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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觅岛 ...

  •   姑射峰,白云渡。
      时已暮春,桃花已褪,湖山相映。渡口茶棚简陋但不失洁净,一位蓝衫公子立在棚下,负手远眺,喃喃自语:“从没有人去过,世人又如何流传天下堪舆图在嫏嬛福地?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旁边的茶博士是个老头子,眼耳不灵,听了这公子的话,翻着浑浊的双眼呵呵搭道:“是呵,未必无因,但有因必有果”。

      蓝衫公子身旁似是一名随从模样的人喝道:“老头,休得放肆!”

      蓝衫公子收回目光,回身,竟是十分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只听他道“简宁,不得无礼,我们该动身了。”简宁即躬身退出,二人登上早已备在岸边的一条船。

      舱内,简宁见四下无人,近前道:“二殿下,此番我们出海寻找天下堪虞图,未曾向皇上明禀,如若……”蓝衫公子目光一闪,直向简宁逼视,简宁唬得立即噤声。半晌,才听的他慢慢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去找那玩意儿?东海风光,天长云阔,瞬息变化,借此机会游历,可长见识,你好好欣赏吧”说完,简宁直觉轻风拂过,再抬头看他,已翩然出舱。

      精美小巧的内室,蓝衫公子缓慢转动手里的酒杯,心思也在转动:“如果此次真能如她所言,找到嫏嬛岛,拿到天下堪虞图,倒真是不愁立储之事,父皇早有言在先,得此图者立为太子……”
      窗外,新月如残钩,天色碧蓝如墨,沉沉。

      当今天下一分为三,实力和版幅最大的□□乃韩氏为帝,高祖韩放以军功夺位,流放前朝禧帝,立国号为大晋,南毗楚郢,北邻燕桓族,东临大海。韩放有三子——永泽、永睿、永瑛,到这二皇子韩永睿仅第二代。时天下初定,但众诸侯尚未归心,有的隐有效仿韩放之意。如有堪舆图在手,人心所向,一统天下,指日可待,故高祖韩放曾对三子言,得天下堪虞图者便立为太子。故这韩永睿不知在哪里得到嫏嬛福地的消息,竟冒险出海,意在访图。

      “二殿下,前方有个孤岛!”简宁指着前方轮廓渐渐清晰的岛屿道。韩永睿神情一凛,却不甚欣喜,心下盘算:“她既把那个地方说的如此神奇,照她所说的方法,究竟能不能取得那图呢?”转念一想君临天下也许指日可待,他面上不禁露出笑意。

      船已靠岸,岛上繁花佳木,连缀似锦,云雾腾绕,奇香扑鼻,奇怪的是竟没有人来诘问这两个不速之客,难道嫏嬛福地并没有世人所传言的那么可怕?

      韩永睿正要举步下船,忽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传来:“阁下可是姓韩?”

      高祖韩放将门出身,历经百战,武功举世无俦,韩永睿武功乃得其父亲传,亦是当今高手一流,竟没有发现此女身在何处,不由心惊。他朗声答道:“在下确是姓韩”,暗中凝神催动“玉明清识”功四处寻找,竟还是不得那女子方位。

      那冷冷的女子声音又传来:“若是姓韩,请下船,我们主人有请。如不是,请切勿下船,否则留下尸体做花肥吧。”

      韩永睿闻言,略忖,道:“简宁,在此等我,若三天内我没有回来,就速速回去!”说完,也不等简宁惊愕,撩袍轻轻一掠,衣带飘扬,姿态悠闲,已立在岸边。韩永睿微微一笑,也不管那女子究竟在何处,道:“请姑娘带路。”

      话音未落,眼前一晃,只见林中走出一个白衣女子,身形窈窕,轻纱掩面,对韩永睿道:“随我来吧”说完,轻轻一飘,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已掠出几丈有余。韩永睿不敢懈怠,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紧跟上。

      韩永睿随她进了林中,但见周遭雾霭沉沉,琪花瑶草,冻藤凝枝,藤蔓上盈盈结实,鲜亮可爱。他原想暗中记下路径,但这林中古怪甚多,岩石花草暗含阴阳八卦阵法,目力所及范围仅仅二三丈左右,只好作罢。韩永睿随那白衣女子左转右转,不多时已到雾林边缘。

      忽然,韩永睿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竟耸立着一座山峰。脚下是一条青石台阶,仿佛人工砌成,石阶蜿蜒至山上,尽头淹没在山腰岚气里,此地无风无声,连鸟鸣也不曾闻,似是开天辟地以来这里就是这般静谧,给这景色增添了不少诡异神秘。

