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偌非

65、奈此乾坤无路何

　　澈吃了一惊，看着哥哥几乎冰冻成霜的脸，心下狐疑，急忙跪倒在地。
　　“太子殿下！”
　　“我是你大哥！”
　　“是，大哥有何吩咐？”
　　“说——扬州之行到底发生了何事？什么时候你的嘴倒成了锯口的葫芦？居然敢瞒我这许久？你真的能包揽下来么？”
　　澈心里突地一跳，嘴角不禁抽搐了下，垂着头不敢言语。
　　“离开我，你是最老成有心机的。怎么这回如此没有成算？宫里已经有了流言飞语，你居然还要瞒着？什么时候你我兄弟居然这么生分了？”
　　“什么？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今日未时母后召见，令我火速见到你。父皇现在已经知道，只怕雷霆一怒天威难测。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囚了皇子，直指朝堂，其心可诛。”
　　“大哥！”
　　“还要藏着掖着？你、 我本是同胞兄弟，有什么说不得的？”
　　“我——”
　　“孤要不要将凌空和林茠都拘来与你做伴儿？你们三个口风倒是一致，严实的紧哪！”
　　“是……我在栖橒山被劫了几日。怕父皇母后和哥哥担心,就瞒了下来.”
　　“是个女子吧?”
　　澈猛抬头看着太子，情知哥哥了解的东西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敢再隐瞒下去.
　　“是！据说江湖绰号飞花仙子。”
　　“林知府家三十七口剜心案的主犯，是不是？”
　　“是——”
　　哼——
　　太子灏看着跪在地上的澈，又气又怒又是心疼。心里还在想着今日母后压抑的眼神，心痛不已的表情。实在不忍对澈发火,一腔怒气灌在手中,将扇子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扇骨登时崩裂，扇面舒展开来。上面一幅行草书法若隐若现，犹犹豫豫地渐渐伸展，澈跪在地上瞟见太子将最喜欢的墨宝摔散了，知道灏此时是真的发了怒，自己做的是不是真的鲁莽了些,考虑不够周到?此时纵是有口也难辩白,无可奈何了。
　　“她是第一号悬赏缉拿的重犯，别说你只是为了江山社稷。”
　　“大哥，我……是有私心……”
　　“现在是如何回禀父皇，不是对我。”
　　灏无力地倚在椅子上，一只手捏住下颔深深叹了口气，微微扬了扬眉头示意他站内起来。澈抬头看看，却是没动一动。
　　“太子殿下，我……臣弟考虑欠周。臣弟有一事相求，请大哥帮忙……”

　　眼神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失去了光彩。他是奢望着能找到一个最佳的解决办法的，奢望解救那个叫飞花的女子的？他一直坚信没有哪个人会愿意杀人越货，栖橒山相处短短的几天，他能感觉出那个狡黠伶俐的女子的心，她还有一丝良善之心没有泯灭。是想和自己合作的，只是她似乎有许多的顾虑和牵绊所以阻止了她迈向他的脚步。甚至，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心也是真诚的。
　　爱走到现实面前，实在是很脆弱不堪一击，只是他却无法忘记他的一颦一笑一嗔一语。于他——这种思念渐渐转浓，最后变成了折磨。就算拥有全天下的富贵与权势又如何？他是真的想挽住那个紫衣女子的手，和她一起湖上荡舟，和她一起花下品茗。原来没有她的日子实在是很无聊，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越要不到结果 ，越感到煎熬。就象是生锈的钝刀子一点一点地割肉，那种钝痛一丝丝的自表皮渐入肉里转而磨折至骨最后痛入骨髓，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清晰。

