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偌非

54、第18节 红颜碾尽也余香

　　次日一早，待凌空离开了江府，逐月急忙来到了后园。只见飞花身着雪青色冰纱霓裳，亭亭玉立地站在芙蓉树下，粉花霓裳相衬，颇为相得益彰，站在花丛中的人——背影纤细袅袅婷婷的,似乎在沉思。
　　“飞儿——”
　　飞花早已经听见，却莫名其妙地懒怠转身，手里只是轻柔地抚摸白鸽的羽毛，那细腻的感觉柔柔的痒痒地顺着指尖扩散开来。直到逐月到了近前才幽幽转身，将鸽子扔向了天空，一脸的愁容。
　　“师兄，他走了？”
　　逐月点点头，询问的眼光看着她。
　　飞花看着敛了神色，急忙跪倒在地。
　　“属下无能，没能深入。”

　　逐月一惊，脸上顿时笼罩了一层寒霜，伸手拉了她起来。“你居然没能接近玉霄楼？”
　　“是！”
　　飞花将经过细细讲了一遍，神情严肃而不甘,双眉紧锁。
　　逐月听了脸色越加的青了起来，他本以为凌空在自己府内安歇，正是个绝好的机会，却不料易王府居然如此高深莫测。随手揪得一朵芙蓉，一片片的撕扯花瓣，眼睛眯着沉思不已。
　　飞花看了也不打扰他，只是伸出玉指拈下一朵花细细地闻。
　　“林王府平静如水，司马府也是一样，难不成真的在易府上？”
　　飞花听了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叹了口气。这时树上一只不知趣的黄鹂儿恰好张开了口啼叫了起来。逐月心里正自厌烦，手指轻弹，一片粉色芙蓉利刃般飞了出去，顿时鸟儿哑了口。
　　飞花看见，也不言语只是挽了他的臂膀，偎依在他身边。
　　“师兄，剥茧抽丝需要时间！”
　　“我们去逛逛！师妹。”逐月脸色依旧严肃，一脸的不快。
　　“好，我去换衣裳。”
　　“不用，就这样吧，我喜欢你这样！”
　　“嗯——就依师兄。”
　　飞花伸手换了一张面具，调皮一笑。逐月看了不禁扑哧笑了出来，面相颇似翡翠。
　　“你个促狭鬼，几时弄的这个看着倒是真像。”
　　“看师兄惦记翡翠姑娘，索性我也弄了一个。”眼睛一瞟，一脸的坏笑。
　　逐月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拉了她出了后院，乘了轿子来到了街市。
　　两个青春靓丽的少年男女携了手，肆无忌惮地在街上适意地闲逛很是惹眼，街上不少红男绿女，白发翁媪，黄口稚子不时侧目观看，两人倒并不在意。

