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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荣府的下场(二) ...

  •   番外二荣府的下场

      “老太太,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天才交卯正,荣府贾母的院子内便挤了一群过来贺喜的家人仆妇,上首坐了满面笑容的贾母,底下熙熙攘攘站了一群的人,赖嬷嬷等有岁数的老妈妈们坐在杌子上笑脸相陪。

      王夫人神色间不难看出几分得意,恭贺之声不绝于耳,邢夫人脸上虽带着笑,却瞧着有几分勉强。迎探惜三人俱坐在下手相陪,探春少见的没凑趣说笑,只端着杯茶默默品味。

      宝玉也过来凑热闹,正挤在贾母怀中扭来扭去地撒娇,趁机要东要西的。

      熙凤好似是从未跟王氏起过龃龉一般,脸上笑满得快要溢出来了,挥着手中团扇呖呖笑道:“这可是咱家少有的大喜事了。天恩浩荡,叫老爷蒙上体贴出了头,改明儿皇后娘娘美言几句,也给咱们宝兄弟指个一官半职的,那就更得宜了!”

      贾母也笑,搂着宝玉点头道:“这话说的是,我虽不指着皇后娘娘如何美言,就承蒙娘娘提点一两句,叫圣上想着咱家也便是天恩了——老二家的,回头你去告诉老二,令他多思圣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典,务要办好了这一差才是。”

      王夫人忙起身应是,“儿媳必定转告。”

      贾母这才点了点头,又同众人说笑一会子,定了一桌席面家里人乐一乐,便说乏了,叫众人各自回去,只让邢王夫人并凤姐留下,“我还有话同你们说。”

      众人忙起身应是,一一行了礼慢慢退了出去。凤姐支使屋内小丫头换了茶水上来,亲端着递与贾母,嘴上笑道:“老太太暖暖手——这会子叫我们娘儿几个留下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

      贾母呷了一口茶,谆谆道:“老二领了差事,外头男人们自然要去谢恩,可内里咱们也不能忽视了娘娘的恩典。这话我当着外头人不说,咱们心里却要有个数儿。”

      “工部能官儿何其之多,老二又多年没办过实差,实则是半分经验也谈不上。若不是有皇后娘娘的缘故在里头,北静王爷如何就能想着咱家了?”

      王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纵使不甘心却也只得承认,若没有皇后,这样好的差事是落不到自诩不沾俗务的贾政身上的,半晌讷讷道:“老太太教训得是,儿媳受教了。”

      贾母看了她一眼,也没理会到底她是真懂了还是嘴上懂了,终归这家有自己一天,王氏便翻不起浪花来,“你知道便好。”

      她不再多说,只吩咐熙凤道:“你去也叫外头相公们拟一个本子,递上去请娘娘择日子我带上老大家的和你……”贾母想了想,到底是二房的事,不去个人不合适,便又添道:“三丫头在家跟娘娘好,加上她一个。咱们娘儿四个进宫去谢恩才是正经。”

      王氏一愣,她为二房正妻,这会子却让一个还未成人的小丫头去谢恩,又置她与何地?日后众人如何看她?她想说什么,抬眼却叫贾母冷冰冰地看了过来,心头一悸,登时不敢说话了,低眉敛目随同应了是。

      贾母没理会她,本王氏就跟皇后多有交恶,如今黛玉贵为国母,椒房独宠,谁敢这时节上去触她的霉头?还让王氏进去谢恩,没的让皇上知道了发起火儿来,老二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差事又丢了。

      熙凤列了几个好手笔的相公,“叫他们都写一道来,我拿给老太太瞧了,交给您定夺才好。到底您才是皇后娘娘嫡嫡亲的外祖母,再没谁比您跟娘娘更亲,更晓得娘娘的脾性了。”

      贾母叫熙凤这番话说得心头熨帖,面上才重现了喜色,点头应了,又说些黛玉是如何好来,盏茶功夫众人便散了。

      熙凤回了自己的院子,脸上喜色褪得一干二净,任由平儿上来脱了身上玫瑰紫长比甲,闷闷坐在炕上默声不语。

      平儿拉着同去的丫头打听了几句,多少揣摩着了凤姐的心思,上来压低了嗓门道:“奶奶这会子心气不顺,我是知道的。好歹喝口茶顺一顺罢了。”

      凤姐闷闷接了茶,端在手上也不喝,拨弄着托盘上的花纹半晌道:“老爷又得了差事,二太太眼看着又起来了——”她愤愤一墩手中的茶盏,扭过身子跟平儿气道:“我就只是不明白,皇后娘娘当年那样不待见王氏,王氏可是妄图夺她林家家产的,怎么如今反倒给二老爷说起好话来了,怎、怎就不见也想想咱们二爷……”

