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恸之城》彭*蓉

2、ＣＨＡＰＴＥＲ 1 盛夏果实（2）

　　２、人脸

　　梦为乐小爱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乐小爱第一次接收到异域的信息是在她五岁的时候。
　　那时，她刚和爸爸妈妈一起搬进一所旧公寓。
　　公寓的阳台上是美丽的牵牛花，宛如锦绣花墙。
　　天气一直不好，淅淅沥沥的雨总不停歇。穿着蓝色雨靴的乐小爱喜欢独自一人在雨天去公寓一角设置的儿童乐园玩耍。
　　雨水里尘土夹杂着树叶清香的气息令她快乐。
　　那天，乐小爱在微雨中坐在旋转木马上睡着了。
　　一个有着漂亮酒窝的小男生把她叫醒。
　　他的眼睛里是寂寞的笑意，“我们一起玩吧。我叫小建。”
　　乐小爱和小建一起在微雨中滑滑梯，张开嘴接雨水。
　　他们“咯咯”地笑着，尖叫，无所顾忌地欢乐。
　　天空灰蒙蒙的，乐小爱内心的快乐快要溢出来了。
　　小小年纪就如帅气小王子的乐小爱喜欢和男孩子玩。
　　只是，天渐渐黑了下来。乐小爱不得不回家。
　　“小建，我要走了哦。”乐小爱依依不舍地说。
　　小建哀伤地望着她，“可以不离开吗？一直一直这样玩。”
　　乐小爱认真地想了想，“可是爸爸妈妈会担心我的。”
　　小建像一个大人一样叹气，“那就没办法了。乐小爱……”
　　他躺进了滑梯下的泥地里，消失不见。
　　乐小爱惊慌地抓着泥地，“小建！小建！”
　　她哭着自旋转木马上醒来，才发现刚刚的一切只是一个梦。
　　深夜。
　　听完妈妈讲的改版童话故事，乐小爱对妈妈说，“妈妈，我今天梦到一个叫小建的男孩子。可是，他消失在了滑梯那里的地下。”
　　乐妈妈愣了愣，“梦吗？”
　　她搂着乐小爱，柔声说，“只是一个梦。”女儿那么小就能用梦境和异域沟通了吗？还是，只是一个噩梦呢？
　　乐小爱在她的臂弯中沉沉睡去。
　　望着女儿恬静的睡颜，乐妈妈的手指轻触女儿的额头，“这就是我们天隐家族的宿命。梦见！”
　　天隐家族的血脉在这个世界越来越单薄。自己不过是旁支中的旁之，只是，还是会梦到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比如，梦到自己第二天去上班，走到一半，天上会下大雨。那就要记得带伞。
　　又或者会遇到一些糟糕的事情。
　　比如，在医院睡着，会梦到过世的病人拉着自己去那些黑暗的洞口里去。那就一定不要去，拼命让自己醒过来。
　　乐妈妈最郁闷的是，一直梦不到彩票中奖号码！
　　第二天下午，妈妈去幼儿园接乐小爱回家。
　　乐小爱的包包里全是女生送给她的巧克力。
　　那天可是每年一度的情人节。
　　母女俩幸福地走路回家，一路上都吃着香甜可口的巧克力。
　　吃着榛子巧克力，乐小爱指着电线杆上的寻人启事，告诉乐妈妈，她见过那个小男孩，他叫小建。
　　被雨水浸湿的寻人启事上写着：张建，５岁，１０日前自放学路上失踪……
　　启事上那小小的男孩子微笑着，嘴角悲伤。
　　当晚，接到匿名电话的警方在滑梯下挖出了被深埋的小男孩的尸体。
　　警察查过，那个匿名电话是自城西的电话亭打来的，线索自这里就断掉。
　　乐小爱还是喜欢在雨天去空无一人的儿童乐园玩耍。
　　她一直在等着这个梦里的玩伴，却一直没有等到。
　　×××
　　影视公司大楼第３３层。
　　刮掉胡须，洗漱完毕的乐爸爸恢复了资深帅哥身份，和乐妈妈站在落地玻璃旁絮语。
　　自旧梦里醒来的乐小爱用爸爸的电脑上网，开始搜索和这幢大楼有关的新闻。
　　乐城在十年前曾经遭遇到一次可怕的大地震，８０％的房屋全部倒塌。坚毅不屈的乐城人重建了整个城市。地震造成的破坏早已被绿树和高楼掩盖，部分改道的乐江水依然静静流淌。时光是安抚伤痛的最好药剂。
