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5-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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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03
“确实。”医生没有反驳他的话，对待流浪猫狗的做法，向来是属于极尖锐的矛盾话题，但双方，却似乎都没有错。没有比他更了解流浪猫犬带来的问题，骆赛扶了扶眼镜：“流浪的猫狗确实带来了生态环境的危害，携带了寄生虫和病菌，噪音以及卫生环境的问题。但不管是喂养救助，还是捕杀消减，无论是何种的对待方法，这都不是这些猫咪和狗狗应该承受的。”
作为兽医的他，也曾经遇到过许多带着宠物上门看诊的客人，不好意思地向他打听把宠物送人的渠道。这些客人都不是坏人，他们有各自冲动买下宠物的理由，比如说看到橱窗里头可爱的还没睁开眼睛的狗狗于是心动不已，比如说因为喜欢的偶像家里养了一只宠物所以也要养一只一样的，比如说因为宠物潮流中对一些特定的、名贵品种的追捧……等等各种缘由，可在费尽心思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宠物，在照顾了一段时间后，因为各种的原因，才发现自己根本还没做好照顾宠物的准备，也没有照顾好宠物的能力。
骆赛对于这种客人，并不会站在道德的高度去指责批评他们，他总是在治疗宠物的过程中尽量地劝导他们保持耐心，仔细地手把手教他们一些照顾宠物的方法，提供让新手主人解决他们头大如斗疲于应付手忙脚乱的小细节，毕竟从一开始获得宠物的喜爱和新鲜感只能维持一段很短的时间，更多的，是需要在与宠物共同生活中磨合，里面需要的耐心和包容，甚还有持之以恒的毅力，以及遇到突发事件的应急能力。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些客人，有一些在一段时间之后，会感染笨蛋主人症候群的症状，满脸宠溺地带着自家小宠回来复诊，跟医生各种交流过程中的不易和辛酸，但吐槽完之后还是会抱着自家宠物各种磨蹭。
然而有一些，却再也没有来过。
骆赛不确定这些人在离开他的诊所之后，是否能够坚持下去，还是已经用其他渠道送走了宠物，更甚者，是把自己的宠物随意遗弃，医生只能希望也许对方只是不满意自己的服务，换了一家动物诊所光顾罢了。
“流浪的猫咪和狗狗们只是动物，它们没有任何其他经济、社会的概念，它们遵循的只是最原始的行动模式，它们在城市中尽可能地求生存，要的最多不过是一口吃食、一个睡处。如果它们破坏了城市的环境，那造成这样的情况，完全是因为人类不负责任的行为导致的。”医生摸着怀里的小狗柔软的毛发，它在生前，也许曾经被谁抱在怀里温柔对待。骆赛的怀抱十分温暖，是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觉过的人类的温度，小狗回应地磨蹭着，伸出小舌头轻轻舔了他的手背，小小的尾巴轻轻甩动着。并非说人对狗狗没有爱过，但有时只是因为人类拥有的太多，要爱的东西太多，分给宠物的爱便只能是分母上的分子，而对于宠物犬，它的主人在它的心中却是“1”，唯一的一。
“认清楚自己的能力，才决定是否驯养一只宠物，如果没这个能力，那么在养之前放弃，才是真正的爱。曾经给予过让它们终生难忘却极其短暂的爱，对于被遗弃的猫咪和狗狗而言，才是最大的残忍。”
吞噬了猫咪和狗狗们的灵魂的漆黑阴霾像被暖风轻轻吹散了般，消失无踪，原本难看的死亡前的模样因为灵魂在共鸣中得到安抚而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它们在生存的时候得到了最多温暖和爱护的模样。满身胖乎乎的肉肉，圆滚滚的模样，蠢萌蠢萌的异国短毛猫调皮地歪着脑袋。耳朵向前屈折，小眼睛小可爱的苏格兰折耳猫小小一只，蹲在那里舔爪子自己跟自己玩儿。短脖子大鼻子，一脸憨厚实则凶猛攻击性极强的英国斗牛犬张着嘴流口水。几头块头壮实的藏獒威武雄壮地站在那里，像忠臣的卫士一样骄傲矗立。
站在骆赛前面的特洛斯，想起了离开地狱之后那一段流浪的日子，他和俄耳何其幸运，得到了医生的收养，他的主人……他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骆赛一眼。医生他，只是个普通人类，经不住独眼巨人一个手指头，也经不住美杜莎一个眼神，甚至是弱不经风多跑几步也得喘口气，可他的意志总是如此坚定，认知从不动摇，即便因为他和俄耳，他不得不遇到了各种奇怪的遭遇，然而医生仍然保留了那份他们初遇时的温暖，而且，从未改变。
