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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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银色的钢铁大鸟收起它的翅膀时，正是个燥热的正午。从贵宾室大大的窗户望出去，天边是灰扑扑的东京都，犬牙交错的立交桥和高速公路，无情切割着黑色的土地。
“迹部先生，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东京羽田机场，助理走上前，躬身从机场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轻巧的皮箱，地勤人员随即引着迹部慎向机场内部通道走去。
VIP室外，一身黑色风衣的迹部慎走过另外个同样黑衣男子的身旁时，停了下来。那个男子转头，被墨镜遮住大半个脸，笑起时只露出雪白的牙齿：“那我去了。”
迹部慎点头，再看了他一眼，然后背对而去。
那男子前进的方向是正常通道，才刚进入候机大厅就被闻讯而来的日本媒体团团包围，顷刻间便寸步难行。长枪短炮的话筒使劲向内推，如饿虎扑食的记者嘈杂着提出潮水样的问题，让众多保镖护着的人，进一步将帽子压下。
“迹部先生，迹部先生，请问您这次突然回国，是因为前段时间迹部总裁曾经病危么？”
“迹部先生迹部先生，请问您这次回国，是因为迹部财阀海外部分会有大动作么？”
“迹部先生迹部先生，请问····”
“迹部先生，车子已经离开了。”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机场外的助理才收到消息，挂上电话后，年轻人赶忙小跑到车旁报告。
“好。”没有降下的黑色玻璃窗，后座的男人随意地点了点头表示听到。合眼了片刻，再睁眼，眼里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精明雪亮。转而看向窗外，迹部慎吩咐着安静等待着的前排司机，“神奈川，幸村家。”
“是。”
黑色轿车悄悄地离去，窗外，还未苍翠起来的新叶就被突如其来的风从枝头吹落，夏天的气息，混着雨水欲来的气味。
*******
神奈川幸村家本家，迹部慎来拜访的日子刚好幸村精市也在家。当外厅的母亲派人到书房来通知父亲时，幸村精市正对着眼前的一堆文件夹埋头苦读——自那天他在父亲面前说出自己决定后，父亲便如同认同了他参与家族事务中的资格，送来了一些他认为幸村精市应该知晓的东西。
在听到“迹部慎先生”这个词时，幸村精市清楚看到父亲脸上浮起同那天听到他回答时，一样的满意笑容。没有一点意外不速之客的钱来，似乎早就在等待这次拜访，放下笔的幸村浩司只是吩咐幸村精市和他一同到大厅去。从小院走出，在走到转弯前的最后一个门廊时，幸村浩司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幸村精市：“精市，用心听。”
“是。”
这是幸村精市第一次见到迹部家的第二代。作为战后最成功的日本企业，现在堪称日本龙头代表的迹部家，直到离开日本前，这个男人曾经都是那庞大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家族遗传的银紫发，灰色的眼睛，精致的面容，优雅高贵的举止。不自觉地把眼前看不出年龄的男人和印象中的少年进行比较，没有忽略那似乎要直接挑开别人心底最深秘密的锐利目光，幸村精市不得不承认，迹部家的男人，都有狼王的气质。
拥抱、问候、寒暄，在幸村精市打量着迹部慎的同时，幸村浩司已经和迹部慎联系起了过去的情谊，原本就是校友的两人，很快就再次熟络了起来。
而结束了打量的幸村精市，则在落座又过了一会儿后，道明来意的迹部慎慢慢说出一段话时，瞳孔骤然紧缩了片刻。这个男人——幸村精市在话入耳后心脏突然猛地加快了跳动，而转瞬，他又飞快地瞥了瞥父亲，突然记起幸村浩司之前那两次满意微笑。
虽然是听到了一个堪称惊人的计划，但幸村浩司表现得就如同迹部慎刚才只是在和他闲适聊天一样，话音落后，稳稳地端起面前小几上的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气，幸村浩司好整以暇地问迹部慎，“迹部学长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但是具体不知道学长准备怎么实施？”
“具体的事务主要由我负责，幸村家只需要在必要时候表示支持即可。”迹部慎也表现得极为从容，就好像现在图谋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有，希望浩司你能够在恰当时机嘱咐旗下传媒。”
