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你想要谁做老爸？》云起南山

2、第 2 章

　　第二章

　　肖云最近简直是焦头烂额。

　　公司要上创业板，所有人都加班加点以确保审核阶段不会出问题。身为项目负责人，肖云一进公司就像消防员进了火灾现场那样忙碌。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儿子肖念又在幼儿园被传染上了流感，一度高烧不退，送进医院挂点滴，可他只请了一天假就差点被同事打爆手机。

　　虽然有保姆，但保姆毕竟不比家长，医生有任何事也不会和保姆说。实在没办法了，肖云只好给肖海发消息，让老爸偷偷过来帮忙照看几天孩子。当初他执意要留下肖念，气得覃飞和他断绝关系把他扔在医院里自己走了。从那之后别说见面，就连一个电话也没打过。肖海心疼儿子和孙子，给他在外面租了套房子，经济上也没让他为难。

　　导师听说肖云要退学很是惋惜，后来不知道从哪听说肖云的情况就安排了一些研究生的活儿给他，让他在家抱着电脑就可以赚些零花钱。也正是因为这些工作经验，肖云虽然没拿到大学文凭但找工作的时候并不艰难，而第一个向他发来offer的公司就是现在供职的这家——诺亚科技。

　　诺亚的创始人有四个，其中三个在硅谷的软件公司工作了几年，主要负责产品研发。另外一个拥有华尔街高级律所的履历，负责产品以外的所有事宜，现任公司总经理。就是这个总经理，陆锦锋，是肖云的直属上司。据说看见他就知道华尔街的精英是什么样了——每天的衣服都和前一天的不一样，身上永远有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一周至少去四次健身房，就算加起班来没空去也要抽时间在办公室做平板支撑。给他写邮件必须用英文，他回的也是英文，还会顺带指出发件人的语法或者拼写甚至格式错误。有个专业八级都过了的助理，刚进公司第一天就被他拎到办公室里骂了一顿，就因为写商务邮件时没在最后加一句“Best Wishes”之类的祝福语显得不够礼貌。

　　肖云也被他点过几次名，不过不是因为邮件，而是肖云从不主动加班，除非项目进度真的到了死线。在陆锦锋看来这是肖云对工作热情度不够，可肖云有自己的苦衷。肖念从他进入职场开始就跟着保姆，他总觉得对不起那孩子，想下班之后或者周末尽可能多的抽时间陪陪他。公司里没人知道他有孩子，他也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事儿——别人只要一算肖念的年纪，就会知道他大学没毕业就跑去生孩子了。

　　他绝不是因有肖念而感到羞愧，但如果其他人问起肖念另一个父亲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失踪了？下落不明？这听起来都是借口，而听者一定会自行脑补他被某个负心汉抛弃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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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肖云在几年前就被告知过何远铮遇害的可能性最大。就在他被覃飞扔在医院里无助而又迷茫的时候，有位自称唐志杰的警官打通了他的手机。对方似乎很了解他，知道他在哪上学，读什么专业，并要求和他见面详谈。他和唐志杰在医院外面的咖啡厅里碰面，然后唐志杰告诉他，何远铮并不是一个混混而是警方的卧底。

　　何远铮中枪那天用肖云的手机就是给唐志杰打的电话，向对方传递密码。根据这个线索，警方捣毁了一个制毒团伙的老窝。现在他失踪超过十天，按照约定，唐志杰要来向肖云说明一切。

　　“没有尸体，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确实死亡，所以我不能公开远铮的警察身份，因为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还活着，公开身份也会害死他。”唐志杰平静地向肖云解释，“上个月他跟我说他谈恋爱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希望能尽快脱离卧底身份……但那时他刚和一个与金三角有联系的毒贩搭上，我告诉他，执行完这次任务，我保证让他回归警队，可没想到……”

