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殇·迷情》思尽忧郁

25、第十二计 顺手牵羊（上）

　　“刚才聊得可开心？”

　　青郁正半躺在软榻看不远处赛场的情形，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插过来，抬头正对上紫麒一双似有薄怒的双眸。

　　“父皇亲自赏下的纯种苍月凤血良马，你倒舍得送人。当着我的面跟别人勾勾搭搭，嗯？”那尾声的一个扬调，任何人听来都是一种怒火的前奏，偏偏青郁若无其事道：“有空跟我胡扯，不若看看场上比赛来得有趣，要不要坐？”

　　青郁身子往旁边让了让，原本似有怒气的紫麒却露出笑容，一跨步坐上软榻，顺势将青郁搂在怀中道：“跟他聊过了，感觉怎样。”

　　“不太像有心机的人，很实在，真是性子冷。”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他脾气相当的固执，认定的东西不会轻易改变，你没看到前几日从他那里灰溜溜跑出来的想收买想巴结他的人。还有——你不觉得他长得很英俊？”

　　青郁抬头看进紫麒的双眸中，若说他在意，偏这一副放荡样，若说他不在意，偏又句句意有所指。

　　“留国上下的人谁不知道三皇子紫麒不仅风流放荡，更是留国第一美男子，若说英俊，这冷面小子哪比得过你。”

　　“这话我很受用。”紫麒笑笑，将目光移向赛场。

　　草地上奔腾着十匹俊马，个个气派飞凡，马上的男子灵活矫健，或俯身或跃起或垂身或仰躺，避开对手进攻又瞬时进攻，十人打得激烈却又优美如画，只见衣袖飘飘，玉带飞扬。

　　“他们这哪是打架，快比得上舞坊里的舞了，那身段，那柳腰……”

　　“朝中老臣要听到你这么形容留国紫试才俊，恐怕气得吐血。这是紫试，不仅比个胜负，也比面子，那些粗俗的招式哪能在这种场合使出。这可不是地头无赖打群架，而是打给整个留国看的，一招一式都上心，哪怕输也要输得有风度。况且——”

　　紫麒接道：“况且那十人中大部分早已心中有数这场比试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胜负早已内定下。青郁你说如果是公平比试的话，你觉得谁会赢？”

　　青郁挪挪微酸的脚道：“不知道，我没看几场比赛，对这些人不了解，你从鸿试起每场赛试都亲临，你觉得呢？”

　　“我觉得嘛——”紫麒声音压低，吊人口味，迟迟不开口，见场上一人被踢下马后，为那人宛叹一声，然后道：“桐无尘。”

　　“哦？”青郁有点吃惊，难得他跟金傲世的意见相左，仔细看场中那人，出手从容不迫，虽然优雅，但并未觉得如何出众，“如何见得？”

　　紫麒将垂下的长发顺至身后，柔顺的发丝随风飘动，缓缓直起身，捉过青郁的小脸，认真到：“因为小时候欺负她妹妹，被他狠狠揍了一顿，到现在还记得他的拳头滋味。”

　　青郁难得见他一本正经地开玩笑，笑道：“她妹妹？岂不是现在的桐贵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小小年纪，就会了那些风流把戏，连未来的贵妃也敢调戏！”

　　“哈哈哈……”紫麒大笑，非常开心。青郁却有点厌弃地将他推开道：“不要告诉我你喜欢你老子的妃子，所以才风流放荡，看似处处留情却是处处无情。”

　　“这么痴情的男子，你不喜欢？”

　　“哼，笨男人我不要。”

　　“我也是，只喜欢聪明女人。”紫麒又将青郁搂进怀里。

　　周围众人见这两人这样只做什么都没看见。金家大掌柜在一旁都没说什么，轮不到他们指指点。不过一些朝臣看这情形心里有数，知是金大掌柜是看中三皇子想要将女儿嫁于他了。心里不禁叹息一声，觉得这金傲世就一粗俗商人，富可敌国又怎样，居然会把女儿交给这么没前途的风流皇子，可惜那么娇美的少女……

　　谈笑间，场上又有四人被踢下马，被扶了下去。

　　“可惜啊，多么优雅的比武，可那人实在是煞风景。”

　　青郁顺着紫麒的眼光，就见一人恰好被打下马。那青衣男子没有过多表情，过多的花哨动作，简单而纯粹的出拳，一拳将一人从马上打飞出去，那人连在地上滚了几圈，狼狈不堪。

　　场上只剩四人。

　　桐无尘与武墨两人只顾互相搏斗，对旁人不闻不睬，现见场上只剩四人，极有默契地分开向那两人驾马而去，意在清场以后两人单挑。这本就是为他们准备的比赛。

　　武墨出拳击向马头，马惨嘶，整个身子侧倒，马上的人吓得立刻跳了下来。解决这人，武墨看桐无尘那边，却见他还与那个平民打得不分盛负，心中鄙视：居然我武墨的对手连个粗俗平民都搞不定。策马而上，立在一边。这时无论出手打哪人无疑都不妥，只待那两人分出胜负。