　　影视公司大楼是灾后重建，建后没遇到过较大的地震。
　　乐小爱回想她刚刚遇到的灵异事件，总觉得那样剧烈的地震根本不可能没有新闻记录。
　　刚刚和妈妈一起遇到的大概是这大楼里某个怨灵的恶作剧。精神的力量往往比人们想像得更为强大。死去的人的脑电波因为某种契机，没有消散，反而凝聚，就形成了怨灵。
　　怨灵甚至可以制造出接近真实的幻境将人困住，然后从人的恐惧中吸收力量。
　　消灭危害人类生命安全的怨灵是灵异警察的事情。乐小爱来乐城的唯一目的就是开开心心度过自己的大学生涯，吃喝玩乐挖八卦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乐小爱直接登录到乐城大学新闻系的论坛。
　　点击率最高的是新生偶像排行榜。
　　不知道谁神通广大到将所有新闻系新生的寸照扫描，选出最优质的四位，贴到了论坛上，权威地进行五官分析，面相分析。
　　乐小爱的寸照赫然在目。
　　照片下的文字里居然把她写成了男性。
　　始作俑者一定是故意的！乐小爱看到那粉色的标注就想杀人：梦幻可口的美少年！值得珍藏的超可爱新人！乐城大学女生心目中的最佳耽美小受！
　　乐小爱怒火中烧，猛地关上电脑。
　　望着冒烟的电脑，乐爸爸可怜地呜咽，“乐小爱，爸爸写剧本很不容易的。”不要拿我的电脑出气啊。呜呜呜。
　　乐小爱愧疚地看着爸爸，“啊，我忘记我用的是爸爸的电脑。”
　　乐妈妈妩媚笑着，“没关系，大不了让你爸爸重新写。”
　　她转过头问乐爸爸，“亲爱的，我们的家布置好了吗？”
　　乐爸爸翻出钥匙，“一切都按照你的要求，离乐小爱的学校离我工作的地方都只有１０分钟路程。”
　　×××
　　计程车平稳地滑行。
　　乐小爱一阵眩晕就进入了梦乡。
　　这阵子做梦的时间似乎多了很多。乐小爱有时候害怕自己在梦里梦到永恒，不再醒来。
　　在梦里，她看到的是被剧烈的地震扯得扭曲了的道路。
　　成百辆汽车玩具一般停在扭曲成波浪形状的路上。
　　日光灼热。空气干燥。灰尘在日光里飞行，渐渐开始挡住天空。
　　地底有什么东西在轰鸣。
　　水泥路的裂缝里，粘稠的黑水涌了上来，似乎要淹没一切。
　　痛苦，绝望，黑暗充斥乐小爱的心。
　　她的安魂玉亮了亮。
　　乐小爱猛地醒了过来。
　　她的耳边是妈妈活力充沛的声音，“我们到了。”
　　恍惚地跟着妈妈下车，乐小爱看到的是开满七里香的小小庭院。有着蔷薇气息，却更加清冽美丽的七里香一直是乐妈妈的最爱。
　　小花园被打理得很好。看得出来庭院的前主人为这小小的花园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这里是公司老板的一处房子，所以便宜地租给了我。”乐爸爸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真的很谢谢他。”
　　乐妈妈冲进房子，开始用主妇的眼光打量着一切，“真的很不错。这里可以放一束花，这里可以放我们全家的照片，这里……”
　　看着妈妈欣喜的模样，乐小爱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迷糊却很有编剧天分的老好人爸爸，火辣脾气偏偏要装淑女的妈妈。他们是乐小爱幸福的一部分。
　　清风吹拂着世间万物，今夜的乐城美丽如故。
　　遥远的夜空之上，卫星拍摄下的数万图像里正好有着乐城的一张夜色图。那缥缈的云层配合着乐城的轮廓，居然是一张恐怖大叫着的人脸！
　　只是，这一切，没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