      话还没说完,慌得平儿忙上来捂嘴,急得直跺脚,“我的好二奶奶,您可收敛着些儿罢!咱们二爷当年在扬州惹得祸事还不够大么?还不是皇后娘娘帮着捞出的人,您还想着让二爷办差呐?再惹一个滔天的祸事出来。”

      熙凤心虚地左右望了望,心下不安,嘴上还硬道:“我、我这也是在家这么说说罢了。”

      平儿推了推茶盘,自个儿在炕底下挨着凤姐坐了,苦心劝道:“奶奶也别眼热,以我瞧着,这事儿是好是坏还没个定论——谁说肥差就一定是好事儿了?那不也眼见着老些官儿从肥差上摔个人仰马翻的。二老爷也没个经验,又不是老道之人,这差事叫他主理,还真不一定能办好了。”

      “咱们二爷在家里办了这么多年里里外外的俗务,不也是很历练了几年才上了手,不叫外头人蒙蔽的?那官场上人更油滑了,我看二老爷不见得有这个本事。”

      凤姐听她说得有理,这才慢慢平息了怨怼,当下便张罗着进宫谢恩之事。

      谁知宫内黛玉却传出懿旨来,只说自己身子不适,不便见人,又派了内侍,多番嘱咐贾政体思天恩,“此塔专为太皇太后而造,乃陛下一片仁孝之义。交由贾政办理此事,也是体谅本宫家人,全孝义之情。”

      贾政忙跪地领旨,自言绝不敢辜负皇上娘娘一片孝义之心。

      一时众人都对天策帝仁孝赞不绝口。

      黛玉过后却避开众人单使了一个小黄门给熙凤传话,叫她不必插手这事,离得远些才好。

      熙凤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却也说不好是哪里的不对劲儿,平儿问起来她也只是抱着茶杯摇头,“若真叫我说,我是说不出来的。但思虑起来,却有些别扭在里头。”

      平儿笑她想得太多,“奶奶惯爱多操心。”

      熙凤没接她的话,只低着头沉思半晌,方默然道:“如今咱们手里还有多少能动的银子——不说公中账上的,单说我陪嫁另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

      平儿一愣,忙道:“这会子奶娘问起这个来……”熙凤打断了她的话,“你只说个数儿。”

      “这些年公中入不敷出,奶奶为着大家面儿上好看,也填补了不少。”平儿只得一一掰数,“嫁妆自然还有,但都是大件儿,或是贵重家具,或是金银器皿,轻易不能动用。这时节若要现银来使……”

      “总不过能有二三千的银子就是好的了。”

      熙凤略一思忖,匆匆道:“就是这些,另你拿些不起眼的首饰出来,我说与你一人,你拿着这些到外头去,交给他。别让旁人知晓……”

      平儿虽诧异,但拗不过熙凤的性子,她只肯说是防患,便也只得依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你快些办了。”熙凤又叮嘱道,“公中记在册子上的东西万万不能动用。”

      平儿忙应了,自去收拾准备不提。

      彼时正是初春二月,天尚有寒意,贾政忙前忙后置办,定了三月初五日是个大吉之日,宜动土,便禀明了钟泽元,定了那天动工。

      贾政自己不擅俗务,北静王那里竟是一问三不知,回回过去请示都叫水溶满面笑容地打着哈哈送了出来,“小王不过挂名,实是不懂此间道理,还多倚仗贾公。”几句就捧得贾政飘飘乎不知所以然,晕头转向地回去了。

      水溶看着他背影冷笑,“给你下的套儿,我傻了不成,难道我还自己往里头钻!”

      好在工部派了几个郎中过来协助,恰有一人名唤夏涛的,跟贾政颇有几分交情,又在营缮司经营多年,办事周到,多得贾政倚重,回回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都是问他。

      这日贾政拿了总账本子查看,他看也看不十分明白,但凡皇家之事,都有个料例,木材、土石都有一定前例定数,人工也早有底下按着时节估价,他不过是揽总罢了。

      就只贾政看不明白,都言工程多贪腐,可这一桩桩一件件,木料土方、人工砖石花销多少,都是早定死了的,如何能有空子可钻?

      他有个忸性儿在身上,当真不解,当真就问了出来,直惹得夏涛背上冒冷汗,心内叫苦不迭,还有这么摆到明面儿上来说的!