　　桐无尘见武墨过来，与青衣男子斗了几回合，突然跳下马道：“武兄，这人武功高强，桐某自认不如，还请武兄为桐某一雪耻辱。”

　　桐无尘毫不犹豫地跳马弃赛让场中人吃惊不已，紫麒道：“做到这样也够了，反正知道自己必定不会赢，没被任何人打败，也不算丢了桐相的面子。那小子还是那么精明。”

　　武墨却被桐无尘突然的退场搞乱了脚步，还没反应过来，那青衣男子已经挥拳而至，出手利落狠辣，拳风阵阵，勉强稳住身形，那人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明明自己骑的是父亲神威将军最爱的战马疾闪，却避不开那平民身下混身暗红的马。武墨心惊道：难道那就是苍月国有名的凤血宝马！他一个平民怎么可能有那种价值连城的马！

　　“女儿啊，看来你这人情送得大了点，送马也就算了，你居然想把这英鸿之称送给他？你可是早知紫试结果的。”金傲世见场上情景，不冷不淡道。

　　“我只是送马，能不能赢比赛又不是我说了算的，就算武试是他赢了，综合文试结果，你们还可以让武墨当这英鸿之称。”

　　“呵呵，不过‘武试第一’这人情，看样子那小子以后少不得对你另眼相待了。”

　　场上两人打得难分难解，武墨从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出招干脆利落，看似平凡的招式却招招出向要害，光抵挡就已废尽心力，根本无暇反抗。眼看那勾拳挥向自己脖子，反射地立刻上半身向马侧仰躺下去，双腿死死缠着马肚。见他竟立在马上，俯看自己，一瞬间他的身形变得无比巨大，武墨心中惊骇，如果这是在战场上，自己一定已经死了，从这人身看他看到父亲所说的那种战神之气！至之死地爆发，武墨猛地挺起身子，一手缠住马缰，却将整个身子抛出踢向青衣男子，明明是以退为进之招，将对手逼退后可驾马离开调整片刻，却不料那人不避不让，被他踢个正着，立在马上的身子本就无处可依，立刻摔倒在地面，躺在地上没有动静。

　　周围的人猛地爆发出欢呼声，武墨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就见人群疯狂地向自己涌来。这就赢了？这般就赢了？武墨心中惨笑一声，两个最大的对手全部弃权，自己这赛赢得好窝囊。但这场赛是家族荣耀，父亲的荣耀。“只能赢不能败”这是父亲当日的话。

　　赢了，无论如何终于赢了，没辜负父亲的期望，至于别的就不去想了。忽视默默从地上爬起来的青色身影，武墨振起两臂，豪气万千的大吼一声，瞬时人群更加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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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呀，爹爹，女儿这人情那人不收呢。女儿该怎么办呢？”软榻上的少女一脸苦恼。
　　“女儿会不知道怎么办？”一身贵气威严的中年男人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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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则才那人想见你。”如月在一旁道。

　　紫麒抬头见不远处一匹高大暗红的马旁一抹青色身影定定地看向这边，大而漆黑的眼睛直直视射着自己，微微笑着将青郁往怀里紧了紧，在她颊边亲触一个吻道：“去吧。”青郁看了看那人，对如月道：“告诉他，这马输了比赛，丢了我的脸，我不要，是杀是扔随便他，不要再来找我。”

　　如月一愣，随即道：“是，小姐。”

　　“唉，金大掌柜真舍得把这马送人！与其送那不知情趣的小子，送我可好？”

　　“爹爹已经把我送你了，我难道比不上那马？”青郁轻抬眼角，紫麒闻言贴上她的耳边摩挲道，“当然，那马价值连城，你却是无价之宝。英鸿试这事结束了，我俩的事也可以跟父皇提了吧，这是——金大掌柜的意思。”

　　两人亲密之态落入赛场所有人眼中，当然清清楚楚地映入了那双漆黑大眼中。青衣人听完传话小丫环的话，轻轻摸了摸了马头，没有反应。如月等了一会，见这人只顾跟马交流，似没有话要交待，刚转身欲走，那人突然出声：“祈月公主和三皇子可是——”如月是伶俐人看这情形立刻明白了，场中对自家小姐倾心的又岂一个两个？

　　“三皇子住在金府，常带小姐出去游玩。”这意思已经够明显的了吧，如月想着，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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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门外那人又求见了。”

　　“不见。让他走。”青郁懒懒散散道。

　　“女儿你这招欲擒故纵果然高明。那价值连城的凤血马，他收不得又退不还，寝食难安了。你真是狠得下心，上次那人将马丢在门口，你让人用粗鞭狠抽那马将它打得遍体鳞伤哀嘶不断，纵是心肠刚硬之人，见此宝马被虐也心痛不已，逼得他无可奈何，一次次上门，又一次次无果而返。女儿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去见他？”

