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之界》七上

2、第 2 章

　　二重启
　　苏醒望着那个孤冷挺直的身影忽的消失在巷口，没入黑暗，似乎是黑夜中的风，无形却明明存在过。还没来得及说句话，没再发个问......可惜了。他回过头，看着巷口仅有的一扇黑漆漆破旧的木门，默默地停了片刻，砰砰，敲了两下。
　　半响，门吱呀的开了条缝，探出个瘦长的，像地里摔咧巴的冬瓜的脑袋，头上顶着几撮黄毛在夜里飘乎着，加上扬起的惨白的垄梢脸，这组合在一起的冲击效果，说不出的恐怖。
　　饶是现在的苏醒也是愣愣的杵在那，咽了咽口水。

　　“进来吧！”
　　苏醒心里不知道该叫他冬瓜好呢，还是黄毛更贴切。看他推开门缝，让出个空档，便进了去。
　　门内竟是一条较窄的通道，两人并肩宽度，黄土的墙壁像是直接用铲子凿开的，坑洼不平，上面隔几步挂着油灯，没走几步就有转弯。
　　“叫我黄冬瓜！”
　　呱嗒，苏醒觉得自己的下巴被咧掉了。“瓜哥好！”他还是很识趣的，躬下身子叫了声哥。
　　黄冬瓜很受用，一咧嘴，语气也客气多了，“这边走，进去后，自个儿找地方睡，吃饭时候会有人招呼，想知道什么就找人问，老人都能答你。”
　　苏醒哦了声回应，黄冬瓜接着忽又一问“你和李先生什么关系？”
　　“李先生？”
　　“刚送你到门口的，你不认识？”
　　苏醒诺诺的摇了摇头。
　　黄冬瓜停下来回头打量了下苏醒，没再多问，“到了。”

　　这一路下来有上坡，也有下坡，走着却觉不出到底通向哪里了。苏醒眼前是一处开阔的空间，似一个礼堂的大厅，厅内人不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也有从他们前面路过的，并没有显得惊讶或注意到他，大厅两边有若干扇的门，不规则的设计分布，似乎随意为之，抑或是借天然地势造成。
　　黄冬瓜走了，苏醒晃荡一圈，发现这地方其实也不大，四下是封闭的，没有窗户，几间屋子有简约现代式的桌椅，有书桌，书架，有电脑，有的屋子里有简单的床铺，电视，都很干净整洁。

　　只有一间屋子，门关着，苏醒刚想推下试试，门往里一下子开了，出来一姑娘，砰又关上，小姑娘对上傻乎乎愣着的苏醒，也愣了下，很快道：“新来的？”
　　这姑娘长的白净可人，虽谈不上十足姿色，但眼睛圆而明亮，眉目间带着笑意，着实让人喜爱亲近。
　　苏醒听她问，连忙点头。
　　姑娘噗哧一笑，“这里是控制室，监管这里所有设施，我负责，你有什么事吗？”
　　苏醒又木讷地摇摇头。
　　看他拘谨，姑娘接着说：“我叫青青，你还不知道重启吧？”
　　“重启？”
　　“你的人生重启了！”青青抿嘴，试探的又问，“你有家人吗？”
　　“不......不记得了......”
　　“你也失忆了。”青青惋惜的叹口气，“你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化为零，什么都不存在，没人会记着，就像从来没来过世间。”
　　“不存在？”苏醒难以置信的望着青青，“我记得我从摩天楼跳下……我记得我叫苏醒啊！”
　　“那是你重启的地方，自然记忆从那开始，你的名字是你曾经的代码，所以记忆保留，有些人会保留记忆，但很多人也就只记得名字而已了。”

　　“失去记忆？”苏醒想原来这就是重启。
　　“是也不是，只是记忆中你曾经爱的人，恨的事都消散，就像电脑格式化，只保留你的系统。其实看似活着，却也未活着，我们叫自己生人——活着的人。”青青叹口气，怕苏醒一下接收不了这么多信息，又道：“你慢慢会适应的。”
　　她见苏醒雾朦朦的双眼在破碎眼镜片后呆呆地望着自己，似乎还未明白，她顿了一下又似安慰，“好在没有记忆，不会为过往悲伤，因为也不知道会为什么悲伤。也有人不适应，甚至疯了，纠结的太深，总想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会重启，可是真的一点线索都寻不到。我们曾经的踪迹干净的好像我们从没来过这世间一样。”
　　她拍拍苏醒的肩，“把眼镜给我，我帮你配副新的。”

　　苏醒依然没有反应。
　　青青叹了口气，摘下他的眼镜，“你刚来，暂时不要出去了，适应一段时间吧，等你想明白，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一连几日，苏醒在这里过得舒坦，也算是明白了此时的现状。
　　这里叫云斋，由那天送他来的李先生资助，他本人很少露面，很多人并未见过其人，但大家对这位先生都敬重有加。
　　据说云斋是先生家一处古宅改建，老宅就叫云斋，名字取自晚唐杜牧的“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寓意大抵是要寻得一处世外桃源，求得一片安宁。

　　苏醒却注意到，云斋的书房看似随意的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云，也不是云，浓墨却又淡雅，了了几笔，沉雄而又古逸，是画也不似画。留白处题着一首诗，是唐李邕的咏云，“彩云惊岁晚，缭绕孤山头。日际愁阴生，天涯暮云碧。散作五般色，凝为一段愁。”
　　画，大气中空灵飘渺，而字用的不是李邕的行楷，却是正书唐虞体，锋芒内敛，内含筋骨，风神俱足。画与诗两者看来心境手法大不相同，似乎不像一人为之，而与这里人们所说的云斋名字由来，时间上又似乎不妥，画是谁作？若不是真迹，而是后人为之，这等书画底蕴当是大家，这人心怀得容下江河百川，可揽得青天明月，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