“不知道迹部学长所谓的必要时候和适当时机，是指？”幸村浩司放下茶杯。
“我希望幸村家在迹部集团董事会时可以站在我一边。而恰当时机，”迹部慎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弯了起来，毫不避讳，“当然是指在迹部集团陷入低谷的时候。”
“学长那么肯定，迹部集团会陷入低谷？而幸村家又可以在董事会上左右最后结局？”好像只是为了好奇，幸村浩司不紧不慢地追问。
迹部慎没有马上答话，反而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直接递交给了幸村浩司。
幸村浩司的眼微垂，接过那文件后，并没有打开，反而转手交给了身后的幸村精市。幸村精市把它打开，那是份很简单的报告，外界关于迹部集团现任总裁的身体状况的猜测。幸村精市一目十行地扫过A4纸，同时听到父亲在耳边说道：“迹部总裁的身体一直都是迹部集团最重要的机密之一，迹部学长难道忘了？这样的东西，根本不足为信。”
“确实。所以，我需要浩司你的帮助。”这时的迹部慎一点也不像是被反驳的人，反而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下一秒，男人的笑容蓦然多了些说不清的味道，“上个月，没有能够参加幸村家少爷和忍足家小姐的婚礼，很是遗憾。”
幸村精市的瞳孔再次紧缩了片刻：上个月，幸村分家的一位堂兄在家族的安排下迎娶了早已订婚多年的忍足分家小姐，那场婚礼只是上流社会每个月都会有几次的普通场合，但他还记得，身为族长的父亲，那时难得地亲自到场为两人主持了仪式。当时看来只是心血来潮的举动，现在想来，忍足家不就是迹部家在医药方面最大的合作伙伴么？
“但是，慎学长又怎么能够保证幸村家可以在这件事上有决定权呢？”幸村浩司继续问。
没有答话，迹部慎反而转头问一旁心潮不由澎湃的幸村精市：“幸村君，你知道日本的商业局势么？知道有哪些重要的银企联盟么？”突然被问起，幸村精市看了眼父亲，然后在父亲的首肯下点了点头：
现在的日本，真正可以说是银企联盟的，其实只有三家：从平安年间就涉足银钱业的幸村家，战后迅速兴起的迹部家，还有最大的中兴家族浅川家。除这三家之外，其他的机构或者不是日本土生，想要进入相当排外的大和民族主流，还需要时日；或者就是规模不够，无法和真正的金融巨鳄进行搏击。
“如果迹部家的现金流出现问题，能够给与救援的，会是哪家呢？”迹部慎接着提问。
“浅川家，或者···幸村家。”幸村精市回答，在说到“浅川”时微顿。然后下一秒，幸村精市猛然抬起头，看向父亲的眼里，浅紫罗兰色迅速变深。
话已至此，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来。迹部慎朝幸村精市赞赏地点了点头，然后好整以暇地轻轻一合眼。又过了片刻，在幸村精市复杂的眼光中，低头考虑了许久的幸村浩司，和迹部慎对视了一会儿后，再次伸出了手，“以后还请多关照，迹部学长。”
“请多指教。”握住，迹部慎笑，飞起的眉梢，理所当然的微笑。
那天迹部慎告辞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天边只留下一条耀眼的线，细密地贴合着黑色阴影的峻岭。幸村精市没有离开和室，而幸村浩司在对着迹部慎留下的东西看了许久后招来管家，吩咐了几句。随后，幸村浩司站起，绕过幸村精市走向打开的纸门。
“精市，你要明白，你姓的，是幸村。”
“·····是。”沉默了片刻，幸村精市抬头，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是幸村，而不管如何，那少年，是迹部。
“你明白，这很好。”幸村浩司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在脚步踏上门外走廊时补充了一句，“等下精月回来，你告诉她，她想去冰帝，那就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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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远在神奈川的迹部慎拜访幸村家的那天下午，刚从本家返回的浅川沧岚，参加了因为她的原因而推迟举行的MV新闻发布会。因为现场直播无法重来，所以沧岚稍早了一点去准备。
由迹部家的车子送到发布会现场，在沧岚现身后，很多同样提前到位的工作人员都上前去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沧岚你真的需要保重身体，那么多人都在担心啊。”哪怕已经是正式开始前的最后几分钟，都有人送来慰问花束，有礼地代为传递，不二周助对身旁难掩病容的沧岚笑着说。