心里有着一种甜甜的感觉慢慢在地发酵，发酵着似乎变成了醉人的东西……
那亡灵说不过骆赛，顿时恼羞成怒了，忽然露出了凶恶的鬼相要向他扑来。
正沉浸在偷偷欣赏自家主人美好的特洛斯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狗狗，一脸不爽地转过脸来，牙口极好地“咔嚓”两口把磨牙棒嚼碎吞了，咧开森白的犬牙，正准备给点地狱火送这只亡灵最后一程，谁料扑到面前的亡灵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了扼制了动作，“呼——”地从原地拔高半悬空中。
亡灵试图挣脱，可完全就像被钉在本子上的虫子标本一样，根本逃不开。
卡戎从特洛斯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他横伸出一只手，掌心中一团幽光化成两道，一上一下拉开，在他手中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根黄金的长竿。幽光荡漾，自手背往手臂再向身体位置幻化出一身灰黑色斗篷长袍的神秘形态，阴风扬起了他的斗篷，刚才还热情洋溢的游轮船长，此刻总算是现出了他千年以来被记载下来的冥河摆渡人的真正模样。
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最后的生命火焰，手中的黄金长竿曾经在地府摆渡了无数亡灵，那黄金竿身也砾染了阴玄的黑暗，胡子拉碴的大叔模样竟然也变成了年轻的男子模样，白色的长发从斗篷下柔顺地滑落，随风飘扬，斗篷下的面孔俊美至极，然而脸色略见苍白，偏红的唇色让他看上去带上了一丝妖异。
那只亡灵在半空中像一条被吊上岸的鱼般扑腾挣扎，之前华丽而精致的礼服像幻象般被瞬间撕碎，露出了他死前最后的穿着——一套破破烂烂的睡衣以及被砸破了的脑袋。
“求您放过我吧！我并不是故意冒犯……”
“在上船之前，我不是已经跟你们都说过规矩了吗？”卡戎的森然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栗，这就是黑暗神厄瑞玻斯和黑夜女神倪克斯的儿子，游走在冥河两岸的摆渡人，他看过了千百年离开尘世来这里渡河的亡灵，看透了亡灵对尘世的哀、怨、爱、恨种种，早已铸炼出一颗比钢铁更坚韧心脏，亡灵的哀求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生命在死亡之后，都是属于哈迪斯陛下的灵魂，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我都会摆渡它们渡过冥河。”他的声音缓慢有力，生命的火焰在他的瞳孔中跳跃，突然大盛，“不尊重死亡的人，给我滚。”
卡戎手中的黄金竿稍一摆动，半空中的亡灵顿时像被无形的大手狠狠甩出船弦，远远地掉落在涛涛翻涌的冥河黑水中。
在河里沉浮不甘的亡灵发出见啸的吼叫：“你怎么能赶我下船！！我可是支付了一百倍的渡资啊！！让我上船！！！！”
冥河河面反射的寒光，在卡戎冷峻的侧脸滑过一丝阴测测的光弧，沉重的黄金竿“咚”的一声闷响栋在甲板上，左手抬起了袍子一摆，袍子里无数的奥波勒斯银币像流淌的河水般哗啦啦地从他宽阔的袖中倒入水中，“噗通噗通”清脆地落到冥河之中。
“你的渡资，还给你。”
森冷的语调，让附近看热闹的幽灵好像灵魂都被冻结了般，没心思再看热闹，赶紧走人为妙，免得卡戎心情不好，殃及池鱼。
那只被丢下船的亡灵扑腾了几下就沉了下去。阿刻戎河的河水连羽毛都会沉下去，被卡戎无情抛入河中的亡灵，根本无法渡过自行冥河，只能在阴冷的河水中被逐渐侵蚀，最终化作虚伪。
恢复原来面目的卡戎，原本就是一位高大的神祗，斗篷下遮掩着他俊美苍白的面孔，白色柔软长发长至双膝，完全跟之前那个胡子大叔模样呈明显区别。
他转过身来，带着歉意对骆赛垂首致歉：“很抱歉，骆医生，让你受到了不必要的惊吓。”
“喔，还好，还好。”
抱着小狗的骆赛只觉得自己大概是坐在做前排看了出玄幻大片，毕竟在诊所的时候，就没少遇到会脑袋是颗大牛头的王子殿下，或者满脑袋是蛇的绅士先生，眼前这位顶多就是变了个模样，谁还没有个第二张面孔呢？诶，见怪不怪了呀！
