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降妖》云起南山

5、第 5 章

　　第五章

　　晨曦微露，鸟鸣声声入耳。一整夜散着妖气为冷晋驱除心火，何羽白于破晓时分才疲累得合了会儿眼。现下被鸟叫声吵醒，他缓缓睁开双目，视线凝于冷晋的脸上——
　　糟糕！被冰寒至极的妖气冻了一宿，冷晋的心火散了不说，这会儿脸上都结霜了！
　　“羽煌！快起来！”幽蓝狐火卷入西厢另一处卧房，何羽白急急抓住弟弟的尾巴，将那团火红拽出门外。红狐狸团着黑狐狸睡得正香，冷不丁被吵醒又失了怀里的温度，一张狐狸脸上挂满不爽。
　　妖气之寒，人间火是万万烤不透的，还需妖气来解。火狐妖气灼灼如焰，恰好能化掉冻透血脉经络的白狐妖气。顶着张老大不情愿的人脸——化形后身上还是光着的——郑羽煌凝气于掌，将那可燎散冷晋护体罡气的狐火于百会穴灌入对方体内。
　　寒气被逼退，冷晋脸上的青白之色迅速消散，周身泛起红润。郑羽煌心里记恨着他夜里欺负衍宇，该收手时却不退开——烧不死你，也让你尝尝三伏天烤火炉的滋味！
　　何羽白觉察出他的意图，忙握住那燃着狐火的利爪，硬生生把弟弟拽开：“羽煌，为人切忌小肚鸡肠，爹的话，你都忘了？”
　　郑羽煌不悦道：“小白，你维护他，他也不会惦记你的好。阿爹说过，这尘世间，最毒不过人心。”
　　冷晋忽的打了个喷嚏。见他醒了，郑羽煌也不再与兄长争执，转身化作狐火卷出门去。寅时未满，他还能抱着黑狐狸再睡上半个时辰。

　　虽是被火狐的妖气化去满身冰寒，但冷晋还是冻得打哆嗦。其实睡到半夜他就被冻得浑身冰冷，可那时药力尚未褪去，罡气凝不起来，无力护体只得被那侵入骨髓的寒气生生冻住。
　　极炎至极寒，经络血脉先是被烧得冒烟，转眼又冻彻五脏六腑呼气成霜，若非他修为深道行高，此时怕已是个废人了。何羽白知他经这一夜元气大伤，忙去正堂取了丸珍芪正气给他服下。
　　这珍芪正气丸乃是仙家的物件儿。早些年他双亲游历四方时碰上处旱魃作怪，方圆数百里的村子颗粒无收，土地龟裂干旱无雨。村民献上三牲六畜，跪地乞求龙王爷降雨。可那龙王庙却因年久失修早已断了香火，此处已无龙神护佑。可怜那些嗷嗷待哺的婴儿却因母亲饥贫消瘦无奶水哺育，他们便联手降了那旱魃。
　　狐妖本□□作怪，大多里是入不得仙家眼的。只是洞天出来的这一派，上古之时被轩辕氏收服，经年累月混于人间，心性与寻常人无二，平日里讲求积德行善。修行到了，不乏那升仙入册之辈。
　　降旱魃之事被掌管那一方的仙家知晓，便将提升修为的丹药作为奖赏赠与二人——无事服下可增修为，生死攸关可救命。一共给了三颗，双亲舍不得服用，将其留于医馆以备不时之需。
　　何羽白的太公化仙时历劫不顺命悬一线，用去一颗。羽煌姐弟诞生时险夺他们阿爹的性命，又用去一颗。这最后一颗，何羽白却是没多想便拿来给冷晋服了，怕这道士功力大损，去降那成魔的佛像时性命堪忧。
　　妖与魔，不同道。妖炼天地之气，魔吸生灵魂魄。抢夺易，修行难。有些小妖耐不住苦修舍心入了魔道，从此万劫不复，只得靠吸食魂魄而活。仙家道家若遇上这样的魔物，定是斩尽杀绝挫骨扬灰，绝不留他们活路。
　　劫数当头，那些魔物必会以命相搏。

　　服下丹药，转眼的功夫，功力便恢复至□□成。冷晋自是知道这丹药金贵，忙向何羽白致谢。言词间垂目低头，一扫昨日清高自傲之态。
　　何羽白道：“冷道长不必多礼，若不是衍宇设计捉弄你，也不会损你那多修为。这丸珍芪正气，算是我替他向你赔罪。”
　　见他如此识大体明事理，冷晋不由得惭愧道：“昨日多有得罪，还请何大夫见谅。贫道降妖除魔数十个寒暑，从未遇见过像你这般通晓人世间情理的……”
　　他本想说“狐妖”，可又觉得不得体，于是喏喏着把末尾的话咽了回去。
　　何羽白知他要说什么，也不气恼，而是淡淡道：“我洞天一族族规甚严，大忌有三：一不可取人魂魄性命，无德无善无良心；二不可惑乱朝廷民间，祸家祸国祸天下；三不可贪图美色富贵，误人误己误苍生……冷道长，羽白虽生而为妖，但自小受父亲长辈教诲，做人的道理，尚且懂得一二。”
　　那迤逦的容貌配上这字字珠玑的话语，莫不让冷晋怦然心动。想起自己昨日迫妖化人的无赖手段，他面上滚滚发烫。
　　“贫道受教了，何大夫。”
　　抱拳躬身，冷晋恳切地向面前的玉人赔上一礼。

