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钱3212》蜡像馆

17、第17章 是福是祸

　　屁大点儿的孩子不看画光看我，小圆脸贴在了玻璃壁上，长着虎牙的小嘴一开一合，口水都沾了上去。眼睛亮得可爱，冲着我眉开眼笑，小手小指甲抠着玻璃。然后指着我不知道问他爸爸什么东西，大体上可能是在好奇，这里头怎么会有一只毛绒企鹅。也不知道孩子的爸怎么给孩子解释的，小娃娃将信将疑地一个劲地扫我。眼珠子动也不动，后头有人急了就挤兑他们，当父亲的索性把孩子抗在肩膀上，挤一挤动一动，参观的队伍移动地十分缓慢，我有心维持秩序，扑棱了两下翅膀才意识到自己身在笼内，对他们爱莫能助。

　　还有那不识相的年轻人，说明了馆内不允许拍照的，他就不信这个邪，掏出相机这就咔咔咔——咔上了。反正我套了马甲顶了锅盖我不怕，爱拍不拍，拍了去也是副企鹅样，今天额头上长的那个青春美丽疙瘩豆他们是铁定拍不到的。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马上就过来制止，再一次向他们强调，不准对名画拍照。

　　就在这混乱的时候，有人居然会梅西那样的本事，透过玻璃壁直接把一只脚伸了进来，哎~他眼瞎还是不认字，这么大一个骷髅的警示标志就挂在玻璃房子上，他愣是没瞧见。还未等半个身体探进来，这人就嗷地一声滚了出去，还留下半条裤腿和一只鞋。急救队员火速围上，一溜烟地把人给抬走。我慢吞吞走过去收拾这破布和鞋，这里根本容不下第二个生物，这就是元首厉害的地方，就算有千里眼顺风耳，要想靠近这画一步，都不可能。很多游客见了这个都炸成了锅，抱着孩子奔出去的比比皆是。但是不一会儿这些熟脸孔又聚集到我眼前。好奇心害死猫，这话一点都不假。

　　越来越多的人关心我比关心画还多，甚至有大人都打开了小九九，不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坦然自若地在这里头蹲着。离黑猫说的动手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我紧张，我很紧张。做还是不做啊，格老子的，这算是什么题儿。后来一想我也迂腐过了头，偷个假货有什么打紧的，大不了也就是个A货，画廊里不出头的小工画的，没多少钱，就算被抓住也判不了罪。

　　按照黑猫的安排，休馆的时候，他们会给我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到时候气温会升高一些，并从上面给我吊下水和食物。玻璃会变色，里头看得到外头，外头瞧不见里面。哪怕我在里面吃东西掉渣，都不会影响到市容市貌，伤害到花花草草。这么一来我可以利用事先藏在充气沙发里面的B货画替换掉原来这幅A货，然后他会趁乱想办法让我出去，我和这幅画都可以得到自由。可是说是这么说，做起来到底是心虚的。可怜我从小除了偷吃连根针都没偷过，别说是偷那么大的东西，想想还觉得憋屈，这个鬼东西杵在这里，我对它除了鄙视就剩下鄙视了。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肚子饿得咕咕叫，偏偏临近午休又出事。有一个挺斯文的青年男子挤到第一排来，前一秒我还在给自己说，这孩子长得不错，就是眼睛太利，看起来不像是好人。后一秒他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医护人员照例赶了来，七手八脚这就要抬他走。他居然来了个鲤鱼打挺，从边上一名警卫身上，夺走一把类似枪的东西。当然我听不见外面的嘈杂声，但是我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围观的参观客们让出一个大大的人圈子，幸灾乐祸地伸着脖子闪在一边看好戏。

　　那人的枪口为什么对准我？我大喊：“兄弟有事好商量这是误会！误会啊！！”我蹒跚往左，枪口对着我往左，我往右枪口也转向右。我正想调整第三个姿势的时候，那个人开了枪！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总觉得这个玻璃屋子应该是防弹的。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警卫的身上什么不带，带的是激光枪。胸口的企鹅毛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好在这里头湿度大，含氧量也不算很高，火着得不太快，我闻到了毛毛的焦味。顿时警报大作，白猫黑猫紧紧地贴在匪徒身后，趁他不备两个人一起将他按倒。那些围观的人居然还拍手叫好，我急得在地上打滚。万般无奈下，上头吊下一桶水给我。他们也不想想零下那么多度，水到这里还不成冰。我最大程度地把胸口那撮毛贴在冰上，只听得刺刺啦啦的响动，再过一会儿，火还真灭了，这个世界清静了。

