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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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湎于即将离别的伤感之中，我甚至忘了去思考其他任何事情，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我和龙澈，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开始频繁地咳嗽，胸口闷疼，严重时甚至透不过气来，看着龙澈送给我的手帕上沾着的血，我疑惑自己是不是患上什么重病了？一开始龙澈还只当我是普通的风寒，毕竟夏天的战场很热，而我们现在身处国境之内，又是秋天，天气似乎渐渐转凉，因为适应不过来而感染风寒的士兵也有一些。后来发现别人都好了就我一个人还不停地咳嗽，且情况越来越严重，她也不免开始担心起来，硬要医者来看一看，我勉强地笑着，说：“别忘了我本身就是医者，难道你怀疑我的权威性吗？我的医术，可是众将士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龙澈笑了笑，摸着我的头，说：“行行行，你是天下第一医者，那你赶紧的把你这病治好吧！”
中秋节，我们回到了国都，但是龙澈的心情却明显的烦躁起来。
抵达的前一天，阳光明媚，我们进城的时候，却又突然晴转多云，而且，是乌云。这场雨来得很急，雨滴也是很大一粒粒，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敲得人心神不宁。
天灰蒙蒙的，宫殿里也是死气沉沉。
第一次看到龙智愚没有载歌载舞，反而一改常态，萎靡不振地瘫软在龙椅上，整个大殿，只有我们这几个人，文成傲面色淡然，双目无神地看着我们，像是透过我们看到了远方。
百官跪在殿外淋雨，本该是一场欢喜的庆功宴，现在却气氛严肃得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文成傲，面对这些证物，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龙澈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
文成傲凄惨地笑着，然后又衍变成了大笑：“还有什么话要说？三殿下，老臣若是说老臣没有做过，你当如何？”
我上前一步，道：“文成傲，十多年前，不二山下梁书家一门惨遭不幸，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光说这一点，你就已经是满手血腥与罪孽，不过，很遗憾，你当年写给刘生的信，落在了我们手里，而且……你可知道，梁书尚遗有一女，她便是血案的目击证人！”
文成傲显然是没想到我会查到这件事，脸色变得铁青：“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那得问问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对不对，雪姬？”我回头望向雪姬。
雪姬愤恨地瞪着文成傲：“我势单力薄，又无法养活自己，若不是当年流落在外被人收养，恐怕也没办法活到现在，小时候我也无时无刻不想着为父亲报仇，可是我又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力量来对付你这老贼呢，如今时机到了……老贼，当年你就费尽心思想拉拢我父亲为你效命，我父亲不答应，你便与我父亲处处为难，后来，更借着刘生之手害死我梁家上下，不余活口……”说到这里，雪姬泪眼婆娑，悲愤交加，“若不是我父亲将我送走……”
“雪姬……”我见她已泣不成声，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然后转身，“人证物证俱在，文成傲，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在百官面前，在天下百姓面前，你还想嚣张到几时？”
文成傲喑哑的嗓子里发出怪异的笑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裴颖啊裴颖，枉我以为你聪明绝顶，却不想你也是笨人一个，为别人效力，可是你又会得到什么？”
“……我为谁效力，都不关你事，再说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得到什么，不是谁都和你一样自私自利的。”
“哼哼，是吗？没想到我会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上，不过，你也吃不到好果子的……哈哈哈哈……”
