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小民

36、第二章

　　每天清晨，我起床之后都能听到易书萱和陆果练功的声音，老人筛药渣的“沙沙”声很富有节奏感，连树上的的鸟儿也忍不住“啾啾”鸣叫来回应。这里真是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醒了？”老人没有停止手中的工作，问。

　　“嗯。”我上前帮忙将其他药铺散开来，方便晒干。住在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有时候也会做做家务，帮点小忙，总不能吃人家白饭，那样有违我的原则。只不过稍重一些的体力活老人不允许我做，依他看来，我是客人，并且，身体虚弱，即便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今天我们要去镇子上卖些药，还有，买些米粮。”老人说，“你要不要同萱儿一起去？”

　　我当然乐意地点头，能多做些事总是好的，况且我也好久没看到热闹的镇子了。

　　老人笑了，放下筛子，冲易书萱招手：“萱儿，你过来。今天你和裴颖姑娘一起到镇子上把这些五步香还有七星草卖了，买一个月的米粮回来。哦，对了。”老人又从腰间掏出钱袋递给易书萱，“还有，给裴颖姑娘买几身合适的衣裳，就这俩套换来换去也不是一回事。”

　　“好的，师父。”易书萱接下钱袋。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心中十分感动，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睛也跟着氤氲起来：“我……真是麻烦你们了！”

　　老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和蔼地说：“孩子，你说这话可见外了，我一直拿你当我孙女儿看呢……如果我有你这样一个孙女儿啊，那这辈子也真是无憾咯！”

　　我当然愿意做他的孙女！可是，那我不就比易书萱和陆果小一辈了吗？我连忙说：“不如，您收我为徒吧。”

　　老人眼睛一亮：“甚好！甚好！”

　　“徒儿拜见师父！”

　　“好好好！颖儿真乖！”老人笑得合不拢嘴，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

　　我与易书萱吃过早饭便出发了，因为路程比较远，所以早些出发也可以早些回来。本来是有一辆马车的，不过已经被其他的师兄、姐驾走，我们只能徒步上路。我们走过了草地，新生的绿叶看起来都嫩的，软软的，睡在上面一定很惬意吧。

　　这是一座独木桥，溪水潺潺地流着，易书萱想要拉着我的手过独木桥，我触电般抽开，看着她惊疑的表情，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别人牵我的手。”

　　易书萱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接着，又抓起我的手腕：“这样就不是牵你的手了吧？”

　　她平衡力上佳，很顺利地将我带过了独木桥。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掉下去。”我提出疑问。

　　“嗯，我们都有练过轻功啊，所以下盘都比较扎实吧。”易书萱答道。

　　“哦……”我想练轻功，不过不是为了过独木桥，而是为了逃得更快，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即便我没有练功的天赋，也一定要努力学好轻功！

　　到达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也就是下午两点，又累又饿，易书萱带我在路边的面摊点了两碗面。

　　“听说了吗？要打仗了！”旁边桌子的男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对好友说。

　　“打仗？！”好友被惊吓到了。

　　“是啊，我听说俱东国已经在整兵了！唉，恐怕只要女皇一……就要开始打仗咯！”男人小声地说，却还是被我们听到。

　　“唉，我也听说女皇重病的事儿了，我还听说现在太子和三公主斗得厉害呢！这太子也忒心狠手辣了，代理朝政的时候把朝中的几个元老都给辞了，还杀了好几个三品大官呢！这样的人当上皇帝，以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怎么活呀……”可能是因为怕被别人听到，所以他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轻叹一声，再看易书萱，她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旁桌的议论。声音这么小也能听到么？毕竟是练武的人吧……

　　过了一会儿，旁桌的人终于走了，我略带期待地问：“他们说了些什么？”

　　易书萱皱眉道：“瀚海现在是内忧外患，他们身为皇子公主的，居然还有心思争夺皇位，看来瀚海这下子是完蛋咯！”

　　“不会吧……”我相信林尔涵一定会努力保护瀚海国的，还有龙澈。

　　“算了算了，我们不要讨论这种消极的事。”她指了指放在旁边的袋子，“等一下把这两袋药给卖了，还要买粮食。你比较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啊？”

　　“呃？什么颜色？”我想了想，其实也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况且我对那些也没有要求过，一般抱有有得穿就不错了的心态，“嗯，随便吧，我觉得什么颜色都好看。”

　　易书萱为难地说：“随便？那……那每种颜色都买？”