　　白日里阳气盛，衍宇和羽煌道行浅妖气弱，通常要到未时才会化作人形。早膳饭桌上与两条狐狸同座，令冷晋颇有种沦落之感。堂堂国师与狐妖抢食，若是被师傅师叔和其他师兄弟知道了，怕不得笑掉大牙。
　　冷晋用薄饼卷起糖醋拌的凉瓜，正要往嘴里塞，忽见黑狐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这个……我不能吃？”他问。
　　“昨儿夜里，你和小白同榻而眠？”衍宇的重点显然不在薄饼卷凉瓜上。
　　“是。”又没做甚辱没清白之事，冷晋自是坦诚。
　　衍宇眯起媚眼，阴阳怪气地说：“色道士，这事若是让小白他爹知道，你死定了。他爹是九尾玄狐，五行皆修，道行远在你之上。别怪我没提醒你，想活命，就该立刻卷包走人！”
　　要说这九尾玄狐冷晋倒真见识过，他师公收过一只，镇于鼎中替老爷子炼丹。它闲时便坐在火里给九条尾巴梳毛，可爱得紧，丝毫看不出有威胁性。不过当年师公收服这只九尾时损了半生的道行，从此闭关，再不过问山外之事。
　　将卷饼塞进嘴里，冷晋鼓着腮帮笑道：“贫道舍命不舍财，二百两银子既然给了，怎的也得住满十日再走。”
　　“哼，看你到那时还笑得出来。”
　　衍宇探头叼下块肉，出溜一下跑走了。郑羽煌看看冷晋，伸爪将装肉的盘子往自己这边扒拉，看那意思是不准备给对方吃。冷晋干笑，又卷了个凉瓜薄饼塞进嘴里。
　　——抠门的狐狸。

　　华医堂上午很是热闹，看病的抓药的，人来人往。何羽白坐堂诊病，正堂里还有个药工帮忙，姓安名兴，冷晋一打眼便看出对方是只猫妖。道行也不深，跟何羽白差不多。但令他诧异的是，安兴的尾巴已分了三叉，照他的道行顶多分两叉便算不错了。
　　安兴忙着为病患抓药，等人散了好容易歇口气才发现冷晋盯着自己看，于是皱眉低喝：“有甚好看？”
　　冷晋挑挑眉，扬手将掌中所执的照妖铜镜置于柜台内侧。见黄铜镜子里映出自己的真身，安兴的三条尾巴立时直直竖起。
　　“师兄！”安兴偏头责问何羽白，“怎能容这等人留宿？”
　　何羽白淡淡道：“冷道长只除恶，不欺善，莫怕他。”
　　“哪个怕他？”安兴不悦，身子却往何羽白旁边靠去，拉开与冷晋之间的距离。他小声叮嘱何羽白：“师傅常说，人心险恶，师兄，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留他在此，不怕他招来一群道士收了咱们？”
　　“他若想收，昨日便收了。”何羽白望向空空如也的古董架，默默叹息——等阿爹回来看见，怕不是要恼直背上的卷毛。

　　算算时辰，冷晋出门直奔知州府。何羽白已将知州的官印交还于他，也再三保证衍宇不会再去找知州的麻烦。但也提了条要求，那便是要知州把抢占的田地还回去，还要开仓济民，保受灾的百姓顺利熬过苦夏。
　　半月前暴雨倾盆，堤坝决口，淹了数百亩田地。灾民们眼巴巴地盼着官仓赈灾放粮，可谁知眼瞅着半个月过去了，一粒粮食都没见着。盛夏酷暑，自家田里没出产，房屋牲畜又都被大水冲跑了，官仓不放粮便只得出去讨饭。再者，洪水过后蚊虫滋生，疫病横行，受灾的百姓实是苦不堪言。
　　何羽白为此特意去寻司水的龙王，劝他收云止雨，还那一方土地的祥和安乐。然那龙王直喊冤枉，说洪水之事与他毫无干系，是山里的一条青蛇作祟。可山里有山神守着，而山神厌恶狐妖，布下结界，何羽白半步也踏不进去。
　　这件事何羽白也跟冷晋说了，托他去与山神交涉，想办法劝服青蛇不要再作怪。冷晋虽不愿多事，但见何羽白言词恳切，又是为灾民谋福也不好推脱，还了官印以圣上之名责令那知州归还田地开仓放粮后，便又马不停蹄出了城。
　　路过破庙时，冷晋勒住马头，皱眉遥望着那尊金箔剥落、满身裂纹的佛像。
　　光天化日，却是魔气冲天。

　　TBC

　　得加快进度，起码先让衍宇给羽煌下一窝狐狸崽子【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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