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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一集:念慈恩 之七 ...

  •   “这景小姐就是蒙克斯中国地区的总代表吧!”坐在车航宇的车上,白玉唐按捺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突然冲口而出。
      车航宇亲自开着车,侧头瞥了一眼坐在副手席上的女医生(虽然此时的形象完全不像一名白衣天使),略有点惊讶。
      “是的……想不到白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
      白玉唐眉飞色舞,在安全带的束缚下挥着手,就差一拍大腿了。
      “我!我当然知道了,它们早就告诉我了,嘿!那帮东西它们怎敢瞒我,看我不吃……”
      “——我们是从财经杂志上看到的!”坐在后排的汪丹及时大叫,对一头雾水的车航宇说,“蒙克斯的中国地区总代表,可不是泛泛之辈呐。这位景小姐也算是本市的一位名女人吧!我们在杂志上看到过她的照片和采访。”
      车航宇虽然有点将信将疑:“是吗?我倒没有看到过……”
      “当然当然,没想到这位景小姐真人比照片看起来还要年轻得多呢。”汪丹连忙敲钉转脚,同时暗把白玉唐一扯,警告她不要再说话不经大脑,“她到底多大年纪啊?按理说能坐上这个位置一定要经过多年磨练的,可是看上去真年轻诶,好象最多三十?”
      “我也不清楚。景小姐一直是我父亲公司的大客户,向来都是父亲和她打交道,业务交往已经有几年了吧。其实说起来她应该算是我的长辈呢。这次父亲生病,不怕你们笑话,我……我真是焦头烂额,唉,我想我大概真的不是从商的料,可是父亲一定要我子承父业……”车航宇注视着前方路面,叹一口气,大概近来压力实在太大,不知不觉竟对两个并无深交的人流露心声,“我知道父亲创业的艰辛,单是为了不辜负他的希望,我也该努力学着做生意,父亲一辈子的心血总不能在我手里给毁了。可……”
      他摇了摇头,意兴阑珊。白玉唐张口要说话,背上又遭一揪,只好闭嘴。
      “其实我对商场上的事真的不感兴趣。好象天生没有这根筋,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真令人厌倦。景小姐为人很好,这次公司里出了点纰漏,我也不便细说,总之要不是她帮忙料理,后果真不敢想象。”
      汪丹做出老练模样:“是么,商场上难得这么仗义的人。还好你遇到的是她。现在事情都圆满解决了吧?”
      车航宇点点头。白玉唐回头与汪丹对望一眼,知道那两个趁火打劫的“帐房和掌柜”一定已经被开除了。
      “听你的意思,并不喜欢从商。那你一定另有理想吧。”汪丹又说。
      车航宇唇边泛起一丝微笑,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呵呵,我小时候挺喜欢画画的。父亲也曾送我到少年宫上过学习班,一直学到念中学。老师说我这方面有点天赋,初二那年还参加全市比赛,得过一个奖的……后来上了高中,父亲怕耽误学业就不让我学了。我自己偷偷地练,被父亲发现,挨了好几次骂……反正报考美术院校想都甭想,父亲这关就过不了,再后来大学念了金融专业,毕了业父亲又送我出国修工商管理……”他声音渐渐低下去,终至缄默,只专心望着前方开车。是少年时理想破灭的一个微弱的回声,知道此生永远也实现不了的一个梦。白玉唐充满同情地看他一眼,忽然觉得像这种衔着银匙出生的富家子弟其实也怪可怜的。
      汪丹熟不拘礼(啊……人家和你熟吗,大哥?),伸手拍拍车航宇的肩膀:“啊哈!原来你喜欢美术。没关系啊,等你父亲好了,你闲下来,我可以介绍会画画的人给你认识,我们公司好多美工呢。”
      “那多谢你了。但愿白小姐能尽快把我父亲治好。”
      “我会尽力的。”白玉唐忙说。不由奇怪地瞥了瞥一前一后两个男人。汪丹死活不放心她今晚到别人家里去“相亲”,死缠烂打磨着要一起来,于是没经过车航宇的同意她就把老公带上,心中不是没有一点惴惴的。
      然而车航宇除了在初见他们“贤伉俪”双双闪亮登场时有一点惊诧之外,没有对她这种擅自主张的行为表现出任何不满,并且看起来他和汪丹还相谈甚欢,白玉唐不禁对这位公子哥儿的随和与礼貌再加十分。
      车向市区外开去。车航宇说尽管为了上班方便,平时他们是住在市中心一套大公寓内,但为了父亲能够静养最近全家已搬到郊外别墅。在拐上高速路之前,经过一座新修的影视城,这是刚刚建好的一处景点,除了给各剧组拍摄外景之用,不拍戏时也向游人开放,算是本城一处最新的旅游资源。白玉唐早有耳闻,但汪丹工作太忙,一直没时间带她来玩,此时她转过身,趴在靠背上艳羡地磨着汪丹:“老公,我想上这里玩,周末我们来嘛,好不好……”
      汪丹眼望窗外,突然叫道:“柏芝!柏芝!”