      白衣女子道:“请沿此路上去,嫏嬛主人在宫中等候”说完,施了一礼,竟也不等韩永睿回答,径直照来路返回了。

      韩永睿摸了摸鼻子,苦笑,看看周围,慢慢登上青石台阶。石阶是平滑的,两旁,生满了奇异的碧草。走了数十步,石阶两旁,便不时可瞧见有折断的刀剑,死人的白骨隐现在长草之间,碧草如墨,白骨磷磷,再加上氤氲的云,凄迷的雾,神话般的天梯,以及那久已深入人心的种种传说混合成一种慑人的,奇异的魔力,足以使任何人连心底深处的畏惧都沁出。

      韩永睿喃喃道:“难道这些就是那些想妄入嫏嬛福地的人,这些死人骨头,在生前的名声,未必会比你韩永睿小。”

      石阶尽头,是一扇奇大无比的青石门,屋檐的轮廓依然掩盖在岚气中,门楣上石刻朱红色“琅嬛福地”四字,当面一对石制扣环。韩永睿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熟悉的感觉激发他天性喜冒险的细胞,他决定,不论前面是什么陷阱,有什么机关也好,一定要试一试。

      谁知,他的手刚触到扣环,那门竟悄无声息的滑开。

      石门原本依山而建,韩永睿暗忖:这嫏嬛福地竟是在山腹之中了。

      门内别有洞天,高约十丈,甚是空旷,千姿百态的钟乳石上竟星星点点镶嵌着龙眼大的夜明珠,在洞中做照明之用,发出柔和的光辉。洞中曲廊甚多,盘环叠错,却不知哪一处通往嫏嬛宫。韩永睿瞥见一处潭水,深幽不可见底,无尽的黑色仿佛一只怪兽要将人吞没。

      韩永睿取出怀中的非丝非帛的手掌大的物事,略略一扫,眼中已隐有笑意,只听扑通一声,他竟已跳入潭水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韩永睿渐渐醒转,直觉眼前珠光莹润,触手可及的是柔软的被衾,甫一睁眼,发觉自己躺在一方石床上,四角吊着鲛绡联幔。他待看清楚眼前之人后,顿时疑云消散,挽起帐幔,一跃而起,朗声笑道:“我早猜到是你,不过这请君入瓮的法子倒也麻烦的紧!”

      只听得一段甚为明清却舒缓的女子声音:“若非用此法,你可舍得下软红十丈,随我来这石宫待着,次次是我寻你,我可倦了。”

      这分明是情人之间埋怨的话,经这女子说来,却朗朗如明月,毫无幽怨之意,如同说“侬的胭脂颜色不够润”一般的随意。

      这石宫竟是用整块整块汉白玉拼接砌成,畅阔方直,巍峨森然。全无奢饰,墙壁上雕镂着似是远古的图腾花纹,刻法简洁流畅。
      一个人端坐寝宫白玉石座上,她身上仿佛穿着千百层薄如蝉羽般的轻纱,轻纱无风自动,她虽然坐在那里动也未动,但整卜人却似已要乘风而去,二人相距不过丈许,韩永睿却已感觉出她那种迫人的风仪。

      韩永睿但笑不语,手一轻拂,取过石桌上一盏青铜兽首灯,灯芯赫然是如小儿拳头大的夜明珠,他徐步走过去,持灯细细倾照那女子,道:“一别七年,别后无恙否?”

      灯光照处,那女子发如烟墨,连娟扫眉,面如莹玉,五官如同最好的大师雕刻出来的,尤其是一双清眸,如寒夜晨星。只见她悠闲地道:“该来的始终会来,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事,自然给你答案。”

      “你是谢风华?”
      “我不是。”那女子平静道。
      韩永睿一愣,说:“方才那引路女子称你是嫏嬛主人。”
      “我的确是。但我不叫谢风华,我是谢盈盈。”

      谢盈盈纤手一挽,不知从哪里抽出一个长约尺许的玄色扁平匣子递向韩永睿。这匣子非铁非木,匣身仿佛被摩挲过千万次,发出隐隐的光泽。她道:“若非这件事物,恐怕再多几个七年,你也不会想到来寻我。”说完,含笑看着韩永睿。

      韩永睿当下微窘。他自幼出身帝家,稳重聪颖,谋略出众,气质深沉,深受韩放喜爱。如不是他并非嫡长子,外戚势力仍在,早已被立为太子。故韩放曾放言,如有取得天下堪舆图者立为太子,大皇子生性优柔不决,不堪大任,三皇子心性狭隘,顾此失彼。韩放此举实是偏向韩永睿,但天下堪舆图事关重大,倒也堵得攸攸众人之口。