“我会注意的。”沧岚点点头，工作伙伴间的关心是真诚的，所以连她的笑容都少了过去看不见的疏离，“不二君，发表会结束后可以留一下么？关于模特问题，我想给你一个答复。”
“好。”棕色发的少年微笑，在上台前突然问沧岚，“沧岚，你喜欢仙人掌么？”
“？”什么仙人掌？沧岚不解，但是已经没有时间给她考虑了，发布会在主持人的宣布下，正式开始了。
那场发布会相当盛大，背后的S·M公司在幕后投资人沧岚的授意下很是重视，广邀同行共襄盛举。而哪怕不看S·M的面上，豪华的制作班底，引人注目的歌手背景，充满话题性的总制作人和摄影师，无一不是头条的好来源，所以那天到场的媒体，数目远远超乎了预想。
一曲结束，揭开神秘面纱的MV让见多识广的老记们很快判断出这张专辑一定会大红，一阵激动，但当面对台上最感兴趣的2名少女1名少年，兴奋的媒体很快就感到了无处下口的困窘：
“恩，是这样的么？”面对难以回答的问题，笑容甜美的女歌手惊讶地眨巴着漂亮的眼睛。
“不好意思，请让我们尊重这次的场合。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一旦遭遇偏题，问题一出范围，黑发黑眸的制作人便有礼但坚决地say no。
“恩，这个问题嘛···您怎么认为的呢？···那确实是这样呢~~”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模棱两可的回答，偏偏少年的笑容干净得让人说不出抗议的话，摄影师面前的记者发现自己记下的全是自己的话。
这三人的主业明明都还只是高中生，但各具特色的圆滑应对却让人有面对他们父执辈的错觉，碍于每个人背后那都不敢得罪的深厚背景，无法真正给他们难堪的提问人心底咬牙切齿。
“咳，那下面进入最后环节，记者朋友们可以自由地向在场人员提问。”眼见议论声起怨念生，主持人赶忙抛出诱饵。
依然是不咸不淡的提问和回答，除了幸村精月在提到自己有转学到东京的打算时掀起了一个小高潮，但没下文也没有前情，让兴奋过后的写手们又开始想该从哪个角度把这条消息渲染成一个可以增加销量的头条。
原本发布会应该就这样结束了，坐在台上的沧岚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安排这之后自己的去向，但是所谓惊喜或者惊吓，就是因为它来得出其不意——
“请问不二周助先生，您能说说这次拍摄您真实的感受么？您觉得对您之前的低潮有什么积极的影响么？”也许是因为之前的憋屈太难受，在要结束的时候一个新生牛犊还是按耐不住地向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不二周助，提出了一个颇为尖锐的问题，问题中的“真实”发音格外重。
这个问题已经有些失礼，所以沧岚不着痕迹地看了一旁的主持人一眼。主持人也感到不妥，正要打诨过去时，却被台上另个人的一声鼻音给阻止。
“恩····”原本没人指望之前滑溜如蛇的少年会老实回答这个问题，连那个提问的记者都在少年保持笑容地微蹙眉峰后，沮丧地开始收拾东西，但谁想，不二周助却突然抬头，略带困扰的笑容布满脸孔，“这个问题，还真是个有趣的问题呢~~~”
短短的几个字，但不少嗅觉灵敏的记者却一下子就闻到什么若有似无的诱人香气，于是运转中的摄像机、照相机和录音笔突然在瞬间都活跃了起来，对焦到少年。而在场的其他人也好奇地转头看向他，沧岚的左眼在这个时刻却陡然跳了下：
“这次的拍摄，确实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就坐在她身旁的少年，穿着夏天亚麻质地的衬衣，随意的穿着清爽如晚风，细致的眉眼中浓浓的笑意像要漫出来，话到这里时故意停了停，嘴角越发明显的弧度，为他邻家少年的温和形象，添上了一笔矛盾又和谐的调皮——
不二周助扫了眼台下翘首以待的记者们，然后才故意放慢语速地说出下半句：“因为，我发现了可以一直聚焦的存在。”
全场哗然，若有所感的沧岚脸色因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展而刷白，而那罪魁祸首，却在这时候偏过头，朝沧岚笑得依然如故。如小熊玩偶的可爱笑容，现在在沧岚看来，那弯起的眉眼，突然变得如同讨厌每天安静午睡的儿童，坏心眼地拿起脚边的石头，半认真半恶作剧地投入平静的湖面。无辜地眨了眨眼，仿佛在说“是他们问的”，不二周助重新转过头去，从头上泻下的灯光，让沧岚眼中的画面，凝固成少年娟丽的侧面：
“沧岚，你喜欢仙人掌么？”上场前他这样问。
然后现在，他用同一种表情说：
“准确来说，应该是，我遇到了还没给我答应的，缪斯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