我疑惑地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文成傲仰天大笑：“你不是很聪明吗？猜猜我想说什么吧！哈哈哈！你一定猜不到，去年你跟你的小情人不是私奔了吗，杀手确实是我派出去的，但是你别忘了，追杀你们的，还有一路人马……”
龙澈皱眉，打断他：“来人，把这个疯子拖出去！”
两个侍卫走进来，将文成傲一左一右挟住，带走。文成傲大声说道：“哈哈哈……你在害怕什么，你在害怕什么？她会知道的！她会知道的……呃！”
在文成傲经过我们身边之时，龙澈突然拔出侍卫的刀，狠狠地刺穿了文成傲的身体，文成傲当场断气，猩红的血淌了一地，刺目得让人眩晕。
一直在龙椅上没有反应的龙智愚终于开口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我混乱地看了看龙澈，又看了看龙智愚，这两个截然不同，却又都拥有傲然贵气的皇室人物。
“你该下位了。”龙澈好听的声音，伴随着殿外轰隆隆的雷声，显得格外诡异。
“你就不怕背上弑兄篡位的罪名？”
“哼，我现在是天命所归，你早就应该有所觉悟！”
“呵呵……是吗？”
“当初母皇病重，你不但没有好好照料母皇，反而让我多次不能与母皇接触，你是何居心？”
龙澈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冰冷刺骨，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多日来，我心中都会感到不安，而现在，好像就是什么不好的预感要应验了……
龙智愚颔首，道：“母皇是想把皇位传给你没错，她要废了我这个储君……”
闻言，我们，还有外面的百官，皆是一震。
“这都要怪母皇！明明瀚海国的传统便是长子继承，可是她一开始的时候，就偏袒二妹，只因为二妹和闵素姬那女人长相极为相似！等我想办法把二妹给除掉，她又对你关怀备至，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龙智愚，智愚，哼，智愚便是希望笨一些，没有与你们争夺的实力！直到你六岁那年，文成傲说要帮我，要刺杀你，可惜失败了，现在，你脸上连那道疤都找不到了吧……母皇为了保护你，培养你，所以多番给你制造逆境，故意表现出对我期待很高的样子，我……我完全成了培养你的工具！！！我才应该是名正言顺的瀚海未来皇帝，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这么对我？！”
龙智愚痛彻心扉的怒吼，再次让我们色变。
或许，女皇对闵素姬的爱，太深……
“我就是要毁了瀚海，哈哈哈哈，其实我早就知道文成傲和俱东国脱不了关系，为什么你不战死在沙场，为什么你还要活着回来！！”龙智愚红了眼，冲下龙椅，直奔龙澈。
几乎出于反射条件，我张开双臂拦在龙澈前面，以保护者的姿态。
龙智愚停下脚步，自嘲地冷笑，道：“我忘了，你身边向来不缺可以为你而死的人……只可惜，你从来不以真心待人，真是讽刺！如果她知道你做了什么，不知道还会不会对你这么好？”
我回头，看到龙澈抿嘴，眼里透出杀意。
她做过什么？我瞬间恍神，想起文成傲的话……确实，追杀我们的不止是杀手，还有官差。官差是龙澈排来的？不可能！瞬间否定这样的猜测，以前的回忆却汹涌澎湃地向我袭来……
那夜下着雪，林雨晨在丝竹轩外失了魂，林尔涵说过，三殿下在唐府下了戒令，说我不愿意再见他们，当时我一心系在林雨晨身上，根本就没多想，只是这时候想起来，才觉得太过奇怪。为什么龙澈会这样做？还有，龙澈也曾试探性地问过我许多次，如果她做了坏事，我会怎么做……呵，难怪她一直以来都好像有心事，却又迟迟不跟我讲，我也没有强行要她说出来，只当她自己愿意时便会与我说，却没想到……
那到头来，她一直都是在骗我吗？不！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渐渐的，所有的琐事好像一下子都串通起来，连成一条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摆在我面前。我狂乱地捂着头，一股冰冷的绝望，狠狠地席卷着我全身的神经末梢，温柔的龙澈、淡定的龙澈、坚强的龙澈、冷漠的龙澈、脆弱的龙澈、骄傲的龙澈、调皮的龙澈……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什么喜欢我，什么如果我受伤，她会心痛，什么对于我，想用心对待，都是假的！！
——除了这天下，我最想得到的就是你……
天下，永远排在我前面，所以，她可以为了天下而欺骗我，可以为天下而伤害我，甚至可以为天下而抛弃我！是的，如果是龙澈，她一定可以做到这么狠心，如果是她，一定可以……
这些，我早已明白的事实，为什么，此刻明白过来，却是这么地心痛！
伤心的泪划过脸庞，我尝到了嘴角的咸，竟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龙澈。