　　肖云的眼泪从听见“尸体”两个字开始，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到桌面上。他几乎无法呼吸，鼻腔里像灌满了水泥一样，只能小口小口的抽气。唐志杰重重叹了口气，说：“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能帮的一定帮。远铮的父亲是我的同事，多年前追捕毒贩时牺牲，他母亲也在他考上警校那年因病去世了，远铮就像我的儿子一样——”

　　“什么样的父亲会把儿子送去卧底？！”肖云抹了把眼泪，倔强地看向唐志杰，“我看过《无间道》，他在卖命，可升职的是你！”

　　唐志杰沉默了片刻，说：“我不是为自己开脱，但是，肖云，远铮是自己要求去卧底的，杀死他父亲的凶手一直在境外未能缉捕归案，远铮想要把这个家伙引渡回来。”

　　“傻瓜，命都没了……”肖云在唐志杰看不到的角度将手轻轻置于腹部——如果说他刚才还对留下这个孩子的坚持有任何动摇，现在则丝毫没有——摇了摇头，“唐警官，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我没有任何要求。”

　　他现在可以理直气壮地回去告诉覃飞，何远铮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人而是个真正的英雄。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唐志杰顿了顿，“远铮的身份，你知，我知，绝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哪怕是你的父母。”

　　刚刚站起身的肖云在听到这句话后眼前一阵发黑。

　　“为什么！？”

　　“以你对你父母的了解，如果知道远铮的身份，他们确定不会去找局里么？可事实上，局里无论哪一台电脑，或者任何一张纸上都没有远铮的名字，这是绝密信息，只存在这里。”唐志杰抬手点了点额头，“我也看过《无间道》，孩子，真正的卧底工作远比电影里演的更危险。”

　　紧紧揪住衣服的下摆，肖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除非你们确定他死亡，否则我这辈子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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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频繁进出医院外加高强度的脑力工作的代价就是，肖云也被传染了感冒。好在他是成年人，加上身体素质好，并没有发起高烧，但打喷嚏和咳嗽却没能逃过。一整个上午，办公室里都能听见他的咳嗽和喷嚏声。

　　中午同事喊他一起去吃饭，肖云摆摆手，说自己一点胃口也没有。屏幕上滚动着的测试程序突然停住，他眯起被感冒弄得有些酸胀的眼睛，一个字符一个字符的寻找问题点。

　　一份蔬菜沙拉放到他的笔记本电脑前，同时头顶响起陆锦锋的声音——

　　“吃点东西，你要是累垮了，耽误整个项目组的进度。”

　　肖云扬起脸，眨巴着眼睛看着陆锦锋，刚想说话鼻子突然一痒，冲着对方的脸就打了个喷嚏。也就陆锦锋反应敏捷，不然真得被喷一脸口水。看着总经理一脸嫌弃的表情，肖云边擤鼻涕边摆摆手表示自己很抱歉。看他难受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样子，陆锦锋眉头微皱，抬手轻触了一下对方的额角。

　　“你有点发烧。”下过结论，陆锦锋把肖云从椅子上拽起来拖进自己的办公室，把人往沙发上一推，“睡一个小时，到点我叫你。”

　　“陆总，我这一睡下去可就起不来了。”肖云因鼻塞而导致说话囔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陆锦锋给训哭了。斜靠在沙发背上，肖云闭上眼睛。“你最好半个小时就把我叫起来，趁我陷入深度睡眠之前。“

　　陆锦锋微微勾了下嘴角——这绝对可以归入公司年度怪现象之一，要知道除了面对客户，陆总可是从来不笑的——坐到办公椅上，说：“睡你的，起不来就拿冰块把你浇醒。”

　　肖云没说话，他已经睡着了。晚上去医院照顾孩子，白天上班，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累惨了。唯一能求助的人只有肖海，可肖海也是得跟单位请假，白天在医院守着孙子晚上正常回家，不然让覃飞知道了，可能连客厅的沙发都没得睡。肖海曾经做过让覃飞回心转意的努力，他把肖念的百日照照片摆在电视柜上，想着覃飞要是能看见可爱的孙子的照片，心一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谁知道覃飞抓起相框就往地上摔，还朝他大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给肖云钱！他一天不把那小东西送人一天就别想进这个家门！”。