      “??”白玉唐随他转过脸去,也跟着大叫起来:“啊!真的是柏芝呀!”
      “车先生,请你先停下车好吗?”汪丹兴奋地指着车窗外,在影视城外面的露天茶座上一群人正簇拥着一位衣着休闲戴着墨镜的美女喝冷饮,车子驶过,窗外景象一闪而逝,根本看不清楚。
      可是女医生和她的老公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个拍着玻璃一个捶着靠背:“肯定是,我看到了呀!不知道是刚拍完戏出来休息还是准备进去拍夜戏呢……快快,请你停下车好吗,我去要个签名,不会耽误时间的……”
      “是我的偶像诶!!!麻烦你,一定要停一下车……”
      车航宇苦笑着摇了摇头。把车泊在道旁,望着兴高采烈地奔向茶座的贤伉俪。大家都是同龄人,难得他俩竟然还像十几岁的少年一样,如此热情饱满地为明星而兴奋。真是没想到,这位初见时成熟冷静的白医生原来是这么孩子气,她老公也不相上下。
      或者,是自己的心太老了。从小就被作为集团接班人,在父亲的严格教养下,自己像个少年老成的代表,几乎不记得也曾有过这样盲目而热情的时刻。看着白玉唐和汪丹为了得到一个明星签名而奋不顾身的背影,车航宇突然觉得,他们比自己幸福得多。简直有点嫉妒他们,这样轻易得到单纯的欢喜。
      ——容易满足的人,比较容易感到幸福。是这样么?

      从车家出来时已是晚上十点多。车航宇带着白玉唐出来,依旧开车把他们送回市区。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气氛始终沉默,与来时有说有笑的热闹不同。车航宇似乎心事沉沉,白玉唐草草安慰了几句,他仍是情绪低落,看来车建强的病情并不乐观。汪丹见他俩都不说话,努力活跃气氛未果后只得也闭上嘴,心里可是憋着一肚子闷气——自己的老婆被别人当作女朋友领到家里吃饭,“拜见公婆”,想到白玉唐作为车家未来的少奶奶不知受到多么隆重的招待,而自己却只能像个靠垫似的被一起塞进车库,干坐了一晚上。虽然车航宇为他准备了三明治、饼干和矿泉水并一再抱歉,自己迫于面子也只好放出不介意的模样,大手一挥,潇洒地:“没关系!带她去吧,我正想一个人清净清净,天天被她吵得闹死了!带走带走~”
      可是眼看着老婆和别人并肩离去,这心里能是滋味嘛!
      “哼,不知道她和这小子会做出什么亲热的举动……”十分担心,以白玉唐这种一根筋的脑子,太容易把戏演过火了。
      说不定为了显得非她不娶、以便博得长辈们的认可,二人故意在饭桌上捏个小手、亲个小嘴的……
      汪丹眼前涌现着一幕又一幕图景,这条龙的心里醋海翻腾中……他还留意瞥了瞥车航宇的嘴,还好,好象还没有口红的痕迹……
      彬彬有礼地道了别,一到家他便把脸一板,正待追问今晚的详细经过,白玉唐却抢先叫了一声苦,倒在沙发上。
      “哎!郁闷死我了!”
      “你有什么可郁闷的?吃也吃好、喝也喝好了,难道你‘婆婆’和‘奶奶’不喜欢你?”汪丹走到沙发旁斜视着她。
      “还奶奶呢!”白玉唐用力一拍扶手,“他奶奶我根本就没见着!”
      汪丹取笑道:“为什么没见着?你看,我说今天不让你穿成这样吧,红配绿,准是你奶奶的品味高,看不上你这个孙媳妇了吧!”
      “你奶奶的!”
      “哎,不许骂街!”
      “哼……”白玉唐忿忿不已,“我跟你说,他奶奶绝对有问题,咱们打赌——我看她是不敢见我!”

