬作揖:“恭送太子殿下。”
      …………
      …………………………
      ………………
      是夜。
      林远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回想起今日种种。
      显然靖尧并没有上一世的记忆,这样也好,起码他与陈逸能够过安稳的日子了。
      只是这地方不能再久留,明日便让云儿收拾行李吧。
      吱呀。
      随着房门被打开,陈逸端着碗糖水进来了。
      “娘子来喝碗绿豆汤再睡,消消暑。”
      “嗯。”
      林远坐起身,由着陈逸一勺一勺的喂他吃食。
      “甜不甜?我特地加了娘子喜欢的花蜜。”
      “……相公,明日我们回天玄山庄吧,娘几日前写信来说想我们了。”
      “嗯,听娘子的,等会我让云儿去收拾。”
      “好。”
      一碗绿豆汤很快便见底了,但喂完的陈逸却没有出去,而是踌躇着,显然有话想说。今天下午他因为不放心林远一人,所以偷偷跑去房顶蹲着探听林远他们说话,听完后满肚子的问题想问。
      可他憋了许久,就只憋出一句,“娘子,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个靖尧?”
      林远冷淡的反问,“你觉得呢。”
      “他与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而我们才相处几年,而且这几年我还经常在外面……还有今天下午,你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就像、就像在怀念什么,你是不是……”
      “我想睡了,今夜你睡书房吧。”说罢,林远不再理会陈逸,转身躺下,面对墙壁闭上眼睛。
      其实今天下午他的心何尝不乱,他确实还爱着‘靖尧’,或者说这个爱早已被时间打磨着,成为了他的本能和习惯,但是是哪一个‘靖尧’,他分不清了。
      陈逸站在窗前,握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挣扎半响还是没有打算出去,潜意识告诉他,在出现问题后不能走,一走问题就会变得复杂。
      ………………………………
      ………………
      …………
      ……
      他曾经问过他想要什么。
      他说,他要做一代贤臣,让靖国走向繁荣昌盛。
      ……
      靖尧的一生一直活在‘身不由己’里。
      他的母后是靖国皇后,他又是嫡长子,从出生开始,太子的头衔就落在了他头上。
      小时候,他父皇告诉他作为东宫太子应该负起什么责任,他的母后告诉他应该如何讨好父皇,借助外戚培养势力。他的太傅告诉他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他身上担负着许多人的期望,却没有一人问过他想不想做这个太子。
      他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有他身边的伴读,林远。
      然而林远也希望他能成王。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出路,身为太子,以后不论他哪个皇弟登基,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更何况林远一开始就被他父皇强塞进他的阵营,如果未来登位的是他的皇弟,那么林远不仅抱负难以施展,怕也没有生存的可能。
      他敢用自己的命来赌,却不敢用林远的,他输不起。
      但他自知自己没有治国之才,也不喜尔虞我诈,所以朝堂之事大多交给了林远和他母后来周旋处理,他更多的只是做一个傀儡,随他们摆布。
      既然他所求之事注定难以实现,那么能完成自己心爱之人的愿望也好。
      ……
      很快的,他顺利登基了。
      登基前夕,他忐忑的问了林远一个问题,问他愿不愿意入宫。
      如果林远愿意,他这辈子会好好待他、敬他、重他,一生只爱他一人。
      如果林远不愿,他会封他为监国,命人记入史册,成就那贤臣之名。
      他做好了被林远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林远同意了。
      于是在登基当日,他不顾朝臣的反对,以皇后之礼迎娶林远为妃,更将掌管六宫的凤印交给了林远。
      他母后信任林远,对此毫无异议。