　　“你想要免死牌？”
　　灏眼睛一闭，心里说不出的痛。他这个年少风流，温文尔雅的弟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拖泥带水。是什么样的祸水红颜，能让他如此牵挂不顾一切？抑或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臣弟求太子殿下！”
　　“这样做了，她就能倒戈？怕是痴人说梦。”
　　“我不知道——”
　　“澈，逆风执炬，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大哥——”
　　“你在玩火！”
　　“臣弟宁有烧手之患，也想试一试。我不想后悔。”他突然想起凌空那日书房里说的话。
　　“你——你——”灏腾地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想要推门而出。又转了回来，恨恨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只怕最后不是烧手小痛，她会毁了你！”
　　“大哥，臣弟求你这一遭。”
　　“先起来吧。”
　　“哥哥可是答应了？”澈看着灏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由红转白，最后缓缓恢复了常色，猜出太子已经心软。
　　“唉——你终究是我的弟弟。既是你想要的，我们一起想想办法。”说着扶起依旧跪在地上的弟弟，拉了他坐下来，一股深深的无奈。
　　“谢谢大哥。”
　　“当务之急是怎么过父皇这关，我们好好想想后日如何见驾吧。”
　　“这个倒还容易，父皇不至于因此责罚我吧？”
　　“只怕父皇会亲发金字缉捕令，那时候回天乏力。”灏用力攥了攥弟弟的手，“无论怎样，记得我不仅仅是太子，我总是你大哥，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谢大哥。”
　　“如果那个杀手冥顽不化，危及到朝堂危及到百姓，我绝不手软。”
　　太子的眼神冷冽起来，王者之气油然而生。他实在不想给弟弟太多的压力，他更担心的是澈的善良会危害到他自己，善遇到恶的时候，受伤的总是善。
　　澈深深点点头，知道灏的心思。
　　太子这才携了弟弟的手走到窗前，推开格子窗，水银般的月华清清白白地洒了两人一身，金丝银线的锦绣便因月光流动闪闪耀耀，折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越发趁得人物华贵，气度不凡。

　　今夜好个月色，澈仰面望着皎皎明月。不知道那个叫飞花的女子身在何方，是不是与他一样在月下喟然长叹，有没有一点对他的想念与记挂，有没有一点向善的心性。他自己并无半点把握，却义无反顾的做了，真的只是因为爱上了她么？他的私心不仅仅如此吧。他真的可以做得了佛祖么？救得了苍生救得了百姓子民么？甚至他并不晓得那个他又恨又爱的女子距他不过千百步，咫尺之遥，只是两人的距离已经是天堑鸿沟，她与他已经擦肩而过再也没有了机会。
　　灏看着弟弟紧锁了眉头，也不好再过于责怪他。于是拉他坐回桌边，吩咐宫人换了新茶，这才缓缓跟他分析起了局势和现在事态发展的程度。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他会受了伤害。澈听着哥哥的分析，条条严谨句句中肯，连连点头，暗自后悔，以为自己能帮哥哥分担，却不料想给太子增加了许多的麻烦。
　　一夜并不久长，很快天光放亮。
　　围猎场内，十数匹宝马良驹齐齐站在树下，连手臂受伤的凌翼也不肯休息，执意跟着来了。
　　飞花和无剑等一道在不远处骑了马侍候着，只是身份尴尬近不得前。斜睨着太子，心里拨弄着自己的算盘，虽然此次冒险，她却已经打定主意去尝试。她的机会实在是太少，如果再拖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崩溃。瞥斜着凌空司马钺几大高手及众多大内侍卫就在近前，侍卫也是卧虎藏龙诸多侠客，她实在盘算不好能否觅得机会。身份也是太过尴尬，虽是半个逐月王爷的师弟，却也不过介于半仆半弟之间，许多地方还是去不得的。
　　“江王爷，听得澈说你功夫高深，正是少年英雄。今日可要露几手给孤看看。”
　　“殿下，那是澈大哥抬爱，逐月不过练些功夫防身罢了，本不值得一提。倒是凌空哥哥师出名门，武功卓绝。”
　　“四弟怎么这么谦虚？你的功夫我们是有目共睹，医术精湛更是少有人能及的。”
　　大家说着闲话，已经开始扯紧了缰绳。
　　太子一声令下，十几匹马箭一般飞奔出去，各自找寻猎物去了，飞花跟着无剑等紧紧跟在后面。恰好逐月澈与太子走在了一边，飞花心里一喜随了侍卫，快速撵了上去。
　　围猎场内的动物们早已经被军士们的马蹄声和呐喊声吓碎了肝胆，四处狂奔逃窜。
　　太子只是含笑观看，许久不肯举弓。逐月在一边看着，也不动手。
　　“看来孤得占先了？”太子灏情知逐月还是在意自己的为君的身份，不敢僭越，呵呵一笑搭弓拈箭，瞄准了一只狂奔的野兔射了出去，野兔应声而倒。逐月冷眼看着，举弓发箭却并未瞄准，一只五彩斑斓的锦鸡顿时咽了气，箭簇中了喉部。太子和澈逐月对视一眼，不禁笑了起来。
　　一名大内侍卫急忙提紧缰绳赶过去拣拾猎物，飞花就势几乎贴着太子的马匹蹿了出去直奔那只锦鸡。
　　不禁意间，她的嘴角噙住了一丝淡淡的笑，只是刹那间消失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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