      七年之前,韩永睿暗人探得齐州现出堪舆图踪迹,他曾悄悄独自前往,一探究竟,但堪舆图没有找到,机缘巧合之下邂逅了一位神秘女子,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为她的神秘和出尘之姿倾倒,二人缱绻相伴,携游名胜。
      韩永睿人中龙凤,英俊潇洒,生来就被众多绝色佳人、名门闺秀所环绕,脂粉丛中谈笑惯了,再加上他本心怀大志,身份特殊,立储之事于他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全,虽然对她一往情深,但待到二人缘尽之时却并未挽留,只道大事得成之后再去找寻。谁知,七年来,堪舆图始终没有丝毫蛛丝马迹,伊人也如同黄鹤渺茫,一无踪迹。

      两月前,韩永睿接倒神秘女子的手书,言及堪舆图和嫏嬛福地,才匆匆赶来。

      韩永睿歉意道:“我确有派人寻过你,但是我动用了天涯阁所有的暗卫,你却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我再也想不到你是嫏嬛主人,这个海岛,不是你赠图,我又如何能来到?”
      谢盈盈闻言,不再看他,转过身坐在白玉床上,自顾持梳静静的梳起长发。一时,二人无话。半晌她才道:“我如今并不恼你了,你汲汲以求的东西就在里面,为何不打开看看?”

      韩永睿这才醒悟,这看似普通的盒子之内,竟是天下堪舆图。
      韩永睿掀开盒盖,里面一卷发黄的软帛。饶是他素来镇静,此时也不禁有些激动起来,那么多年的筹划心血,那么多年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他手抓住软帛一边,轻轻一抖。
      待他凝睛细细一看,顿时从欣喜跌入冰窖,继而诧异——原来这图只有一半,边缘整齐,像被利器划断了。

      谢盈盈幽幽道:“此图传到我们手里,本来就只有一半,如今,你失望得很了吧,是不是怨恨我骗你前来?”

      韩永睿已恢复镇静,收起图卷,丢在盒子里,搁在桌上,面上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激动,道:“对,是怨恨你。”

      谢盈盈神色不变,只听他下文。
      韩永睿缓缓道:“怨恨你用图引我前来。我得成大事,也并未拘于一死物耳,规矩是人定的,我偏不信凭我自己的实力就不能登上大宝之位。我来,只不过是为你。”

      谢盈盈背对着他,一动未动,但韩永睿却直觉觉得眼前之人似是松了口气。于是停了停,又道:“我只是奇怪,我们相处之时并未透露身份,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和这么多的事情?”

      谢盈盈傲然一笑:“天下没有嫏嬛主人不知道的事。”她接着道:“我这次请你来,是要让你见一个人。”说完,纤手将玉床旁的某处一按,本来平滑如镜的宫壁出现一条裂缝,一扇石门稳稳滑开,里面辟出一条宽阔的白色石阶通道,一望之下,不见尽头。

      她拾步走了进去,韩永睿也跟随进去。
      走下石阶,是长长的通道,两边尽是白玉石墙壁,明珠为灯,让人惊叹这所白色迷宫工程所费人力物力的浩大。

      几个转弯之后,二人来到一个小小的房间,房内空空如也,墙壁上一扇小小窗户,竟是四四方方约莫一尺的透明琉璃镶嵌窗内。谢盈盈示意韩永睿过来,道:“你看——”

      韩永睿近前一看:窗那边是另一处宽阔的宫所,宫内仍是白色为饰,床榻桌椅联幔壁挂,琴棋盆景,字画书架等等家常用具无一不足……

      忽然,他发现这白色屋子里有个男孩儿,只因他太安静,如同内力深厚的高手无异,没有发出什么气息,竟与这房间安静的气氛浑然一体,让人不易察觉,韩永睿暗叫惭愧。

      这男孩儿身量模样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一身白衣,发如漆,面色清冷,容貌清俊,正伏案写着什么。虽隔得远,又隔着一层透明窗户,那男孩似是感应到有人窥探,微微抬头,思索一下,又低头写他的字。韩永睿仔细瞧那男孩,忖道,这孩子竟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材,比自己小时候不遑多让,更胜在心绪坚定专一,无琐事纷扰,只是自己小时候决不会像他这样冰冷,如同寒冰雕成。

      再看,心底竟对那男孩儿产生了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极为亲切。他心下暗暗称奇。

      谢盈盈合上窗户,示意韩永睿出去,两人又经过白石通道回到方才的宫内。

      韩永睿乃本性决绝之人,多年权谋争夺,宫廷杀戮,早已将感情放在了理智之后,但似乎独对男孩儿有牵挂不舍之意,忍不住追问道:“他是谁?为什么让我去看他?”
      谢盈盈道:“他叫谢逸之,今年正好七岁。”

      韩永睿乃是何等聪明之人,略一思索,,前因后果,光电之间,真相已明,他面上早已失了方才的镇定自若,上前一步抓住她肩膀,激动道:“那他……他是我的……”

      谢盈盈临风而立,盈盈笑着,像一朵徐徐舒展的昙花,道:“他是你的孩子,齐州一别,已然七年,他今年也已七岁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觅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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