特洛斯对于卡戎的真面目相当不以为然，嘴里的磨牙棒给他几口吃没了，还没过够瘾，只能咂巴咂巴嘴回味一下牛奶蔬菜的味道，但作为一只在医生驯养下训练有素地狗狗，即使闻到了医生袋子里还有磨牙棒的食物味道，也能够按捺住去翻包找食吃的欲望。
倒是骆赛怀里的狗狗，圆圆的小眼睛盯着遗留在甲板的地面上的半根磨牙棒，可是食物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弄得很脏了，显然不能再吃了。骆赛注意到小狗“呜呜”叫的嘴馋模样，从兜里再掏出了一根磨牙棒，喂到小狗的嘴里。
“！！”我的磨牙棒！！
特洛斯瞪大了眼睛，看着小狗满心欢欣叼着原本属于他的磨牙棒……小家伙胆子很大嘛！竟然跟地狱双头犬抢食？！
然而这只小狗却并没有马上开吃，反而只是轻轻地叼在嘴里，在医生怀里四肢刨动，扭动身体，骆赛明白它是想获得自由，便将它放回地面。
小狗一落地，叼着磨牙棒一瘸一拐地跑到特洛斯面前，把磨牙棒放到了他的脚边，抬头不断地发出叫声，高兴地表示要与他分享。
狗狗就是这样善良忠厚的生物，你给予它一分的情，它便会还你十分的爱，你无足轻重的给予，它却会一直记着，并且尽己所能给予回报。
特洛斯蹲下身，接过磨牙棒用力一掰，分了一段超级大块的和一段只有指节那么丁点的，把小块抛起，张嘴巴接了“咔嚓咔嚓”嚼得欢，另一根丢回给小狗：“谢了啊！”
“汪！”得到回应的小狗开心地叼起磨牙棒，啃得特别开心。
身披斗篷的卡戎看到这一幕，居然弯下身，非常熟稔地把小狗抱了起来，小狗也不抗拒，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搂抱。
而甲板上流浪动物的小小灵魂，也都非常自觉地走近卡戎，那只可爱的小折耳猫还亲昵地靠上去，在卡戎垂落在地上的斗篷上磨爪子，另一只胖乎乎的短毛猫还大模大样地跑到他的斗篷上躺下来翻肚皮扭来扭去……
骆赛不由得有些担心那只瘦小的猫咪。尽管它的爪子是虚空的存在，但它爪子蹭的可是刚才连人类亡灵都随手丢下船的神祗！
卡戎也感觉到了斗篷上难以察觉却又确实存在的灵魂重量，侧过脸，冷森的目光落在两只猫咪的身上。
骆赛赶紧为两只小猫解释：“卡戎先生，请您谅解，其实猫咪磨爪其实是它们的天性，并非它们喜欢调皮捣蛋搞破坏，只是继承了祖先遗留给它们的领地意识，猫咪指甲间的汗腺，能够散发自己独特的味道，在物品上磨爪子是为了把地盘占为己有。”
“喔……原来是这样。”冰一样的瞳孔中，生命的火焰是有温度的，而这温度并不炽热，甚至可以说带着温暖。卡戎没有再移动，竟然任由猫咪在他的斗篷上玩耍。他不动，猫咪们自然玩得更开心了，其他的猫咪狗狗们好像也习以为常地围上来，围在卡戎身边躺的躺，耍的耍，特别其乐融融。
“……”
特洛斯看了一眼骆赛错愕的神情，忍不住嘴欠无比地揭穿卡戎的底：“医生，你不用担心啦！卡戎最喜欢毛茸茸的小可爱，这些猫咪狗狗都是他从岸边捡上船的！以前他还觊觎帕彼，还想去老哥的窝里面偷走帕彼带回家，后来被老哥发现了，差点脑袋被咬掉。”
卡戎眼睛里的生命之火动摇般晃了晃，艳色嘴唇的嘴角止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俄耳特洛斯，你想下船自己游去彼岸吗？”
“切，你敢丢我下去，我一把地狱火烧了你的船信不信？”
“船可以随便烧，反正这是哈迪斯大人的游船。”卡戎对于特洛斯的威胁全不在意，他看向骆赛，“医生，你刚才保护了它们，我很感激。”尽管他神情肃穆，眼神冰冷犹如冥河河水的森寒，可身边围着的各种萌宠导致这位一言不合就把亡灵丢下河的冥河摆渡者看起来冷霜指数严重下滑。
“为了表示我的感谢，这是给您的谢礼。”卡戎抬起手一翻，指间出现了一小撮金色的光亮，原来是一支金色的树枝，“这是冥后珀耳塞福涅花园中折下来的金枝，拥有它，可以免费乘坐我的渡船。”
“……”
医生囧囧有神地接过那支金光闪闪的小枝条。
这……算是冥后特制终生免费过河的VIP券吗？
就算是免费……也不需要了！谢谢啊！！
游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靠在了岸上，卡戎冷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堪称瑰丽的笑容。
“骆医生，欢迎您下次再来乘坐我们的冥河渡轮！”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11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