      贾政自顾自道:“若说贪腐,我是不肯的……”

      夏涛半晌才尴尬笑了两声,“贾公这话说的。自古吃皇家的差事,这也是常例。纵使咱们不吃,那宫内的老公儿们能答应?少不得处处掣肘,别的不说,就进出宫门上多卡一卡工匠,咱们也不好办。届时差事办不好,钱也没捞着,名声也没捞着,还落下一个不会办差的糟印象在里头,三下里落不着好儿。”

      贾政一呆,他竟没想到这茬儿上来。

      夏涛见着有门儿,赶紧趁热打铁,接着说了好些通融之道,把不上下打点的种种弊端极尽夸张之能事,过后笑道:“这也不是单咱们这样,众人都如此。贾公悉心办理,不偷工减料,也就算得上是报效了。”

      “你所言有理。”贾政被他忽悠得要找不着北了,没多时就应了下来,倒被夏涛带着知晓了许多工部营造的隐秘之事,各种门路通窍不少,霎时竟有茅塞顿开之感。

      “原来如此,此间竟有如此多的关窍!”

      夏涛一笑,言谈间不无得意,“总归是有对策的。”

      贾政连连点头,两人相谈甚欢,直至夜幕贾政方使人送夏涛回了下处。

      “来人,送我去北静王府。”夏涛从贾府的车驾上下来,眼也不眨看着来人走了,转头便招手叫了家人,“悄声,莫叫旁人看见了。”

      北静王府开了一个角门,夏涛从车上下来,立时便有人带着他东拐西拐进了一处僻静院子。院内灯火不旺,只影影绰绰能看出屋内有一带冠青年。

      夏涛低头疾步走了几步,颤声道:“下官见过郡王。”

      水溶背对着他并未回转,只道:“事情办好了?”

      夏涛赶紧拱手道:“是,贾政已经知道了许多关窍,若是有人问起来建造上的猫腻,他必然也是能混弄过去的。往后各处事宜,下官一定仔细告知,定能保证他处处知晓。”

      水溶缓缓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回头自去领了赏银,节后考评,你就放了外任罢。”

      夏涛大喜过望,跪地连连磕头称谢。

      过后果然夏涛往来荣府更勤,借着工程之事贾政知道的清楚了,日后圣上垂询时才能有话可答的名头,简直无所隐瞒,全告知了贾政。

      贾政比钟泽元想得还要更快接受这些,后来几乎是无师自通,不待夏涛提起,他自己便授意底下人去做了。

      消息传进宫内,黛玉叹息良久。

      雪鸮蹑手蹑脚抖开薄毯盖在黛玉身上,深怕扰了她清眠,不想动作虽轻,黛玉却还是醒了,半睁着眼道:“几时了?”

      雪鸮忙轻声道:“还早呢,前头皇上才刚过去议事,叮嘱叫娘娘多睡一会子的。”

      黛玉合目眯了一会子,心神烦乱睡不着索性撑着迎枕懒懒起来了,“罢了,不睡了。”

      雪鸮忙挂起帐子,笑道:“不睡也好,小厨房做了新样式的点心来,娘娘尝尝?”

      黛玉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头,“传罢。”

      雪鸮招手叫了宫女来,一一吩咐下去,又在殿中燃起烛火,亲上来与黛玉更衣。

      “娘娘……”雪鸮小心觑了黛玉一眼,低声问道,“您为何要透消息给琏二奶奶……她跟您,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交情的。”

      黛玉淡淡一笑,“也不是为了她。其实是为了三丫头。我同三丫头是真心交过的,可她毕竟还未出嫁,在家里又有王氏防备,不能理事,手里也没实权。一则二舅毕竟是她亲生父亲,恐她不忍,二则即便我告诉了她,她也做不了什么,徒增悲伤罢了。”

      “告诉凤姐儿,她自然知道早做打算。她是个聪明人,落魄了也该知道手中能握的筹码,我跟三妹妹交好,她不是不知道,届时不用我说,她也知道善待三妹妹了。”

      她半晌又叹道:“荣府脏污,与国有害,即便不是陛下,当年七皇叔真掌权了,这些势大危国盘踞朝中多年的四王八公们也要被清算。如今不过是拿贾家做个筏子罢了,他们这些年来沉浸在往日的荣光里不能自拔,迟早是要败的。”

      雪鸮听她说的深了,不敢再插言,只是劝慰道:“娘娘也算是全了姊妹之情了。”

      黛玉一怔,旋即道:“不管怎么说,全杀了未免有鸟尽弓藏之虞。日后三妹妹自然有我看顾,她生性要强,这时候嫁人必然不好受,先接进宫内或是交由母亲教养几年,慢慢再亲自给她挑一家殷实人又上进的人家便好了。”

      雪鸮也说这样就很好。

      宫内这座佛塔建七层,隐含佛家七宝之意,足足建了大半年功夫才算完工。揭幕之日,塔身流光溢彩,光艳夺目,钟泽元携皇后亲自奉太皇太后至塔上观景礼佛。

      太皇太后才笑了一句,“皇帝孝心,这塔瞧着极好……”便是异变陡生,塔上垂檐轰然倒塌,重达数百斤的横梁轰然砸在了皇帝脚下!

      场面登时大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荣府的下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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