“不是的，小颖，你不要多想！”龙澈难得地露出了恐慌的眼神，只是我……已经无心再去猜她为何要如此在意……
难道说，我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吗？呵，充斥着绝望的我，忽地冷笑一声，是了，她现在还未登上帝位。
我步步走上阶梯，站在龙椅前，不卑不亢地说道：“龙智愚，你继位多时，却终日饮酒享乐，每日不上早朝，意图败坏瀚海国，如今天下百姓都对你痛恨不已，百官也无一愿意服从于你。一国之君，能者居之，立贤重于立长，三皇女龙澈德行高尚，以天下为己任，如今又退敌立下大功，由其继承大统，为万民之福祉，今，顺从天意，顺从臣意，顺从民意，废龙智愚而立龙澈为帝，昭告天下，举天同庆！”
余音回响在宫殿里，所有人都呆住了！
直到林尔涵朝龙澈跪拜，呼道：“吾皇万岁！”百官才如大梦惊醒，连忙跟随着他一起跪拜，一声声“吾皇万岁”，整齐有序，气势磅礴。
那一刻，我看到龙澈的身子激动得微微颤抖，她挥一挥手，淡定而又极具气势地冲外面的百官说：“众卿平身！”
终于，我看到了她睥睨天下的时刻，也看到她完成梦想的场景，那么，我是不是该走了？
外面的雨下得好大。
听不到众人的问候，我踉跄地走到外面，仰头，任由雨水迅速将我包裹起来，冰凉刺骨的身体，竟在雨水里感受到了丝丝暖意……我想回去，我想回我的世界，回到二十一世纪，回到我那间窄小到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小房子，想回到我最亲爱的奶奶身边……
泪水，混合着雨水，胸口突兀的剧痛，迫使我蹲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身边的官员连忙靠过来询问我怎么了。
怎么了？我是怎么了？心，好像被活生生地撕碎，一片片，血淋淋的，痛到不能呼吸。
“小颖！”龙澈顾不得众人的阻拦，冲进雨里，张开双臂想要抱住我。
我将她推倒在地，起身，什么话堵在喉咙，竟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我明明可以骂她的，可以大声地宣泄，甚至对她拳打脚踢……但是，看着她，我却什么都没做，反而勾起嘴角，然后朝她跪下：“民女推倒皇上，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这一声请罪，龙澈呆住了，林尔涵等人也呆住了，百官都目瞪口呆。
再抬眸，我眼里透着的冷漠，让彼此之前显得更加陌生。
“小颖，别、别玩了……”龙澈哀伤地看着我，语气里，竟带着乞求。
然而，我没有丝毫回应。
龙澈伸手将我扶起：“不要这样，你本就受了风寒，不能再淋雨了，我们先回去好吗？”
她试图用自己的双手温暖我，可惜我手的凉，已经无可救药。我面无表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说道：“皇上，既然民女已帮你达成你的吩咐，那么民女也该走了，请多保重，后会有期。”
“小颖！！”在我转身的瞬间，她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不顾百官都在场，也不顾什么形象，什么尊严，用颤抖的声音求道，“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
差一点，我就心软了，只是……抚摸腰间的玉笛，想起她所做的种种，我还是挣开了她的怀抱，连骨子里都透着寒意：“皇上，请自重！”
龙澈震惊地看着我，潮湿着双眼，唇一翳一合的，想要说些什么。
林尔涵等人也冲进了雨里，雨水冲刷着一切，尽情地淋湿了我们的衣服，淋湿了我们的眼睛，不断地流着泪。
“妹子，你要走，大哥也一起走，咱们回飞虎寨！”飞虎一马当先，豪气地拍拍胸脯。
“裴颖，你若真要走，也可以到飞鹰崖去，只要你一句话，我绝对义不容辞，跟你走！”风残云上前道。
“虽然我只是个居无定所的浪人，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游遍天下山水。”任逍遥笑眯眯地说。
连雪姬也开口了：“若你愿意，我们可以每天歌舞人生，带着明月和小花，自由随性地过下去……”
我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却只轻轻摇头。现在，所有的事情皆已成定局，我也该卸下所有的包袱，安心回到苑阳城的青石巷，等待初雪，回到我最终的故里。
“各位对我的照顾，多谢了，多保重。”我冲他们抱拳弯腰，然后，转身，一步步离去。
才走出十几步，身后便传来龙澈的声音：“来人，将她给我拿下，不许离开皇宫半步！！”我诧异地回头，却看到龙澈冷傲却又坚定的眼神。
几名侍卫犹豫着不敢上前，直到龙澈冲他们大声地吼，他们才向我走来，委屈却又无奈地看着我：“裴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