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少女急忙披上一件薄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正刮着风，正是一件外套就能轻松抵御的程度。因为这座城市的气温常年偏高，风吹在人脸上几乎没有刮人的时候，若不是天色并不受气温的限制、忠实地按照季节更改昼夜的时长，少女几乎记不起来现在是还有半个月就到了春节的、实打实的冬天。
她家乡的冬季从未这么温柔过——或许是经历了太多次冷得手脚发紫的严酷冬季，这软绵绵的、连虚张声势都没有过的冬天完全激不起她的半点热情，以至于现在都还没有快要过年的实感。
少女神情倦怠地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大半部分还穿着短袖和短裙的行人，慢悠悠地在被路灯染成暖黄的人行道上移动。
大学毕业后，她就离开了家乡，跑到了这所城市发展。要说扎根，也还算不上，毕竟她的工作经验有限，拿到手的工资在扣掉房租水电、食材日用品后，几乎没有能存下来的部分，有时候急需购入生活必备物、又没有多余的钱款，她还得厚着脸皮再给家里打电话，小心翼翼地问个五百六百的支援。公司是在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才给所有员工放假，她作为一个刚入职的新人，没有被排入春节至大年初八的值班表里已经是万幸，根本不用去考虑能否请假的事情。
春运期间的火车票本来就难抢，少女甚至在想要不然今年就不回去过年算了——但是作为独生女，留已经渐渐步入老年的父母在家乡过年，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场景格外凄凉。父亲母亲孩子，缺了一个角，好像过年的喜庆就全消失了。
但是买一张火车票，她接下来的半个月也就只能指望自己每餐下个挂面、切几片火腿肠凑合过去了——不用怀疑，她连一个整根的火腿肠都下不起，一根肠要分两餐吃这样。
这个时候他该庆幸自己好歹会煮面吗？一包挂面九块九，按一日三次的份数能吃三天，平均一下比方便面都便宜。
少女有些烦躁、又有些苦恼地叹出一口气。
沉浸在生活的艰难中，她差点就一脚踩上了前面一团小小的、五颜六色的东西——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收回了脚。
“美女，要买龟吗？十块一只。”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完了从公司到出租屋的大半路程，目前正停在一家大型商场的前头。商场前的空地灯光明亮，十来只还没两枚硬币直径大的、背部被颜料画了各种图案的乌龟正慢吞吞地爬着，有的爬得远了，就被卖龟人用手扫回来，缩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敢再探出一点脑袋。
“买龟？不了。”她看向卖龟人——对方是个年逾四十的妇女，皮肤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黑黝黝的，本染成黄色的头发被扎成一个低马尾，因为发根已经长了一层夹着些许白丝的黑色出来，黄色的部分便有种枯草似的干枯。
即使听到了拒绝，卖龟人也热情不减：“买一个嘛，这个图案都是我们自己画的，而且也便宜，在宿舍也可以养。买一个我这里还送盒子和饲料。”
少女：……真对不起，我已经是个不住宿舍的社会人了。
——买龟是不可能买龟的，连自己都养不起还养什么龟？有我一口面条吃就有龟一口面汤泡吗？
而且这种背上有颜料的乌龟，鬼知道能不能养活哦。
虽然朝着卖龟人摆了摆手表示再一次地拒绝，但确实晚上也没有什么事干——想起晚餐千篇一律的面条餐，少女就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干脆蹲下来看看这些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小东西。
龟背上的图案还挺多。脸谱、花朵、泡泡，画得虽然粗糙又简单，但至少像模像样，乍一看倒也有点意思。
她瞅了眼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背上画着许多小花的乌龟，顿时起了心思伸手想要逗弄一下。结果手指刚伸过去，那只小乌龟就忙不迭地把头爪全缩进壳里，一动不动了。
少女：……
少女刚升起的兴致噗的一下就灭了。
她无趣地缩回手，不打算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果说非要选一种消耗时间的方式，那逗龟还不如打盘手机游戏呢。至少后者能给点反应不是？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另一只龟朝着她爬了过来。
比起其它同伴，这只龟爬得有点快过头。少女觉得自己只是眨了眨眼，这只龟就移动了快十厘米——要知道这些小乌龟身长都不一定有五厘米呢！
这还有点意思哈？
她忍不住再伸出手，这次为的是挡住小龟的去路。但是和之前那只龟不一样，这一只龟半点不觉得面前突然出现的阻拦物可怕，直接挥着爪子就要爬上去。少女手腕一翻，手掌从竖变横，这乌龟也不惊讶，镇定自若地继续爬，直至整个身子都爬上了少女的手掌，才停下来神气活现地左顾右盼。
它的爪子刮在少女的掌心上，带来一种细细的痒。
少女顺手给这个龟换了个位置，把它放下来。乌龟被放下来时头朝着的方向不是少女这边，但它左右看看，却直接扭转了身子，直接朝着少女爬过来，速度还是和刚才一样快。
然后，它停在了少女的面前。
这送到眼前的龟，实在是叫少女不得不蠢蠢欲动。她不由得伸出另一只手，以食指轻轻触摸它的脑袋。
然而这只龟并没有缩进壳里——何止没缩，它脑袋动都没动一下，面对比自己脑袋还要大上一圈的手指，镇定得简直不可思议。
少女朝着它摊开了手掌，它也半点不客气地爬了上去——之前在地面上爬行时蹭到的灰尘和碎叶因此全蹭到了少女手上——然后停在了在少女的掌中。
它伸长了脖子，用一双比绿豆都小的眼睛看着她。
真的惨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少女和它对视，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是十块钱一只吗？”
“对，我这是赶着回家过年，要不我都不这么卖。”
“它背上有颜料，这个会对它有影响吗？”
“哎呦小妹诶，这个龟壳就和人的指甲一样，没什么影响的嘛。你看这个多漂亮，要么多买几个？”
少女将龟捧到眼前——面对突然放大的人脸，乌龟仍然镇定得一批，半点都不躲，也不爬动，就这么乖乖地站在少女的掌中。在少女移动手掌的时候，它的小脑袋甚至还会跟着动，始终想要注视着少女的脸。
少女一手举龟，一手摸进口袋，从里面摸出一张面值二十的纸币交给卖龟人。
“不了，我就买这一个。”
在距离春节还有半个月的日子，在距离出租屋还有五分钟脚程的商场门口，全身上下只有二十五元五角的少女买下了一只价值十元的巴西红耳龟。
这便是她与它的初遇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