      如果一切都停止在这一刻,他相信他与林远是幸福的。
      可惜时间还是一点一点的前行着。
      当了皇上的他,与从前并无不同。
      朝堂上的一切都不用他操心,林远早已为他安排好了所有事情,而下了朝,无关紧要的奏折会被筛选,到达他案上的只有寥寥数本重要的奏折,不过一个时辰就能解决,之后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根据林远的安排与一群不认识的女子谈天说地,营造恩宠的假象。
      所有的爱都应该是自私的,但他的林远无私到会将他拱手让人,劝他多留宿于其他女子宫中,为皇室开枝散叶。
      他不怕担上昏君的骂名,也不怕独宠林远被大臣上书劝谏,但林远告诉他,他不愿,他想要他成为贤明的君王,成为天下的典范,受万民爱戴,为靖国开创繁荣盛世。
      可他只想与林远一人相执白首。
      或许一开始,有些东西就错了。
      ………………
      面对林远,他妥协了。
      他原本就是想着用自己的一生来成就林远所愿,但因着林远同意入宫,让他误以为林远所求与他一样。
      林远一直没变,是他变了,变得贪心了。
      ……
      但他从没想过他与林远之间会出现间隙,还是为了一个人。
      他的四弟。
      他承认,四弟于他有些不同,无关情爱,只是对方是他在宫里为数不多能够聊天之人,更何况他四弟双腿还是因他而废。
      四弟从小聪慧,又与他是同母嫡子,在皇位竞争中比三皇弟更具威胁,若不是无心皇位,怕也活不了那么久,但以防万一,林远还是向他四弟下了毒。
      皇家无父子,何况兄弟。
      林远的解释他接受,毕竟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的皇位更加稳固,但内心里多少还是会愧疚,会难受,会不忍。
      或许他天生就不适合皇家。
      他与林远的第一次争吵是在床上,当时对方的器.物还在他身体里,他却听到了让他十分难堪的问题。
      他喊的远,自是他林远的远。
      但林远不信他。
      更提出要他亲手杀了他四弟的要求。
      于四弟他本就有愧,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但这选择仿佛做实了他喜欢四弟的谣言。
      林远命人闭宫,不再理会他的朝堂与后宫。
      林远在逼他。
      但这次他没有服软。
      为了四弟,更是为了林远。
      他一直都知道这些年来林远的辛苦,林远为了保护他,替他挡下了许多龌龊的、沾满了鲜血的事情。
      林远说这是他作为臣子的职责。
      但他知道,如果他称职的担负起作为皇上的责任,林远何须如此辛苦。
      是时候,由他保护他了。
      …………
      他下令将离国都最远的封地分给四弟,且无诏不能回宫。
      他处决了林远曾经说不能动,却屡次使计暗害林远的皇后和妃子,惹来朝堂震动。
      然后为了平息,他开恩科选有才之士,企图架空那些借着世家之名在朝堂上对他指手画脚的人。
      他做了很多,却忘了,林远也是世家之人,即使林远父亲告老还乡,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还是会让林远的权利受到影响。
      ……
      林远命人打开宫门了。
      他第一时间赶去,他想要告诉他,虽然这段日子他处理朝堂之事磕磕绊绊,但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以后,他不会再让林远受到委屈,林远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再为了他,为了朝廷而辛苦,如果林远还是想当朝臣,他会努力想一个后宫之人也能入仕的方法。
      但林远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却是:皇上好计谋,借助我之手上位后,要开始收回权利了,要不要臣帮你。
      他想解释,但林远不再信他。
      ……
      那之后,他很迷茫,他开始看不清林远想要什么。
      之前林远权倾朝野,执掌后宫,他以为这是林远想要的,但他很少见到林远笑。后来他以为是权利的重担让林远喘不过气,所以他想接过,可结果,林远开始恨他。
      他应该怎么做?
      难道要放林远出宫,此后两人只做君臣?
