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了您哪》不燃素

13、第13章 行将就木

　　老妈在电话里奚落安娜：“你倒是吃得饱睡得香，搅得你姐和姐夫不得安宁……”

　　安娜瞬间失语。搅得姐姐生活不得安宁的，哪里是她嘛？邵清华的母亲，一口咬定是她们姐妹俩串通盗贼进屋行窃，要求立案侦查，把派出所长都说懵了。

　　不过这一切，安娜都对妈妈绝口不提。安琪还是她的天使闺女，邵清华还是她的孝顺女婿，只若一切如初。

　　“咖啡店的工作怎么样？”老妈问，“同事多吗？对你好不好？”

　　安娜眉开眼笑，说：“好得很！店长厨师还有服务员，都好得很。也不吵我，天天笑眯眯的。”

　　老妈责备她：“你看别人迎面走来笑眯眯的有什么用？你得看他和你擦身而过后的表情。”

　　安娜故意钻牛角尖，笑着问：“他都擦身而过了，我啷个看得到？”

　　老妈挂了电话，悄悄叹一口气。

　　一家小咖啡店，能有多好？被安娜夸得好出圈去了，简直傲视洪荒。

　　老妈想起小时候，幼儿园毕业，一家子出远门。那是安娜第一次去亲叔叔家，他家里太豪华，安娜那一天可能太累了，夜里竟然尿床了。

　　安娜怕叔叔数落，早上乖眯眯地躺着不肯起床，愣是用自己的体温把床单烘干了。

　　那时安娜才六岁，就知道叔叔家有钱，看不起穷酸的爸爸。

　　她有时候太懂事，太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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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过来这乱哄哄的旧城区好几天了，东西终于收拾好，安娜把掏空的纸箱子一一叠起来，捆好立在阳台一角。

　　她不可能一辈子住这里，说不定哪天她搬走的时候，需要这些纸箱子。

　　周末安娜要再去一趟嘉豪逸景，把镜子、风铃之类的零碎小东西取走，再检查一遍水电煤气。她顺道去了趟家居市场，心就坠了冰窖。

　　掰着指头算半天，怎么算，她的存款都是凶多吉少。

　　安娜知道姐姐没有什么存款，产检的时候，安娜看见了，姐姐卡上账户只剩四位数，留着生孩子都不够。

　　遭此一劫，再零碎地购置些必需品，安娜的存款去了一大半，皮肉割得血淋淋。

　　眼睁睁看着开店的钱越来越少，安娜与梦想越来越远。她拎着取来的小零碎往外走，仰头深叹，心里难过得无以复加。

　　走到嘉豪逸景小区中央的花坛上，安娜心好痛，坐在椅子上缓一缓，沮丧得不想说话。支付宝真心不是存钱的好宝宝，那些个数字毫无定力，一不小心就花没了。

　　“算了，爱也是一种积蓄。”安娜安慰自己。

　　钱是可以攒起来的，只要人好好的。

　　天空星稀月朗，小区路灯昏暗，安娜蓦然发现，长椅的尽头还坐着一个人。

　　他仰着头咬着一支烟，失焦的眼神空蒙着，夜风徐徐推着他雪白的衣襟，那样子真让人舒服到痉挛。

　　月光如银，镀在他身上，迷人心魄，完全是个诱人跳海的精灵。

　　只是，美男额头上有一块瘀青。

　　安娜目光流连，却不忍再看。他眼瞎了，磕磕碰碰应是家常便饭。可安娜心思涌动，突然想到一个人的凄苦，心底泛酸。

　　安娜奇怪自己，难道跟他打架没打好，变成关爱了？

　　她拎了东西准备走。可是刚站起来，眼儿就立了。

　　这位美男家的导盲犬，王八蛋一样的蠢啊！那狗神戳戳的，竟然跳到椅子上，伸出舌头舔男主人的伤口！

　　安娜忍无可忍，举起拳头吓唬狗，一点用也没有。走过去近距离威吓，狗不理她。安娜被挑战了，气得捏了小拳头，捶狗的脊背。

　　“汪呜，汪！”安娜把金毛吓得发出了威慑的低吼。

　　安娜就是这样，喜欢往枪口上撞。

　　“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导盲犬，”安娜舔舔嘴唇，“都怪它不听劝。”

