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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07节 碾碎心事化成灰 ...

  •   哼——
      飞花只是噤了下鼻子。
      “现今物阜民丰?”
      “和我有关么?”飞花淡淡的看着公子澈,
      “我只是好奇。”
      “好奇可能会害死你。”
      “我已经在你的手里了。”
      飞花的眼神突然凄迷起来,往事像是黑夜突然开了口子,冰冷尖锐的刺伤了她。十岁之前她的记忆里似乎就没吃过饱饭,不完成任务她几乎天天挨饿,及至学会了抓些飞禽猛兽,师傅却不允许她生火烤熟,实在饿的急了她只能用了匕首割了生肉来吃,呕吐过多少回她似乎已经不再记得,那种腥涩气味却似乎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了,好在她已经学会了习惯。这些生于膏腴之地,长于皇庭,靡衣玉食、浆酒霍肉的王孙公子怎么会懂得又怎么能理解饮冰茹檗之痛,他毕竟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思及此,蛱蝶一般飞纵至洞口,远离了公子澈。
      公子澈微微叹口气,看着飞花的背影迟疑地捏下腰带,最终放下了手。
      飞花背对着公子澈坐着未动,却眯了眼眸撇下嘴巴。江逐月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飞花眼底愈加的幽冷起来,公子澈——四王爷,江逐月,易凌空,她一一的心里念过,微笑起来。打量着周围,确信十里范围内无人经过。
      公子澈沉默地拿起蛇肉吃了起来,他是真的饿了,待拿起水袋喝水却发现连着的是两个袋子,其中一个里面是上好的竹叶青,另一个袋子里是包好的酱牛肉和各样精致的点心,不觉心里一暖。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落山,飞花还坐在洞口看着外面的斜阳。公子澈拿着酒袋走到她近前挨着她轻轻坐下。“你受过很多苦,是么?”
      “不多。”
      “嗯——”
      “佛祖往往种了因,却不喜欢过问结果。公子如果想要问我为什么杀人的话就免谈了。我不感兴趣。要是问我为什么拘了你?倒可以考虑。”顺手接过了酒。
      “不——我是想说既然姑娘要留我半月,我们如果连句话都不说岂不尴尬?”
      飞花一扬脸,咯咯笑了起来,点头称是。刚才澈的举动她已经了然,很是惊异于他居然没有打开那东西,不过也不挑破,只作不知。
      家在哪里,父在哪里,母在何方?兄弟姊妹何处?便化了尘土也终有个所在吧?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它不得,弃之不下么?既便不忍,如何躲得过师傅?这沾满了血腥的手怕他也是厌恶不屑的。飞花眼底的冷渐渐的凝聚着,心中那残存的儿女柔情渐成齑粉。

      “浊酒一壶家何地?斜阳也无思绪。空怅惘,归无计,夜半狂歌悲风起。冷酒且灌柔肠,寸断无人倚,他年仗剑诛妖魅,舒胸臆!”
      喃喃着一饮而尽,突然长袖一拂,不知从哪里又飞出两个袋子,扔给了澈一个,自己打开了对着嘴巴痛饮了一通。澈看了,心内柔柔的触动,轻轻揽过飞花。飞花并不拒绝他的手,只是依旧喝着酒。暮色渐渐苍茫起来,一切都归于了寂静。

      澈虽然吃了蛇胆,毕竟是没有吃过这样的苦楚,餐风露宿更是从未有过。只在洞里呆了两日便已经承受不住,发起了高热,昏昏沉沉静静躺在洞里发着恶寒,浑身滚烫如沸水般灼人。不过一个时辰嘴角竟已经起了泡,嘴唇干裂呼吸急促,俊雅的面孔苍白起来。飞花静静看了许久,塞了一颗药到澈的嘴里,转身飞出洞外,不多时候手里拿了两张虎皮回来。一张给他铺到了身下,另一张盖到了他身上,公子澈却还是冷的发抖。
      飞花轻轻揽他入怀将冰凉的手放到他的头上给他降温,寂寂暗夜里一声深深的叹息,像从九霄云外传来。她居然…居然慈悲了?
      公子澈似乎有所感应,伸了滚热的手握住飞花的手,迷迷糊糊的喃喃着“云裳,你的手这么凉?”飞花看着怀里的澈一动未动,一层雾气迷蒙了瞳眸。
      猛然间感觉一丝轻微的声响,晃身形出去,一羽白鸽扑棱着翅膀落到了肩上。看完鸽子腿上的短笺,脸色一沉,犹豫了一下,飞纵起来瞬间停在了一棵树下。
      “什么事?”
      “老奴给小姐送些衣物,吃食。”宛婆婆一躬身。
      “嗯…按我的吩咐做的?”
      “是!老奴将那个牵缘一线香布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看样子易凌空还在满山的转悠?”
      “小姐高明!”
      哼!
      “去山外弄些治疗伤寒的药来——”
      “呃——”声音满是迟疑,“小姐——”
      “啪”飞花一扬手打在宛婆婆的脸上,宛婆婆屈膝跪伏在地。