      林远说一切太晚了。
      ………………
      后来,他大概知道林远想要什么了。
      林远联系旧部,想将还是婴儿的六皇子扶上帝位,然后做背后的摄政王。
      他知道后心里舒了口气。
      只要林远想要的,他都会给,他不怕林远提出过分的要求,就怕林远一声不吭,让他猜。
      偏偏他还怎么都猜不透。
      叛军冲入皇宫当夜,他命人放弃抵抗,双手奉上玉玺和诏书。
      林远递给了他一杯毒酒,他喝下,之后的几十年都只能一动不动的在床上度过。
      他被下令关入冷宫,身边只有一个侍者伺候,每年林远都会来看他一次,在他床前告诉他他又如何派人折磨了他的四弟,折磨了他的儿子,搅乱朝堂。
      林远说要将他所在意的东西尽数毁去,但他所在意的,从来就只有林远一人。
      可林远总是不信他。
      ……
      白驹过隙,时间匆匆走过了四十载。
      他与林远双鬓开始花白,林远再来时渐渐不再说这些事情,而是只安静的坐一会,天明时离去。
      他常常想,如果一切能回到幼时该多好,或者,如果他没有将林远纳入后宫该多好,这样对方就能拥有名臣之名,被后世歌颂,不用再与他相互折磨。
      不过折磨着,他们也算是另一种白头偕老了。
      ……
      后来,大限将至。
      在他弥留之时,林远问他可曾后悔。
      他笑了。
      他从不后悔爱过林远。
      只是后悔自己生的太笨,总是不知道林远想要什么,然后徒惹他生气。
      ………………
      若有下一世,他希望他不生在帝王家,可以与林远过着简单的生活,即使粗茶淡饭,只要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
      只是,不知道下一世林远还要不要他。
      …………………………
      ………………
      …………
      陈逸看着背对着他的人,脱鞋上床,从后面紧紧将林远搂进怀里,掩去了眼角的湿润。
      当初他重生到陈逸的躯壳里时,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快些回到林远身边,这一世无论是何种身份,他都要留在林远身边,助他,帮他,守护他一生一世。
      但他没想到林远竟会选择与他远走天涯,远离朝堂。
      这是他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这些年他一直害怕林远有上一世的记忆,更害怕林远认出他就是上一世的靖尧。所以即使成亲后他也不敢太过靠近对方,甚至时常借着外出的由头避开,然后偷偷躲在山上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但现在有更让他害怕的事。
      如果林远还喜欢‘靖尧’怎么办,今天下午的那个‘靖尧’没有经历过他们上辈子经历的事情,而林远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完全可以掌控一切。
      但他不想再失去林远。
      “娘子,是为夫错了,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他是一国太子,而我只是山野莽夫,怎么都比不过。所以才会不确定我们的感情,你别生气好不好,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别气坏了身子。”
      “……”
      “我答应你,以后我不出去了,只留在家陪你好不好。”
      “……你不是喜欢闯荡江湖么?”
      “江湖哪里有娘子好看,而且还是娘子更重要些。”纵使被发现便发现吧,这一世他怎么都不会离开林远了。如果林远喜欢‘靖尧’,那么他就是靖尧,如果林远不喜欢,那么他就是陈逸。
      林远被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本来还想用言语刺一下,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他与他互相折磨了一世,都累了,这一世还是安安稳稳的过吧。
      “如果不喜欢你,当初我也不会毅然决然的抛下一切与你离开。”当初林远与陈逸相见时,虽然陈逸特地隐藏了自己的行为习惯,但眼神不会骗人。林远冥冥中感觉到陈逸与上一世的靖尧是同一人,但却不能完全确认,后来和人私奔后,几次试探都被躲过,陈逸更是常常借口跑出去,试探也就渐渐放下了,而今日,遇到这个‘靖尧’后,林远说出上一世的故事,在试‘靖尧’,也在试陈逸,结果果然是同一个人,连蹭人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娘子说真的?”
      林远抽出那伸进他里衣的手,“……你还是隔三个月出去一趟吧,你太蠢了,我怕呆久了我也会被传染。”
      陈逸掰过林远的脸,亲了上去。
      “娘子才舍不得。”
      ……………一辆车划过…………………
      林远轻.喘着,看着顶上绣着的鸳鸯帘帐,想起一件事。
      “听说药王谷里有可让男子孕子的药,你去找来吧,然后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这样我就可以带你回家见爹了,不然我总不能一直躲着。”这几年为了躲避他爹的追捕,他都很少出门了,一直待着也有些闷。
      而一说到岳父,陈逸莫名感觉有些心虚,连续两世拐了对方的儿子,好像有些不道德。“额,我生娃之后你爹真的肯接受我么?这次我去京城给你爹送礼物的时候他还扬言要打断我的腿。”
      “你去见我爹了?”
      “嗯,我见你有些闷闷不乐的,以为是想岳父了……不过我刚和岳父说我就是拐走你儿子的男人,岳父就立马召集侍卫追杀我了。”
      他能想象到爹气胡子瞪眼的样子。“……相公,下次我说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
      “好,都听娘子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两个作精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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