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家教）》云陌涯

11、救赎（6927）

　　『痛苦……』
　　“什么？”
　　『不甘……』
　　“你说什么？”
　　『想要你的身体。』
　　“骸？”
　　『想要你的身体，你的瞳眸、嘴唇、耳朵、手足。』
　　『彭格列……』

　　二十三岁的彭格列教父从梦中醒来时，正值半夜。
　　有昏暗的月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房间，微微喘着气的泽田纲吉用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棕色的眼睛可以看到书桌上已经批示好的各类文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一切很安静。

　　他伸出手摸索着右边的床头，触碰到亮着微弱荧光的硬物，准确地告诉他现在的时间。
　　发现时间还不是很晚的他略微放松了手指，于是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了按键。
　　画面跳转，在黑暗里闪动着的光线变成了日期。
　　泽田纲吉这才了解到，自己会做那个梦的原因。

　　【我想将你救出来，一直都是这么想。】
　　【就算被人阻止，就算被人训斥，就算被人告诫。】

　　再次醒来时已是早晨。生物钟无比准确地告诉他现在是八点整，十分钟后狱寺会来敲门向他问好。
　　一切很新鲜。
　　新鲜的空气和新鲜的阳光。真实的，美好的，属于泽田纲吉的。

　　狱寺隼人来的时候泽田纲吉正在洗脸，随口道了声早之后在狱寺将文件拿走时叫住他。
　　“呐，狱寺，明天是不是去复仇者监狱的日子？”
　　他问。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泽田纲吉以为狱寺不会回答的时候，似乎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的，十代目。”
　　“就是明天。”
　　已经成长了许多的狱寺隼人用淡然的眼神直视他，口吻平和，早不复少时的激烈与抗拒。
　　虽然狱寺隼人讨厌六道骸，这是公认的事实。

　　门被轻轻地合上，正换衣服准备去吃饭的泽田纲吉嘴角忽然泛起苦笑。

　　【我会将你救出来，一直都这么想。】
　　【假使你被所有人讨厌，假使你被所以人放弃，假使你被所有人忘记。】

　　那天夜里泽田纲吉又开始做梦。

　　冰冷的水，胸口闷到快要窒息的错觉，锁链缠绕在身上，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蓝，宛如在深海。
　　一切很难受。
　　那是属于六道骸的，痛苦的，禁锢的，毫无止境的。
　　没有灿烂的艳阳，没有清新的空气。这些都不属于六道骸。

　　他听见他在笑，用温柔的，悦耳的，残忍的声音对他说。
　　『我想要的，只是你的身体而已。』
　　『不必救我。』

　　似乎有无尽的水浮动在周围挤压着身体。
　　泽田纲吉说不出话，无法说话。
　　切身感受到的痛苦远比远观来的真切。
　　尽管是梦中。

　　他觉得悲哀，就像饱尝海水的苦涩，就像伤口撒盐的痛楚。
　　六道骸在说着什么，用他惯用的方式，如剥茧抽丝一般，声音一点点进入他的脑海中。

　　【我要将你救出来，一直都这么想。】
　　【哪怕你已死去，哪怕你罪无可赦，哪怕你不愿如此。】

　　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暴涨的水略过耳畔，细细密密地遍布脑海。
　　持续不停的响起。

　　『想要……』
　　『想要……』
　　『想要离开，想要逃离。』
　　『想要被你救赎。』
　　『好不好？』

　　坚硬的外壳尽数消失，像是逃离，四处飞散。
　　想要从狱牢中解脱。
　　想要被人所救赎。

　　『我的声音，没有传达到吧……』
　　『不想接受的人永远都无法听见。』

　　熟悉的液体笼罩全身，被隔绝、被禁锢、被厌恶。
　　然后听见声音，一次次地在耳边响起。

　　【我想将你救出。】
　　【我会将你救出。】
　　【我要将你救出。】

　　“骸……”泽田纲吉张开嘴说话，冰凉的液体全数灌进口中，难受到无以复加。他却依然笑着，“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