      “轮不到你来质疑飞花!地缺!”宛婆婆惊骇地瞪大眼睛。
      飞花猛一抬手扼住宛婆婆的脖子,冷笑一声。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宛婆婆惊惧地摇了摇头。
      “我让你退出十里之外,忘了么?让人跟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突然回身一道银色丝线飞了出去,树上堪堪跌落一人,飞花一伸手干净利落地掐住脖子拖了过来,身材高大的侍卫在她的手下竟似一个稚子婴儿。侍卫瞪着飞花,满眼的愤怒仇恨却被捏了喉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青城弟子,四王爷的侍卫果然不同反响,居然找到这里——”言罢利落地一扭,折断了侍卫的脖子。
      宛婆婆静静地侍立,双手拇指紧紧裹在其余四指之间,四肢百骸都麻木起来,垂下了头。
      “尸体就扔这!弄药去吧,给你一个时辰。让无忧剑在这儿慢慢地转吧——”
      飞花拿了包裹回到山洞,一丝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的传来,禁不住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抬眼观望远处的群山笼罩迷离苍茫之中,苦涩一笑。伸手捏出一枚丸药捏碎了洒在地上。拿了东西进来坐到澈的旁边,伸出手去摸着他的头依旧滚烫,似乎还在昏迷中,黑暗中一声长叹“我根本不会伤害你——”右手捏开了他的下颌又扔一颗药到他嘴里,手一拂指尖洒落一丝淡淡的香气,公子澈彻底沉睡过去,这才进到里面暗处换了衣裳。
      次日公子澈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一睁眼看见飞花的春风暖阳般的笑脸。飞花温柔的搀起了他,端起药碗递到他的嘴边。“我刚熬好的,不冷不热刚好,王爷快喝了吧。不是毒药——”
      公子澈狐疑地看看,就着飞花的手将药喝了下去,只觉嘴里恶苦,禁不住砸舌。飞花回首将一杯正冒着氤氲香气的龙井茶端了过来送至他的嘴边,依旧是不冷不热恰到好处。澈低头看去飞花的手里竟端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茶盏,碧绿的香叶在温热的水里舒展,莹白翠绿相映成趣竟是说不出的熨帖。澈听话地漱了口将茶吐在地上备好的漱盂里,又饮了一杯茶方罢。飞花这才笑着一挥手将药碗茶盏甩出丈远,只听得哔哔啵啵的一阵乱响。一时只觉还在梦中,看看身下的虎皮褥子,盖在身上的锦缎棉被,再低头看自己身上外衣竟然已宽去,只是穿着白色丝质中衣,不禁楞了一下,才算完全清醒了过来,伸手去拉飞花的手。
      “亵渎了姑娘。”
      “嗯,我还没伺候过人,王爷是第一个。”
      眉一弯,嘴一弯,俏生生的笑了起来,眼神清澈纯净象是不谙世事的孩童。
      “哪里弄得这许多物事?”澈的声音有些喑哑,略有一丝苦涩。
      飞花两手一拍,“哎哟,王爷。可忙活了飞花好一阵子,先在林子里剥了两只虎皮,又去山外的医馆弄了伤寒的药,顺便去了你那兄弟的临时驻地拿了你的衣裳,还得拿着这个碗儿、碟儿的可不累死我。”说着撒娇似地倚在澈的身上,澈伸出一只手搂住了她。慢慢地飞花的笑容凝固了,艳若桃花的唇角下压,黑色的瞳眸中全是冰冷。
      “王爷,我应该恭喜你!”
      “哦?”
      “你的一个侍卫已经找到这里了——”
      “飞...花...”
      “不过我拧断了他的脖子!这青城派弟子的功夫,啧啧!”
      说着将脸凑近澈的眼前,直直地看着澈的眼睛。澈眼睛一闭,眉头一锁,脸部有些扭曲。
      “王爷皱眉可不好看。”飞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只精致的犀角梳,开始给澈梳头。“王爷是不是自己不会通头啊?长了一头漆黑的长发。”飞花轻柔地抚弄着他的乌发,一阵恍惚。
      “飞花,你能不能不要再杀人?”澈的声音黯然嘶哑。
      “与虎谋皮——只有两个结果。”飞花淡淡的笑着。
      唉……………..
      “王爷万金之躯,我又不会杀你为何叹气?”
      飞花缓缓地替他挽好头发,束了环佩。接着去银盆里绞了软巾与他细细的擦脸,澈要自己动手,飞花微笑着推开。柔柔的指腹慢慢划过澈的眉毛,眉峰不够挺却是清秀,看着如此的温和。印堂许是爱皱眉的缘故,竟已经有了一道和年纪不符的纹,飞花两指轻轻舒展那道浅浅的痕迹,仿似是要填上深深的沟壑。今夕何夕,遇此凉人,怎么可能是良人?
      “飞花活了一十四年,还没有这样伺候过别人。今日是唯一的一次,也怕是今生的唯一。”
      飞花幽幽的笑着,拿了衣裳与他换上,澈的脸蓦地不自然起来….一把搂过飞花,笨拙地找寻飞花的红唇,飞花的眼泪终于涌了上来,却硬生生的吞下。片刻后飞花轻轻推开,澈的眼底一片惘然。
      “王爷,你可以提个愿望,飞花但凡能做到,除了杀人!”
      澈顿了一刻,只是拿着手抚摸飞花的青丝。
      “面具摘了好么?”
      飞花怔住,轻轻缓缓的摇头。“飞花自信入得王爷的法眼,够了么?”
      澈颔首不语,洞里的阴湿气息弥漫开来,一室的阴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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