　　作为父亲，肖海无法认同覃飞的冷漠。但作为丈夫，他深知覃飞是个多么要强的人。当了二十多年老师，桃李遍天下，几乎每周都有曾经教过和正在教的学生上门来看他。这要是让自己的学生知道家里有个没爹的孙子，他估计覃飞连讲台都没脸站了。

　　可他也看见，覃飞偷偷把孙子的照片从碎了的相框里拣出来夹进日记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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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云再一睁眼，窗外已是黄昏时分。夕阳尚有一丝余晖，斜斜地从窗户里照进来，铺到他身上盖着的风衣外套之上。一看表已经将近五点半，肖云揉着头坐起身，环顾空荡荡的总经理办公室。只要不见客户，陆锦锋每周二到每周五下午四点去楼下的健身房，一个半小时之后再回到办公室，处理完所有邮件之后才下班。

　　外套是陆锦锋的，肖云认识这件衣服。好好睡了一觉鼻子没那么塞了，他能闻到外套上散发出的淡淡古龙水味道。肖云认识的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不相同，老爸肖海的手上有卷宗纸墨的清香，覃飞的衣服上则挂着粉笔的味道，而他的小宝贝肖念总是带着一股子甜甜的奶香。

　　但无论任何时候，只要肖云静下来，他还是能记起何远铮在他嘴唇上留下的烟草味。他曾为此沉醉，贪恋那份柔软和温度，情到深处便在布满纹身的臂膀上留下浅浅的牙印。每当这个时候，何远铮便会掐住他的下巴笑着管他叫“小野兽”，然后一鼓作气将他送上云端。

　　“肖组长，我不介意你抱着我的外套发花痴，但请别把鼻涕蹭在上面，否则干洗费算你的。”陆锦锋的声音及时挽救了他自己的外套——他眼看着肖云就要把脸往布料里埋。

　　肖云下意识地抹了把鼻子下面，发现根本就没有流出来，他被陆锦锋耍了。抬眼看着陆锦锋，肖云问：“为什么不叫我？”

　　陆锦锋带着一身沐浴液的味道从他身边走过，坐到椅子上打开电脑，说：“你一直说梦话，我的计划是，多探听点秘密，这样你后要求我加薪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堵你的嘴。”

　　“梦话？我说什么了？”肖云心里一揪。该死的，不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你一直喊一个人的名字。”陆锦锋搓着下巴，故作深沉地问：“他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肖云愣了愣。他喊谁的名字了？何远铮？还是肖念？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我也没兴趣知道。”陆锦锋不甚在意地转过脸，虽然是冲着电脑屏幕但余光一直却在注意肖云的表情。

　　“我到底……呃……喊了谁？”

　　“谁对你来说最重要，你自己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但——”

　　没等肖云把话说完，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他赶紧翻出来一看，是肖海打来的。刚接起来就听到他老爸急得好似火烧房梁一样的声音——

　　“小云，快来医院，念念被送进重症监护了！”

　　“什么！？我马上过去！”

　　肖云蹭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拔脚就往外冲，结果没留神被掉在地上的外套绊了一脚。要不是陆锦锋眼疾手快从椅子上伸出手拦腰将他抱住，这会他就得狠狠摔到办公室的玻璃门上去。陆锦锋看他焦急的样子，也不好再逗他，扶着他的腰等他挂断电话后问：“出什么大事了，走路都不看脚下。”

　　根本就顾不上隐藏自己有孩子的事实，肖云见挣不开陆锦锋的手，急得大喊：“我儿子进重症监护室了！”

　　你居然有个儿子？！

　　震惊之下，陆锦锋立刻松开手，眼看肖云冲出办公室立刻也抓起车钥匙跟了出去。在电梯那赶上肖云，他一把拽住对方的胳膊——

　　“别着急，现在下班高峰不好打车，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TBC

　　脑洞比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