　　“啊？不、不用每种颜色都买吧！”

　　“可是你都没说你喜欢什么颜色，我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就只好每种颜色都买咯。”

　　“……那就……蓝、蓝色吧！”我随便瞄了一眼路人衣服的颜色，说。

　　易书萱摸着下巴，作思考状，拖长了声音说：“嗯——蓝色的话好像男装比女装好看，你要买男装吗？我觉得小颖……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一怔，沉默起来。

　　易书萱马上打着哈哈，牲畜无害的样子：“哈哈，不过，还是叫你裴颖比较习惯！哈哈！我觉得你啊，最适合的还是白色，不信你等下试试看，你这一身的书卷子气，肯定跟白色很亲。”她笃定地说。

　　我也回以微笑：“是吗？对了，易书萱……我是不是要叫你师姐了？”

　　易书萱连忙摆手：“你叫我书萱就好！”

　　“嗯，好。书萱，有没有一种纸可以防水的？”我问道。

　　“防水？油纸可以啊，怎么你想买油纸？”

　　“我想画一幅雨晨的画像，当作她的遗像贴在墓碑上……这是我们家乡的习俗。”

　　“原来如此……”易书萱眼中闪过一丝忧伤，但，稍纵即逝，“好的，给你买最好的油纸！”

　　我无意地捕捉到她那抹忧伤，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毕竟这不是我的事，每个人都有隐私。

　　易书萱带我去选白色的衣物，虽然那些都看起来不错，不过穿起来依旧复杂，我觉得我一天的时间起码有十分之一会用来扣扣子和解扣子。怎么会有这么多扣子呢？以前林府的丫鬟制服也是，好多繁琐的步骤，外面是无数个扣子，里面还要系带子。我擦着汗，尴尬地问：“书萱，我……可不可以买布料自己缝制衣服啊……？”

　　易书萱愣住了：“什么？”

　　“我可不可以买布料自己缝制衣服……”

　　“你会缝衣？！”她嘴巴都张成了“O”型，有那么值得惊讶的吗？

　　“嗯，以前跟我奶奶学的。”

　　易书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住地点头：“嗯嗯！没想到你还会缝衣服，我还以为像你这么文秀的人只会舞文弄墨呢，嘿嘿……”

　　我淡淡地说：“那有什么稀奇的，我之前不是还在林府做个丫鬟和伴读么？”

　　“好好好，依你依你。”她高兴地说着，买了几匹白色的布，摸起来还挺舒服的。

　　办好一切，易书萱右肩扛着一袋子米，左手夹着布匹，她虽然会武，可是块头不大，扛起这么多东西，实在令我吃惊。反观自己，手中只拿了张油纸……实在惭愧……我上前说道：“这，布匹由我来拿吧，你扛着米，米是最重的。”

　　“放心啦，我们平时都做惯了这些事，这些不算什么。”她轻松地说。

　　扛这么重的东西，还要走那么远的路，还不算什么？有时候真是太佩服这些习武之人了。

　　途中，我问过她很多次累不累，要不要把布匹给我拿一下，她都笑呵呵地拒绝了，直说不累。可是我清晰地看到她额角的汗水，顺着脸庞滑到下巴，然后滴落，连呼吸也显得粗重许多。还说不累，明明已经累极，我第一次觉得像易书萱这样一个神秘的人也会有傻兮兮的一面。我笑出了声，她疑惑地停下脚步，望着我。我抢过她手中的布匹，道：“你就不要跟我抢了，我又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娇弱！”

　　直到天黑，我们才回来，这时候院子里多了一个人，他左眼戴着眼罩，棱角分明的脸廓显得有些可怕，表情也很严肃的样子。

　　易书萱放下米袋，冲他抱拳：“大师兄。”

　　“嗯。”他冲易书萱点头，然后又将视线挪到我身上，“这位就是师父说的小师妹吧？”

　　“是……大、大师兄！”我突然有点紧张，他的表情好恐怖啊……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吞吞口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易书萱将米袋送进去，回头见我们还在你看我、我看你，责备地说：“大师兄，你吓坏她啦！”

　　这时，这位大师兄立刻松弛了表情，笑得平易近人，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哈哈，又多了一个漂亮的小师妹，真是太好啦！呐，小师妹，大师兄也没什么见面礼，这是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带回来的糖，你要不要吃呀？”说着，他掏出一颗糖来，是用纸包着的。

　　我尴尬地笑了笑，接过糖：“谢谢大师兄。”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