      原来车航宇的奶奶听说孙子今天带女朋友回家吃晚饭,竟然说身体不舒服,不想下楼吃饭了。这大出车航宇的意料。奶奶只生父亲一个儿子,作为车家一脉单传的唯一根苗,打从过了20岁,奶奶就对他的婚姻大事抱以无比的热望了,车航宇还记得自己读大学时就曾经为了躲避奶奶强迫父亲为他安排的相亲,硬是一整个学期赖在宿舍里没敢回家。
      等他毕了业,奶奶就更加热切了。几乎没有一天不唠叨:“唉,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能不能挨到看见我的重孙子喽~~~~~~~~~”把车航宇说得哭笑不得。这几年来,他和奶奶一直是打着一场相亲与反相亲的游击持久战。
      按理说,作为第一个自己看上的、情愿领进家门的“女朋友”,白玉唐一进门就该被奶奶捉住,问长问短,从头看到脚才对,可是老人家却对这桩大事显得毫无兴趣。她连面都没露,只让保姆把饭菜送到她的房间里。
      “也许她是因为儿子的病,没心情见什么孙媳妇吧?”汪丹猜测。
      “不可能,她分明是故意躲着我。”白玉唐说,“后来车航宇说既然奶奶病了,大家也不要吃饭了,一起送奶奶去医院吧,她又让保姆带话出来说自己只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头疼,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和安静,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她。”
      ——“小宇啊,你和你母亲陪那位小姐吃完饭,就把人家送回家吧。唉,咱们家住得偏僻,一个姑娘家在外头逗留得这么晚,这可不好。别让人家父母担心。”保姆传达的这话使车航宇和白玉唐面面相觑。在车航宇是为祖母的冷淡而吃惊,白玉唐则暗暗点头——
      “很显然,她根本不想见我,而且希望我越快离开他家越好。不仅如此,她还想方设法地阻止我见车建强!我说我今天第一次来,听说伯父身体不好,买了点补品,想探望一下伯父。本来车航宇的妈妈都要带我去见病人了,那老太婆忽然又叫保姆来拦住,态度强硬得很!我们在楼下,她在楼上她自己房间里,如果不是那保姆随时报讯,你说,她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去看车建强的?”
      汪丹沉吟:“你猜测的路子正确的话,她应该是用了某种法术……”
      “反正不会是放了窃听器在我们身上吧!”白玉唐冷笑,“我没见过这么高科技的老人家,倒是见识过会使妖术的老太婆——我现在明白了,车航宇的奶奶就是那地铁里吃人脑子的老妖怪!哼哼,好狡猾的老东西,一面在地底下逞凶,一面躲在别人家里暗算,要不是我们凑巧赶上了,谁会想到可怜的老乞婆会是本城大富豪的母亲?她留着车建强一条命,八成也是为了掩护自己,不然早就把他的脑袋吃空了!这老太婆就是所有阴谋的元凶——制造鬼车事件的羊妖!”白玉唐义愤填膺。
      汪丹听了这番天衣无缝的分析,脸上却没露出叹服的表情,反而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本来难得你这次动了脑筋,该鼓励你一下才是,但你这个主观臆断的毛病就是改不了,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即使是眼睛看到的事实也未必就是真相,何况还没有任何证据,完全凭你自己的推测。其实……”
      刚说到这两个字,窗外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响亮。闪电像一条青白失血的伤口割开这城市被霓虹辉映得流光溢彩的夜空,哗啦啦倾下瓢泼大雨。夏夜的暴雨总是突如其来。
      又一声炸雷。汪丹还来不及把被打断的话说完,四脚朝天睡在床上的小乖已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到他怀里。
      “啊~~~~~~雷!救命啊!”
      小黑猫簌簌发抖,平时的威风全没了,死命抓着汪丹的衣服使劲往他怀里钻,四只爪子全部张开,尖利的指甲伸出来,透过衣服抠进肉里。
      “把拔救命!打雷了!好可怕!好可怕!救命啊~~~~~~”
      “救命啊!!!”
      汪丹的惨叫和它的同时响起。五官疼得皱成一团的男人满屋乱跳,怎么也无法把小乖从身上抖下来,它就像活活钉在他身上一般,死不肯松爪。
      白玉唐正要前去解救,一点漆黑发亮的光芒自窗外穿过玻璃径直进屋,飘飘悠悠,似一只黑色的萤火虫,绕着她盘旋不休。
      “啊,我的飞萤!”她惊呼,“缁衣鬼发现‘它们’了!”
      轰隆隆又是一声响雷。白玉唐冲向双双嚎叫的男人和猫,把小乖从汪丹的肚皮上拔下来往地上一扔。
      “躲到床底下去,雷劈不到你的!胆小鬼!——快跟我走,地铁里有情况!”
