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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五二 市井人家 ...

  •   二市井人家

      这一年的寒假他们没有回点苍山,一家人留在古城过年。
      古城冬冷夏热,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春节前后连降两场雪,雪不大,却足以把人冻成冰棍。不过,君书帖他们位于僻静小街上的家里面却丝毫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凛冽寒气,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一个个热得直冒汗,使得君小三几乎没有时间自艾自怜。
      原因与暖气空调无关,古城地处南方,屋子里是没有暖气的,而那个年月的空调还属于平常人难得一见的奢侈品。不过他家没装空调却装了四个半大小子,一天到晚你踢过来我撞过去,时不时地发生点冲突摩擦,取暖效果自是没得说……三爹说这下好了,阳气这么重,连火炉子都不用升了!
      寒假刚开始就有客人来访,客人姓杜名亦真,就是在君书帖七岁生日party上与小寿星大打出手的那一位。老实说,这个客人不太受欢迎,不过欢不欢迎都得接待,谁叫他家兄长是三爹的小师弟呢。
      杜亦真到来后,宜书就搬到了小三房里,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他,因为这个客人太霸道坚决要一个人住(实际上,无论是君书帖还是陈宜书都无意跟他“同居”)。这对君陈二人不构成问题,宜书本来就经常睡在他哥房里,两个人都习惯了对方的陪伴,他们在争取到了“隐私权”之后才发现,跟夜深人静时候身边有个人的感觉相比,隐私这种东西……不要也罢!君书帖睡眠时间远远低于常人,宜书晚上做功课早晨背单词的时候,他就在床上修行打坐,两个人互不干扰相得益彰皆大欢喜,除了一点:宜书做功课的时候不准君书帖开电视,更不准他玩吉它,搞得他只好修行,而陈宜书有不做功课的时候吗?!……君小三对此颇有微词却莫可奈何,这个意料之外的好结果让三叔三爹好笑不已。
      杜亦真此人确实不讨喜,他跟君家老四君写意一样,都是那种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心的臭屁个性,看电视必须要看他喜欢的,上餐馆必须要去江浙菜馆,他睡觉的时候不准人吵闹,他一醒来就满屋子闹腾,再加上这也看不惯那也说老土……没过几天,君陈二人就开始讨论起“送走瘟神”的可行性。
      没想到这小子忒不地道,居然偷偷下了耳报神,他们这边还没讨论完毕,他已经洋洋得意地站到门口,大放厥词:“想赶我走?就凭你们?……实话告诉你,本少爷原来不想在这种乡下地方呆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少爷我要呆到你们气死的那一天!”
      两个人气得几乎吐血,却拿他毫无办法,给他取了个绰号:“毒一针”。
      幸好这种局面没有维持几天,一周过后,又一个年纪相仿的“老熟人”上门借宿,这一次,来的是“洛阳秦家”的秦骁──说是洛阳,其实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老黄历了,现在的秦家跟洛阳毫无关系,秦骁和他的兄妹全都是申城生申城长,君小三笑话他家应该改名叫“申城秦家”才对,秦骁不以为然:“切,洛阳听起来多威风多有历史的厚重感,申城能比吗?”
      秦骁到来后情势大变,他是典型的南人北相,个子跟君小三差不多,性格更是豪爽磊落颇有几分侠气,与性情中人君小三很是投缘。三叔在小三的房间里又加了一张行军床,三个男孩子挤在一起住了“集体宿舍”,不讨喜的杜亦真就此被这伙“三人帮”给抛在了一边作怨妇状……假期中几个人打打闹闹另外再闯点小祸,日子过得热火朝天。
      十四岁过半的君小三还是个半大孩子,很多时候都比较粗线条,但于某些事情上,他又好象天生嗅觉灵敏,这次的秦杜借宿事件就让他嗅出了一点点非同寻常的味道,悄悄溜进三叔房里问是不是有大事发生。
      君三叔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看书,听了他的问题抬起头,扫了他两眼,不动声色:“他们道门里边的事情,与我们无干。”
      “切,我知道与我们无干,有干你还坐这儿?”君小三的眼睛立时透亮,跟两盏电灯泡似的,边说边跨坐到他三叔腿上,试图使用撒娇大法──虽然男孩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向老爸撒娇实在丢人,不过撒撒娇就能达到目的的话,也不算亏本,反正没人看见,“我们可以去看热闹啊……好不好嘛,三叔?”
      “不好。”
      “为什么?”
      “不感兴趣。”
      “我们又不去管闲事,就去看看热闹。”
      “热闹我也不想看。”三叔油盐不浸。
      君小三有点急了:“三叔,我还小耶,我需要观摩学习才能提高啊,我……”
      君小三还想继续废话,三叔的目光却越过他肩头看向卧室门:“秦骁,这么早……”
      三叔“秦”字刚出口,君小三一个飞跃从他爸身上蹦将下来,身法快得惊人,整个动作用了十分之一,不,是百分之一秒还不到,估计段誉的凌波微步也未必赶得上。
      回头一看,卧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哪来的秦骁?顿时一蹦三丈高。
      君三叔哈哈大笑。

