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飞扬》绸效

7、第 7 章

　　这家客栈并不大，不过几张简陋的桌椅罢了，但是里面客人却不少，大多是些走南闯北的汉子，满面尘土，兰灰色的土布棉袄袖口油亮，喝酒吃肉也相当的豪爽大度，吵闹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当我带着小狐狸走下楼时，突然之间安静了片刻。
　　我就知道小狐狸很招人。
　　“万里，跟过来一点。”我轻声吩咐小狐狸，他是不大明白，不过还是很听话的靠近我身后，只是对于那些聚集在他身上的眼神，看来并不甚在意。
　　我也是颇为袒然的，往年带着海夏的时候就常常如此，那个时候，落风薇苑的丁海夏还没有发誓不出瑶光山，仍旧是在行走江湖，妙手回春。
　　“坐这边好不好。”万里指着一张空桌问我。
　　我点点头，同他一起坐下来，掌柜仍旧携着手蜷在柜边烤火，爱理不理的样子，倒是小二立即跑过来热情招呼道，“两位，想来点什么？”说罢，还殷勤的替小狐狸擦了擦桌子。
　　只是可惜那抹布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小狐狸仰脸对小二笑道，“谢谢你，小二哥哥。”
　　店小二脸色一红，爽朗笑道，“这用得上什么谢，应该的应该的。”
　　我一笑，看来小万里倒是结人缘来着。
　　“你为什么不喊我作哥哥？我今年二十三了。”我悄声在小狐狸耳旁道。
　　万里眨眨眼，向我伸出一只手，竖在我面前，“我今年五百岁喔。”
　　五百岁？！我傻傻的看着小狐狸的小脸，皮肤光滑粉嫩，眼睛乌黑溜丢，怎么看怎么不像五百岁的……狐狸。可是小狐狸满眼期待的死命看我，好像真准备让我喊他哥哥一样。
　　我马上转身对着小二道，“我们就两人，只来三菜一汤就好。”
　　万里顿时失望，咬着筷子委屈看我。
　　我佯装不知，继续对小二道，“先来尾西湖醋鱼，记得要活的，鳞亮尾齐，起锅时洒上些新鲜桂花提香，再来碟爆椒牛肉，牛肉就用脊背上的那一点，三两足够，素菜是炒荠兰，快火猛炒，别失了颜色，汤的话，就来普通的汆元汤吧，牛肉猪肉各取三颗……”
　　“哎哟，我的客官啊，我们这小店，哪来这些东西啊……”还不待我说完，小二便叫苦不迭。
　　我皱眉，“这算什么稀奇的，不就是普通的东西么。”
　　“客官怕是从来没有来过这儿吧。”
　　那是当然，若不是为了万里报恩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可能来这儿的。
　　“我们这儿多是奔关外行商，讲究的是实惠料多，能填肚子的肉食，您这一下点的可全是冬日里没有的新鲜菜啊。”
　　小二哈哈笑道，“再说我们最好的就是烤全羊，那些江南菜式厨子也不会做啊。”
　　我倒是没有考虑到，挥手道，“好吧，那你们这儿有什么，你看着办吧。”
　　小二点点头，准备退下去。
　　“不就是些江南菜而已，这都是些什么小事情，还不好解决吗。”
　　突然有一道清亮的声音自帘外插进来。
　　小狐狸一愣，拉拉我的袖子道，“声音真好听。”
　　的确，不过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算是说的不客气，声音也是高低婉转，清涧鸣泉，仿佛是在人心中最痒的地方轻戳了一下，让人不由动心。
　　我也同样愣住，听这声音……，难道是？
　　粗布蓝帘被一双玉荑掀开，身着粉色绸衣的女子垂首恭敬地让另一少年走入，只见那少年肌肤白皙如玉，唇色如樱，一头乌发取镶金白玉扣束起来，纯白狐裘包裹住全身，愈发衬的他笑靥傲然，双眸流光水色，顿时令得此地篷壁生辉。
　　“小桥？！”果然是他。
　　乔引鸾但笑，朝身旁的女子略一颔首，那名女子轻拍双手。只见十二名少女随之鱼贯而入，每人都秀美若花，穿锦着绸，手捧的清一色天青瓷器，动作齐整划一，婀娜多姿，顿时令得在场的其他人眼睛都快掉出来，瞪着眼睛看她们轻巧地将瓷器轻放在粗糙木桌上，尔后垂首立于小桥身后。
　　先前的那名娇艳女子又拍拍手，一张梨木椅子便被端了进来，又被轻柔地铺上重锦厚铺，小桥这才施施然地坐下，朝我一笑。
　　“试试看。”他轻声道，瓷器立即便被掀开，十二道菜式，其中就有我刚刚点的那些，同我所喜欢的做法一分不错，而且还冒着热气。
　　身旁顿时发出一阵惊叹，众人看向小桥的眼神即有艳羡，也有忌妒，他视若无睹，摇着画圣沔沛所画的白玉骨扇，依旧笑不改色，“看吧，我就说了不是难事。”
　　“好好，多谢。”
　　我一笑，向小狐狸招呼道，“来，万里，试试看，东府厨子的手艺可是能比上御厨的。”
　　“嗯。”小狐狸垂着头答道，躲开小桥的目光。
　　小桥更加兴致勃勃，双眸肆无忌惮的落在小狐狸，嘴里还招呼道，“特别是这道西湖醋鱼，我家厨子做出来的味道敢称第二，连御厨也不敢称第一。”
　　小狐狸只是点点头，连声音都没回他。
　　小桥却是一点都不以为意，小狐狸漂亮，所以他就能忍。小桥就喜欢漂亮，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就喜欢漂漂亮亮的，什么都要好的，还得是最好的，东府的小候爷这个人死要漂亮是出了名的。
　　我知道小狐狸不习惯，拦了拦，“你放他好好吃一餐。”
　　小桥这才撇嘴，往后靠了靠。
　　几名随侍的女子早就替我们盛好饭菜，一样一样递到手上，果真是无微不至，小狐狸低声谢过，然后就埋头喝汤，小口小口的舔。狐狸舌头是怕烫的，万里就偶尔鼓鼓腮帮子吹气，像小仓鼠般，令得一旁的女孩子们眼中透出笑意，服侍的愈发妥帖。
　　我早就饿极，一面吃饭，一面问小桥，“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了？”
　　“有些事情。”
　　小桥敷衍着答我，眼眸看着小狐狸，一刻没有挪开。
　　我心里突然觉得不是那么愉快，举着筷子在小桥眼前晃动，“到底有什么事情？”
　　“真没规矩。”
　　小桥回过魂来皱眉斥道，似是忆起什么不悦之事，长长的睫毛微颤，浓丽无比。
　　他垂头沉思，一折一折地收起扇子来，身旁粉衣的女子见状立即转身向其他人吩咐了一声，众女子便四散开，笑意盈盈地劝客栈里其他客人离开。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又被美女承诺酒饭钱全包，大多数人便都离开，唯有一桌彪形大汉脾气粗硬，非但不退还粗言秽言言词污辱，过去的女孩子仍是笑着，不气不恼，道了声抱歉便转身离开，还未走两步，那几人便颓然倒地身亡，脖上流淌于一地鲜血。
　　一时之间，还有些本想看热闹的客人惊慌四散，留下满室寂静。
　　小桥这才抬眸对我道，“飞扬，不如你先说说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语调轻柔，仿佛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