　　从一只毛茸茸的憨态企鹅，变成了一只胸口开着小天窗的焦味企鹅，其实是需要过程的，而我正巧是经历了这些。小孩子们又涌了上来，他们对我胸口那块天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巴不得能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又一次仰天长叹，如果不是报应我老妈拖欠员工的中秋月饼钱，那么我想不出来老天为啥要这么对待我。

　　午饭送下来之前他们把温度升高了一些，其实也不是什么正规的饭菜，就是袋面包加瓶水。玻璃房子也被调成了茶色，我可以放心地在里面休息。从温暖的企鹅外衣中脱出手去，尽量把衣服往后裹，别碍着我动手。用瓶盖子上的小尖头划开充气沙发，这东西瞬间瘪了下去，比生孩子还快。沙发靠下的地方果然有一卷画，取出来，不急摊开，搁在一边。把固定着的画框取下，松开背面的四角螺丝，从玻璃画框中把后面的衬托板去掉。我摊开手里这幅B货画刚要替换上却大吃一惊。这画的尺寸不小，也有画框那么大，可偏偏《蒙娜丽莎》只有小小那么一幅，被定在中间显得孤零零地。我用巴掌量了量，心里嘀咕，敢情这东西粗制滥造，要是替换掉真画尺寸才刚好。你看这画面上蒙娜丽莎身后两旁的廊柱已经被切掉了，正好符合1911年卢浮宫盗窃案的背景。这幅画失而复得之后，就缺了这么两块。我几乎是趴在地上欣赏这幅黑猫要我拿来替换的赝品，一拍大腿自说自话地就这么决定不换了。爱咋地咋地，不换了这就不换了，用这么好的一幅画去换这个大家伙，不值太不值。

　　依照原样把所有的东西都收好，只是这沙发不能再用。画卷起来贴身藏好，反正企鹅服够胖够肥，塞点东西没问题。可怜这瓶水我还未喝上一口就冻了起来，把它捂在衣服里不知能不能缓一缓。

　　从小到大咱就这么点出息，做点贼事儿就惴惴不安，也不管有没有后果就觉得浑身不舒坦，瞒得了别人瞒不过自己。吃饭的条件太过恶劣，这袋子面包没动一口，一个小时就被我磨过去，坐的地方也再没有一个，找了个墙角畏畏缩缩地站着。

　　隔着玻璃拿小眼珠偷瞧黑猫，当时胸脯拍得啪啪响，这会儿自己先面了。暗暗想好了台词：黑猫兄弟，我这就算对不住你了，以后以身相许随你怎样。不知道这么说，他会不会饶过我。
　　他与我四目相对，满是诧异，我垂下企鹅头不敢再看。休息的时间过后，那些比蜜蜂还勤劳的参观客又蜂拥而至。别说是黑猫，我估计旁人要想看我一眼都难。

　　是福不是祸，是祸怎么都躲不过。元首总认为他的防御万无一失，我和这幅画，简直就是在绝对安全的小房子里头。怕只怕人外有人天外有人，就好比我们常讲起“自相矛盾”的故事，有个大傻帽在街上叫卖，跳楼价卖矛哇，货真价实无坚不摧，过一会儿又喊，大甩卖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的盾，任何武器都刺不破它。聪明的人会问“以子之矛陷于之盾，何如？”，就是说拿你的矛去刺你的盾那么又会怎么样呢？这个叫卖的商人就一脸黑线地无以应对。

　　屋子是安全的屋子，隔绝措施做得也不错，可人家就是不信这个邪，他们就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连屋子带我，全部统统搬走。

　　这可是个大手笔工程，我还在为怎么向黑猫解释犯愁呢，忽然觉得灯光幻灭，还未来得及细想，人就晕晕乎乎悬在半空。再一看好家伙，展览馆的顶棚破了一个大洞，何止是我，玻璃房子被整个儿吊了起来。电线和奇怪的碎片洒下，我赶紧抱头靠边蹲下，这可不是好玩的，要是被电到那就是名副其实的电烤鹅了。

　　待碎片不那么密集的时候，我壮胆抬头，我在无数的动画片中看见过这种东西，由驾驶员操作的大型机械人，比如说《新世纪福音战士》或者是《全金属狂潮》，我从未想过在这么近的距离，这么这么近的距离，能清楚地真实地看到机械人的手指，他坚实的钢手握住玻璃房子，就好像惬意地端着一杯香茶，瞬间万物都变得特别渺小。我顾不得整个身体还在摇晃中，大声惊呼：“我的天！！天呢！！”

　　改掉了几个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