　　京都繁华，店铺□□是另一番模样。

　　逐月虽是拉了飞花在街上闲逛，心里却依旧不快，对周遭的景致风土人物也没什么心思细瞧。除了易王府的怪异，他更感兴趣的是飞花关于万事通的言辞。“百事通死了，他师兄还在……”飞花的若有若无的声音依旧在心底撩拨着思绪，象是一支白羽在心头拂来拂去，思之心里难受，不想却又有个结在纠缠。思来想去不禁侧目看了飞花两眼，这个师妹心思机敏，玲珑剔透，极是高深。
　　飞花看得出逐月心不在焉，却是不住地观察她。心里暗暗笑着也不言语，只是挽了他的手不住地东张西望，不时指点新奇的物事。
　　忽然一股淡淡的寒意凝聚，逐月面上清冷起来，浮出一抹淡淡的笑，看着飞花时，却见她的唇角正绽出邪魅诡异的笑靥，正看着路边一家店铺的匾额。逐月也扬起脸看去，只见一家古旧的铺面，写着“研脂榭”
　　轻粉为砚，碾尽万千红颜。
　　胭脂当墨，写破多少风月。
　　写的倒也文雅秀气。
　　两人对视一眼，迈步走了进去。将那道寒意阻到了店铺外面。店铺里面干净整洁，小二也是聪明伶俐的样子。只是店主的模样让人心里不甚自在，白发、驼背、盲了一目，余的那只眼睛也是浑浊晦暗，象一潭无波的古井，隐瞒了许多故事。
　　逐月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摇着扇子打量四周，飞花随性看着摆放的胭脂水粉铜镜奁盒等物，一一拿起来观看。但见每个装脂粉的盒子已经做工精致非常。这个瓷盒俱是汝窑烧制的雪花青，很是名贵。不禁瞟了瞟店主，拿起一盒胭脂凑到鼻子跟前闻，一股细细的甜香沁入肺腑。
　　“姑娘，真是好眼力，这盒胭脂有个雅名——叫千枝泪，要七千七百七十七朵玫瑰才能淘澄出这么一小盒的，既香且匀净，除了我家，京都再无第二家能做的出来呢。”伶俐的小二急忙上前介绍。
　　“哦？”
　　飞花又顺手抄起一盒茉莉轻粉，感兴趣地看着。
　　逐月看看窗外已经无人跟着，遂站了起来。“你平素从不用这些东西，今天见你拨弄倒也有趣，不如都买了吧。”
　　飞花斜着眼睛只是笑，再次打开了胭脂盒子，只见那一坨绯红的胭脂红的好似人血，心里不禁一阵厌烦，面上却还是很感兴趣。
　　“少爷，这盒胭脂倒还有限，只是难为这么好的瓷盒，做工细致，花式繁复，却是上好的。罢了，看在这个盒子的份儿上，这几样我都要了罢。”说话间拿了胭脂，又捡了两盒轻粉并一只打磨精致的铜镜。
　　逐月笑着袖出一张银票扔给了店主，店主同样不在意地瞟下，似乎司空见惯一般。
　　两人拿好东西，凝视四周，寒意不再，于是携手准备走出店外。却见帘栊一挑，远远一阵香风袅袅袭来。
　　“钱老板，我家小姐定的胭脂和粉可都有了？”人未见，清泠泠的戛玉之声先飞了进来，随即一张秀气的脸从帘后转了出来。
　　“江……江公子？”小美抬头看着逐月，又看看他臂弯里的飞花，一时惊愕地张大了口。
　　逐月看着，温文地点头含笑。手却拉紧了飞花，飞花故作娇羞地略低了头，却象是粘在他身上一般不肯放开，眼眸含笑凝视着小美，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眼里却似乎满含了不屑与轻视。
　　“小美姑娘，何事这么匆忙？”逐月微扬了眉梢。
　　“我……我…给小姐取东西。这？这位是？”
　　“我表妹——寒星。”
　　飞花一怔，心里暗笑，手里加劲掐了逐月的肉皮，却温婉地冲着小美一笑。手却是一直攀缠在逐月的胳膊上，好一个小鸟伊人。小美看了心里不知是酸是涩，但见逐月丰姿神秀面如冠玉，这个女子不过是中人之姿略略皮肤白皙些无一分出奇之处，心里不由得甚是失落，觉得蒹葭倚玉树糟蹋了逐月的人品。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家，生活简单人也简单，心事难以遮掩，心里的那种失望象是拂面的风，包裹了满脸。恨不得生了双翼立时回到府里告诉小姐。
　　逐月不过与小美闲话几句，即带了飞花走出研脂榭，重又来到街上，冷眼环顾周遭，发现盯梢的人已然不见。两人在街上又闲逛了些时候，方乘轿返回王府。
　　是夜，逐月打发飞花结束停当去探林王府后，自己才换了装束易了容辗转来到了万事通的宅邸。不过片刻，逐月离开了万事通的处所，竟似满含了失落与怅惘。十万两，十万两换得了一个心安，却又象是在他的心头深深扎了根刺。
　　齐博雅看着来人面无表情地离开自己的府邸，心头突突乱跳，短短几日，竟已经几拨人马同时打听这同一秘密，京都平静却似乎暗潮汹涌，他自己是想撤撤不得，想躲躲不得，勉力支撑，痛苦不堪。
　　逐月很快返回了王府，换了衣裳，吩咐珊瑚将酒摆在花园素心亭里，屏退了下人。自己拈了杯子独酌，酒入愁肠一时情难自禁，惦记这个秘密时日夜悬心却隐隐有丝欣喜牵挂，虽然明知是妄念却还是有一丝渴求。待证实了来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多了失落，什么时候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哥哥？还是自己心里渴望那亲情的温暖？说不清道不明。颇象是前生相契，今世重逢，感觉他和自己的心事，你知我知，无用口说的光景，他的时时刻刻的关注不仅仅是探究，更多的是关切，逐月深信自己的眼睛，深信自己的判断。
　　此时夜已经深了起来，天气其实有些清凉，几只不知趣的夏蜩居然张口嘶鸣了起来，此时并不燥热这几只夹羽的生灵忎地不知趣。逐月平素海量，今日心绪烦躁一坛酒下肚，竟然有点恍惚。带酒之人，横眼看着亭子外，只见花影横披，月影摇晃，心里不禁疲倦起来，一伸手几滴酒抛了出去，四周寂寂，再无声息。
　　他也是艺高人胆大，竟不换夜行衣，独自穿房越脊径往皇宫而去。