　　青郁从书桌旁站起，走到窗边，看园中一片枫叶艳红，视线痴缠地落在园外的一座高高的假山上，声音恍若迷惘虚无：“等到——他突然出现在我的园子里。”脑中仿佛回到那日初来金府，月色凉风下的玉箫轻奏。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秋风轻送，枫叶沙响，青郁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天高云淡。低头，腕上的紫魂链紫色暗淡，光晕朦朦胧胧，时伸时缩。紫晶中宛若流水蜿蜒，生生不息。淡紫的光晖将自己扯回那江雾迷绕的夜，夜风中立于水上的纯洁神灵，轻扬凄婉的箫声仿佛在耳边萦绕。自己的一份情一份意，不值什么了，也换不了什么。

　　紫魂链，紫魄坠——紫魂魄。这是爱人之间的信物吧，可以心灵相通的宝物。当初你毫不犹豫地送我，可是心里有半点爱意？若是有，怕也是怜爱之意吧。我之于你不过是一个柔弱无依的少女。你说过你不问官场上的事，你一身云淡风清的漂浮于红尘之外，而我却于这浊世挣扎谋划，利欲熏心。从那日我说要进金府，你已经料到以后我将遇到的种种，为何还要赠我紫魂链，让我时时刻刻记着你的存在。

　　一个逍遥世外，一个堕落红尘，为何还要用这样的宝物将我俩系在一起？

　　再一次尝试将手中的链子取下，看似松松缠在腕上的手链却一瞬收缩，纵有百般气力也松动不了。“……成形千年的紫晶，已有了灵性……”有了灵性，所以拒绝被摘下？当日你帮我带上，是否也只有你能取下？

　　而这链子取下后，是否也是你我缘尽之时？

　　想及此，青郁心中一阵剧烈纠痛。手腕上的紫色光芒瞬时大亮，如流星划过，烟火骤明，立刻黯淡下去。

　　罢了，既使是可怜，你心中有我也好。

　　窗外的天色黑了下来，如月进来点了烛火，见青郁仍坐在窗边发呆，低语一声：“小姐，夜了，早歇休息。”轻轻退了下去。

　　青郁又坐了一会，倦了。站起转身，突然听到园子里传来一丝轻响，立刻惊恐道：“什么人？”

　　一个黑衣高大的身影慢慢从夜色中浮出，漆黑的大眼既使在夜色阴沉中也被月色照得分外明亮。浓眉下一张英俊而干净的脸，让人一看便十分安心。

　　“叶冷深夜拜访，冒犯公主了。”

　　青郁立刻面有怒色道：“你来干什么？好大胆子，连我的园子也敢闯！”

　　“叶冷知道当日冒犯公主，又辜负公主期望。但这凤血宝马请公主无论如何收回去，叶冷受不起，也别再责打这马，人有罪，马有何罪！”

　　“好，这马我收回了。”

　　叶冷喜道：“那——”

　　“你现在就带我去见那马。”

　　“这，深夜有所不便，我明日登门还马可好？”

　　“有所不便？哼，你人都跑到我园子里了，还有什么不方便的，现在带我过去，否则我立刻叫人逮了你这月夜探入女子闺房的登徒子。”

　　叶冷眼眸沉了沉，道：“冒犯公主了。”伸手搂住青郁的腰将她抱在怀里，跳上墙头。少女柔软的身躯在他怀里缩起，似是有点害怕，身上淡淡的香气传来，勾人心魂。

　　“叶冷，你当真不要我送你的马？”青郁依在叶冷怀里，双手紧紧缠着他的脖子，怕一个松手就会掉下去。

　　“这马尊贵，叶冷平民一个，养不起，也实在想不通小姐为何赠马，若是当日相救之恩，这回礼太过重大，令人惶恐。”叶冷目不斜视，盯着黑夜里的路，迅速奔跑跳跃。夜风阵阵，香气阵阵，软软甜甜的呼吸就在耳边，强压下心头的情绪翻腾，却见青郁两手一紧将头埋进他胸膛里，猛地一震，心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不一会到了自己暂住的客栈，来到马厩，将青郁小心放下。马厩里站了一排马，最边上一只高头大马似是发现人来，低低嘶鸣一声。青郁走到凤血马前，手轻轻抚上马头，摩挲着马身上还没好的鞭伤。月光下，好好一匹宝马却从马头到马尾都是鞭痕，伤口结痂，一块块布在马身上，触目惊心。青郁也是爱马之人，见此情形心里一痛，却道：“凤血马啊凤血马，你在金家整日吃好喝好，没有多久便会失了这一身精壮体魄，毫无斗志，成为废马。好不容易为你找了一个配得上你的主人，他却不要你。算了，我送你一程吧。”青郁抬手，月光下一柄银色的小匕首一闪，就朝马脖子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