　　李轻尘不吭声，无动于衷。

　　安娜微尴尬：“对不起啊，打搅了你……”和你的狗。

　　“你的声音很好听。”李轻尘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清冷，像深潭中的水。

　　安娜不好意思，她在咖啡店里都欺负他好几回了。她点了点头，没敢说她就是那个穷凶极恶的女服务员。

　　“你还是回家处理一下吧。”安娜说，“狗嘴里不干净，要感染！”

　　“狗，有时比人干净多了。”

　　好像觉得有道理。

　　话虽这么说，可是……

　　安娜仔细看去，他额头的伤口都破皮了，被狗的口水一蛰，该有多痛！

　　安娜虚眼抖，蓦然想起有种传染叫体.液传染？破了口的伤处被狗舔了，等同于体.液接触，好像，跟被狗咬了是一个意思。

　　安娜扭头，看到小区裙楼的那家药店，起身就吧嗒吧嗒跑过去。感染是分分钟的事，看他这态度，还有被狗舔着时的享受样子，他绝然没当回事，这么放着，狂犬病毒说不定就进入体内。

　　今晚，李轻尘没戴墨镜，月光下，他的眼睛漂亮得惊人，多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似的。

　　安娜握着碘伏在手里，眼皮直颤，竟不知该从何下手。

　　“这个不痛，一下就好！”安娜说着，像哄小孩子，也哄着自己鼓起勇气。

　　趁李轻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安娜拿棉签在他头上一醮。

　　“咝……”

　　弄疼他了？安娜赶紧把抹过伤口的棉签扔掉，毁尸灭迹，在T恤后背上擦手。

　　“不用管我。”李轻尘低头，开口冷冷自嘲，“我早就是个行将就木的人了。”

　　安娜眨眨眼，心口一堵，什么叫“行将就木”？

　　安娜不相信，心里软成一片，闷闷地疼起来。她设身处地，一个男孩子眼瞎了，活于永夜黑暗，难免悲观。而且，眼睛看不见是好多绝症的征兆，他莫非……

　　安娜一凛，急忙开口安慰，谆谆的：“没得事，千万别乱想。生活总会越来越好的。”

　　安娜对李轻尘说，也对她自己说。

　　老天给人十字架，也给人力量。安娜相信，只要努力活，就一定会有好下场。

　　“真担心我，就给我亲一下。”李轻尘突然开口了，“没准我能好。”

　　这么说着，李轻尘那双失焦的眼睛竟泛出些灼人的光彩。

　　这话引起了安娜的不适。开玩笑，她怎么能跟条狗狗间接接吻？

　　不对，亲？亲谁啊？亲你个大猪蹄子啊！

　　真是……看着怪正经的美男子，怎么突然人设就崩了？骚话连篇的，莫非他听出了她就是那个服务员？

　　“放心，我不是变态。”李轻尘笑了笑，揉揉金毛的脑袋，抱着它的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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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回到家，却对刚刚的事上了心。

　　那位小哥，孑然一身，眼瞎已是致命，要是再感染了什么病，便是一脚踏进鬼门关……

　　莫名的情绪在心房膨胀，安娜一阵恍惚。她舔了舔嘴唇，若有所失地自言自语：“哎，如果他眼睛能看到，该有多么好……”

　　安娜的悲伤来得有多快，去得就有多快。第二天，心头那口郁气早散得无影无踪，安娜起个大早，整治了一桌硬菜。

　　安娜很有口齿的，她说过等房子收拾好了，要邀请穆非和隋毅吃饭，绝不是客气话。

　　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安娜往银耳汤加了些椰油，火候恰到好处，甜汤软糯可口。看气灶的蓝色火焰欢快地舔着锅底，想着马上就能见到隋毅，安娜美得神魂颠倒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安娜拎着垃圾出门扔，就听到楼道角落里有动静，身子一僵。

　　是姐姐的声音。

　　安娜竖着耳朵，蹑手蹑脚走过去，却看到姐姐被一个男人堵在楼道里，面对面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