　　飞花换了衣服，很快来到了林王府，几个起落来到了林王府的后宅，依稀记得路径，径直来到了林王爷王妃的寝房，贴了窗跟细细听。恰好王爷王妃都在，却正在房内品茶闲叙着家常。飞花听着听着不禁捂嘴笑了起来，两人说着说着竟交口称赞起逐月的人品风流，医道精湛。又听了一会，估摸着今夜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转身直奔林婉儿的闺房。
　　此时已经夜深，一盏明烛熠熠闪烁，映得房内两个袅娜人影在雪白的墙壁上，一时间灯影携了人影摇摇曳曳，娉娉婷婷。小美正站在婉儿身后伺候着，婉儿坐在绣架前专心致志地绣着一幅绢帕。
　　“小姐——小……”
　　“嗯？”婉儿抬起头看着小美，自这丫头出去取回胭脂就象变了个人，似乎有无穷心事，言语中总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象是什么东西噎在了喉间一样。
　　小美看着婉儿，很是心疼，婉儿自栖橒山归来后象是换了个人，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变得安静温婉了许多。小姐千金玉体本来没有受过什么苦，只是曾经将一腔痴情错寄在澈王爷身上，奈何澈王爷只是将她看成妹妹。自栖橒被掳，又遇逐月公子相救，婉儿的心思就渐渐从澈身上转移了开来，虽然婉儿不说，伶俐的小美也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心事。此次婉儿变了许多，心事深埋似乎很怕受到伤害，但是个中牵绊却是瞒不过小美的眼睛。暗恨自己只是个小丫头，凡事出不得头，心里又急又担心。
　　“小姐，我今天看见江公子了……”
　　“哦？”婉儿手一颤，只觉手心里突然粘滞了起来，滑腻腻的。手里的针也沾了汗滞，一时发涩刺不下去。
　　“死丫头，总是这么蝎蝎螫螫的，这么大声，唬我一跳。”
　　“小姐，我——他——”
　　“你这蹄子，这会子疯魔了，还是日间撞客着了。平素伶俐起来，小青小盼几个也抵不上你一个，今儿怎么一味地吞吞吐吐的。”说着拿起针在头发上蹭了几下，继续绣着帕子。
　　“我看见江公子身边带了个女子，好不亲热——”小美心一横说了出来。
　　“什么？”婉儿一惊，拈针的手一抖扎了左手的食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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