      初六这天一大早,君书帖领了三叔的令去接贺加,三叔给贺加找了个师傅,是古城有名的特级厨师,等贺加初中一毕业就正式进饭店跟师傅学手艺。拜师礼君家已经送过,今天是他这个准徒弟第一回上门,去给师傅拜年。
      昨晚秦骁嚷嚷着要跟小三一起行动,结果是不出所料的早上起不来,君小三出门的时候他还在蒙头大睡。
      君小三独个儿骑了车上街。
      大街上看不到几个行人,呵气成霜时节,又正值春节假期,大家都躲在家里过节,谁愿意一大早出门喝西北风?君小三却很喜欢这种天气,喜欢这种凛冽中透着痛快的寒意,就连萧萧索索立在寒风中的行道树,看在他眼里都成了清爽洁净……他不怕冷也冷不病,寒冬腊月里只穿了件夹克,连毛衣都嫌笨重扔在了一边,路上看到几个裹成球状的行人,心情大好,一路上把单车骑了个“滴灵灵”铃声不断,快快活活地冲进护城河边那一片颇为壮观的“平房区”。
      进得巷子,君书帖却一脚踩在地上刹了车,看着东北方向的天空,轻轻“咦”了一声,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多管闲事,继续前行。
      他今天来得巧,正赶上大杂院里的最高行政级别住户、前居委会办事员、现病退在家的刘姨叉着腰杵在一户人家的门口。
      “你们这些农村人,拖家带口地跑到城里来干啥?又没得工作,当盲流很舒服啊……看看,这个院子给你们搞得多脏!”
      君书帖看看地上,确实,地上落了不少菜叶,从那家人的门前一路铺到院门外边。那家子君书帖也认识,是户农民,大半年前搬来的,夫妻俩带着三女一子四个小孩挤在一间房里,卖菜为生。
      “刘姨,对不起对不起,菜筐子破了,我家那个死鬼肯定没有发现,漏了一路……天啊,这得多少钱啊……”穿着蓝布老棉袄的“盲流”女人看样子经常接受教育,态度良好,不停地跟面前这位城里人下着矮桩,只是终是心痛那些掉在路上的菜叶,说着说着就变了味。
      “你们啊……都不晓得咋个说你们好。放到好好的田不种非要跑到城里来,以为城里遍地黄金啊……”刘姨痛心疾首。
      盲流立即点明事实:“哎呀刘姨,乡下的田还种得下去谁会往城里跑?城里再苦也总吃得饱肚子,我们这不是实在没得法子嘛……”
      “不要说得那么可怜,不是让你们办了乡镇企业吗?都象你们这个样子,把城里人的工作都抢完了,城市人还要不要活啊?”
      “乡镇企业?乡镇企业是我们进得去的嘛?那里边都是村上当官的舅子老表……刘姨你是不晓得乡下的苦哦……”
      “苦?苦你还敢超生,生了那么多娃娃?”
      ……
      两个女人如同唱戏一样站在院子里,刘姨不停地教育落后盲流,盲流不慌不忙地大诉苦衷,两个人你来我往有来有回见招撤招颇得章法,盲流还趁空指挥着几个女儿出去把掉在地上的菜叶捡回家,颇有点指挥自若的大将军风度。

      君小三没向院子里的那帮半大小子学习,他们正端了碗站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他只是稍稍观注了一下事件进程,就钻进了贺家的小屋。
      贺妈妈看他进来,端了碗荷包蛋递到他手里:“没吃早饭吧?快趁热吃……哎呀,你这个小祖宗啊,大冷的天你穿成这个样子干啥子,你又不是小姑娘,为了风度不要温度……”
      贺加刚带了君小三回家玩的那阵子,贺妈妈象其他人一样,觉得君小三这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有点高高在上的味道,不太好相处,时间长了却发现他就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心思单纯,很容易打发,甚至还蛮讨人喜欢。
      君小三毫不客气地接过碗动起勺子,眼睛四下张望:“早,贺姨……贺加呢?”
      “我让他去澡堂子洗澡了,把他们爷仨都赶去了……今天第一次去见师傅,要洗得干干净净地去,师傅见了也喜欢是不……”
      贺爸贺妈为贺加拜师的事情很感谢君三叔。现在工作太难找了,他们这种人家,读书几乎是唯一的出路,贺加却不争气,骂也骂了打也打过,成绩就是不见好,人又老实不会来事儿,一想到他的工作当爹妈的就心焦。现在好了,跟那么出名的师傅学手艺,一技傍身走遍天涯,何况还是古城最出名的五星级涉外饭店,相比之下,高中读不读无所谓……贺加父母心上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
      既然贺加不在,君书帖又把注意力转向了院子里的战况,一边吃一边透过窗子看热闹。
      “两个女人吵架有啥好看的,你个大小伙子怎么也喜欢看这些?……刘姨也真是的,一点小事,她说多久了,还不是觉得她家小五待业没工作是给这些农村人闹的。”
      “是因为他们吗?”君书帖不懂就问。
      “怎么会?那家子四点钟起床到早市上批发一(三轮)车小菜,拿回家洗洗再重新分装,然后拿到农贸市场去卖,赚两三分钱的差价……那么辛苦才挣那么一点点钱,她那个儿子好吃懒做,连棉纺厂的机修工都嫌苦没去,哪里看得上?……他们跟咱家不一样,人家有的是关系,等着招进飞机厂呢……”
      贺妈妈絮絮叨叨的声音中,君小三想起这位刘姨跟贺妈妈好象有旧怨来着。贺加的奶奶过世前长期住在贺加家里边,贺妈妈不乐意了,说贺奶奶既然把贺加的伯父(贺绍文的父亲)供养到大学毕业,贺加的伯父应该多分担一点才对。这事儿后来闹到了居委会,居委会最后裁定贺伯父每个月给贺奶奶5块钱,贺奶奶继续留在贺加家里……为这事贺氏兄弟几乎反目,到现在都不相往来,贺妈妈更是认定居委会处事不公,一直耿耿于怀,当时主事的,就是这位刘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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