      汪丹捂着肚子,大声哀叫着,不由分说被她拖出门去。

      许小蔓离开宿舍的时候,是深夜10点50,还差十分钟宿舍楼便要熄灯锁大门了。
      “小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她的同学看到整晚一言不发躺在床上看书的许小蔓突然下床,换上鞋子就往外走。
      “小蔓,马上要锁门了,你去哪儿?”
      “小蔓!外面在下雨……”
      寝室里众姐妹纷纷撩开蚊帐询问,有人上前拉住小蔓:“小蔓,你到底要上哪儿去?说清楚,别让大家担心。”
      不是姐妹们多管闲事,小蔓今天的表现实在不太对劲。今儿是她的生日,下午上完课,她就出去和男朋友庆祝去了,大家都以为怎么也得疯到熄灯前回来,谁知还不到九点她就回到宿舍,连脸都没洗,径直爬上床拿了本书,此后一句话也没说过。大家猜测该是小两口拌了嘴,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也不去打扰她。可这会儿都快11点了,下着这么大的雨……
      “我和张江吵架了。”小蔓说,“不过事情不大,刚才他发短信来向我道歉,说要请我吃消夜赔礼。我现在找他去,大家不用担心。”
      她轻轻推开同学拉着她的手,还笑了笑。补上一句:“我今晚就不回来了。”
      众人会心一笑。小两口,偶尔的小小争执过后,反而更加甜蜜。小蔓要去享受一个你侬我侬的良夜,连伞也不要拿。再大的雨,对于被爱情燃烧着的年轻女孩,又算得了什么。这点低温浇不灭她心里的喜悦与幸福。
      小蔓拒绝了同学塞给她的雨伞。
      “我出校门直接打车过去,不用带了。”她反手带上寝室门,在那扇生活了三年多的门外停留一秒钟,低声说,“——带了也是累赘……再见。”
      最后的一刻,年轻女学生的声音里仿佛透着无限的留恋与凄酸。然而门里的姐妹们并没听见。
      小蔓一咬牙,沿走廊飞奔下楼,头也不回。

      她没有打车。在宿管大妈的埋怨声中不顾一切地冲出校园,瓢泼大雨里,马路上偶尔驰过几辆空的出租车。车灯射破雨幕,一束暖黄的强光远远投到这个淋着雨踯躅街头的女孩身上,司机轻轻鸣笛,企图唤起她的注意。
      但女孩好象没听见,苍白着脸沿街边无目的地一直朝前走,根本不理会出租司机的提示。
      于是那束光从她身边一掠而过,没入茫茫雨夜。小蔓的身边,一片黑暗。
      真黑……在这暴雨的深夜,整个城市仿佛集体死去,不,整个世界。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所有的人,他们把她抛弃了。
      小蔓仰起面,让倾盆的大雨击打在她脸上。长发早已湿透,她平日最得意的一条真丝连衣裙也不再飞扬,水漉漉贴在身上,这一层蔽体的衣衫不能让她温暖,反而更冷、更冷。她这样淋雨,明天一定会发高烧,错过期末考试。扣学分、重修、甚至开除……但她不在乎了。明天永远不会到来。这些事都不归她烦心了。
      全世界所有的人,都不再和她有关系,包括……他。好象独自行走在深海之底,小蔓抹着被雨水糊住的眼睛,从来没发现这城市这样寂静。四面八方,只是一片大水茫茫。她看不到一个人。
      不。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
      小蔓艰辛地在暴雨中睁眼,低下头。那个人不知何时、从哪里陡然来到她面前。她和她一样被淋得透湿。
      小女孩的声音在哗哗雨声中显得不真实,如将醒未醒时恍惚听见的断句,不知来自梦里或现实。稚嫩、柔软,然而竟没有一丝暖意。像勾在自己手上的小手指,冰冰冷。
      “姐姐。”小女孩只齐她的腰际,仰望着颀长的小蔓,拉起她的手。她的眼睛好象不怕雨淋,在水帘下兀自天真地大睁着,直直望定面前的女子,口中清晰地吐出与她年龄不符的、带有命令意味的言语:“姐姐,跟我走。”
      “你……”小蔓身不由己,被她牵着踉跄了两步。冷雨浇在身上,似乎让她迷乱的思绪稍稍清醒了一点。这瘦弱褴褛的小女孩——她见过她的!
      她想起来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早就和男朋友张江说好了晚上要一起吃饭庆祝。偏偏有选修课,小蔓是好学生,尽管迫不及待要见男友,仍然坚持到上完课,已经7点半,方才出发。
      张江和她不是一个学校的。赶到他学校附近的PIZZA店,已八点多了。张江早等在那儿。快期末考了,两人各自忙于学业,已有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今天难得相聚自然是格外亲热。一顿饭吃得高高兴兴,张江还说吃完饭带她去看电影、唱K,好好地过个生日。小蔓但觉世上没有比自己更幸福的女孩。
      谁知就在准备结账时,门外忽然闯来一个女生。小蔓认得她,是张江他们系低一级的学妹,很漂亮,好象还是他们的系花。她去张江学校时见过她,正要打招呼,系花却直奔张江说她刚才吃完饭把钱包落下了。
      “钱包我给你收起来了,不是发了短信吗,明天还给你……”张江显得很尴尬,“何必跑回来一趟呢……”
      “可是我寝室柜子的钥匙还在钱包上,不拿回来今晚连衣服都没得换!都怪你粗心,我忘了东西你也不知道提醒我~ 哼!”系花学妹撒娇拉扯着张江,小蔓在一旁早已惊呆了,任谁都能看出他俩绝非一般学哥学妹的关系。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位学妹却抢先冲她发难了。
      “怎么?是你呀——张江你还没跟她说?两个月前你就说要跟她分手了,怎么还没摊牌?你是不是男生?”
      “我……这……你听我解释……”张江极力想把她先弄走,低声下气,拼命敷衍。系花却不吃这一套,狠狠甩开他:“我不管!你答应过我以后只和我在一起,既然你老是拖着不说,今天我就替你说!许小蔓,你听着,你男朋友张江——现在他可不是你男朋友了——他三个月前就已经和我在一起了,他说他要和你分手。今天咱们三个人都在这儿,就把话说清楚,从此以后张江就是我的男朋友,请你不要再纠缠他。”
      小蔓看着张江,嘴唇发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张江,这都是真的?”
      张江低下头不作声。系花冷笑一声:“你说呢?别再自欺欺人了,事实摆在眼前难道你还要再骗自己?张江早就决定和你分手了,他只不过心软,不忍心开口而已。但我可不愿受这个委屈!许小蔓,如果你还有点自尊,就别再缠着他!”
      “张江,我要你亲口对我说……”她几乎是哀求地抓住张江。他们是高中同学,从一进大学就在一起,三年多了。
      三年多了都及不上别人的三个月?她不相信。
      “张江……”
      男孩沉默片刻,终于在系花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轻轻掰开她的手。
      “小蔓……对不起。”
      她眼看着另一个女子牵住他的手。那掌心还带着自己的体温,而被握在其中的手指,是属于别人的了。
      他所谓的陪她过生日,竟然是在和别的女孩先吃过饭之后吗?不过现在她不再追究这件事了……关于他的一切,她再没有资格追究。那男孩,他是别人的男朋友。
      许小蔓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PIZZA店里出来的。她不想打车回学校,懵懵懂懂,随着人流走进地铁。最近听说地铁里经常出事,她的同学们好久都不敢坐了,若在平时,文静胆小的小蔓更是万万不敢的。但今天……
      今天,她还在乎什么呢。
      地铁里果然乘客稀少。在车厢里小蔓望着窗外呼啸的黑暗,兜了一圈又一圈。当她终于决定回学校,下了车却被一个小女孩拦住。
      “姐姐,我饿。给点钱买吃的吧,姐姐。”四、五岁左右的小孩子抱住她的腿摇晃,仰起小脸,“姐姐,我饿~”
      尽管明知这些乞丐小孩大多是被大人指使来骗钱的,平日遇到可怜的老人孩子,她多少总是要给点的。然而今天她对钱包这样东西简直是过敏,一直到现在,眼前始终不停地晃动着那个系花从张江手中接过钱包、再娇嗔地用它轻拍他脸颊的样子。她根本不愿碰这东西,连听也不要听。
      “我没有钱。”小蔓推开孩子往前走,她却极其灵巧地马上追来又从后面死死抱住她。
      “姐姐骗人,我看到你的钱包了。”小手指着她挎包半开的拉练里露出的一角皮革,“姐姐,我只要一块钱买点吃的,求求你,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放开我!没有!”小蔓拼命挣扎,那小孩说是没吃东西,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同龄孩子。二十一岁的女大学生居然挣不脱两条细瘦的小胳膊,可惜她此时的心绪怎能有余暇留意这个。
      “姐姐,我看见你的钱包了!你有钱,我只要一块钱!”
      “你——走开!”小蔓揪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推,拔腿便跑。眼泪夺眶而出。
      她没有看到身后,被推倒的孩子却没有哭泣。她趴在地上,抬脸望着飞奔上出站台阶的女大学生,缓缓举起一只小手,直指她的背影。
      从孩子的小嘴里发出几乎听不到的、低沉冰冷的呢喃。
      “姐姐——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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