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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有凤来仪 ...


  •   听说我要去柴桑,而且多半一走便是十天半个月的,鹃儿急急地拉着我的袖子,小嘴一瘪就开始哭。我对哭的小孩最没辙,只能没头绪地安慰她,鹃儿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架势。最后一个相当不耐烦的糜夫人喝骂了她一顿,又有我在旁边说了一堆“回来之后一定多陪你”的好话,这才总算把小丫头哄去睡觉了。糜夫人又是为我准备了一些可以穿来见客的华丽衣物首饰,教我怎么样系深衣,找零花钱给我,忙碌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和诸葛亮,鲁肃二人登上了去柴桑的船。鲁肃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模样,身材中等,面容朴实,一身深蓝色衣裳。刚看到他我还在嘀咕:怎么这人长得更像三国演义里面那个老好人,而不是三国志里面那个年纪轻轻就占山为王的家伙?可是仔细观察一番之后我就发现这个看似普通的男人有一双温润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当诸葛亮把我介绍给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多余的惊讶或是不以为然的表情,而是十分认真地向我拱手打招呼,又不动声色地称赞了我一番。我本来就对历史上的鲁肃就颇有好感,如今认识了他,好感更是提升得快。

      只可惜诸葛亮仍然是明显得不信任我——在我面前他什么话也不愿意说,连鲁肃问他什么他都尽量避免直接回答。我很是无趣,干脆借口昨晚没睡好,回船舱休息去了。我本来也没想过补眠,只是想让出地方给诸葛亮,鲁肃两人说话。不过我确实很累,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虽说有幸顺风顺水,但这一段水路还是走了十五六个小时;我们到达柴桑的时候已接近半夜。鲁肃安排我们在驿馆住下后,又和诸葛亮叽里呱啦半天,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了。第二天一大早,我才刚刚睡醒,鲁肃便又拉着诸葛亮去见江东诸人了。诸葛亮一整天不见人影,只到傍晚六七点钟才回来;第二天诸葛亮亦是整天不见人影。很明显,我是被他们完全透明了。我少不了为这个问题纠结了半天——一方面我乐得轻松,另一方面我总是忘不了答应过刘备的事。我说过要尽我的力量帮忙,要让诸葛亮相信我的。可是如今我完全被扔在一边,什么也做不了啊!我总得做点什么事,才能显示出我的能力,才能在刘备手下混得一席之地和一只铁饭碗吧?我几次计划着想跟诸葛亮说些什么,可是每次看到他又觉得害怕;而且能看见他人的时候还真不多,我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和他说话。

      透明了两天,我只觉闷得快发霉了,实在忍不下去了。第三天一大早我换了一身衣服,盘好头发,塞了两串钱在袖子里,然后出去逛街。我原本一直以为柴桑只是个屯兵的小地方,也没打算能在外面逛多久,没想到我完全小看了汉朝的商业。这青石铺的小路边满是商家,摆着各种各样的有趣物事。从酒楼,到布料店,到书店古玩店,反正那个年代该有的都有了。我这里摸摸新织的丝绸,那里翻翻各种各样的书卷,偶尔和当地人闲聊几句,几乎都快忘了突然被困在三国年间的苦恼。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我渐渐来到了鄱阳湖畔。今天太阳很好;金色的阳光下的湖水是一种泛着银光的蓝黑。一群白鹤在湖边悠闲地漫步。湖面上有不少渔船,靠湖边的船正在拖网。再远处,几个年轻的女子正在湖边洗衣服。我舒了一口气,静静地站在湖边欣赏美景。

      欣赏完风景,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湖边的一棵柏树边围了许多人。我一时好奇,忙赶过去一探究竟。那是一棵硕大的柏树,只怕两个人还抱不过来。我赶过去的时候众人正散去了,只看见柏树下摆着的肉干,蜡烛,熏香这些东西。我看得莫名其妙,见一个中年男子从我身边走过,便忙问道,“大叔,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

      大叔指了指柏树枝上挂着的一个木牌。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木牌上刻着“将军树”这三个字。

      “将军树?”我更是莫名其妙了。

      “这是我们柴桑人祭孙郎的地方,”大叔小声答道,脸色很严肃。

      “孙郎?”哪个孙郎?我想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孙伯符将军?”

      “便是孙将军,”大叔应了一句。

      “孙将军这么得民心?”我惊讶地追问道。

      大叔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后说,“小姐不是柴桑人吧?这将军树也有好几个年头了;可是时时香火不断的。哎,谁能想到孙郎年纪轻轻就去了,可惜了…”说着,大叔匆匆离开了。

      将军树,这倒挺有意思的。转回驿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不知不觉的,一个计划渐渐在我脑海中成形——一个可以给孙权抗曹的火上加点油的计划。回到住所后,我是几分兴奋,几分不安地在屋里踱步,一遍又一遍地盘算着我的计划的可行性。待到看见诸葛亮终于踏进了别院的门,我几乎是冲到他面前的,大声道,“先生,我有一个想法。”

      诸葛亮不为所动地看着我,一如既往地带着他那种礼貌的冷淡。我尽量无视他的态度,只是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先生,孙仲谋将军只怕还是未能决心抗曹吧?不管怎么说,有张子布这般份量的人物主降,周都督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孙将军他是很难下决心的。不过我有一个简单的办法,说不定能激他一激。”诸葛亮仍是默然地看着我,神色中更多的是警觉。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然后耐心地说道,“先生,你同主公说的,你带我来柴桑是因为我熟知江东人士的性情,可以帮你说服他们。既然我可以而且愿意帮忙,难道你都不能听我说一说?”

      “贺小姐请说,”诸葛亮终于道。

      “孙仲谋比先生还小上一岁,而年轻气盛则比先生多上十倍,”我说,“虽然他会惧怕曹操的数十万大军,但他也一定会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他是在江东小霸王身边长大的,而且他自己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多半会想要试着做出一番能和他大哥比肩的事业来。如果我们借着这件事做文章,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我顿了一顿,笑着说,“鄱阳湖畔有棵‘将军树’;我听当地人说,这是柴桑人祭孙伯符将军的地方。”

      诸葛亮缓缓地点了点头,显然是猜到我想干什么了。“此计倒也可行,”他偏着头思考了片刻,嘱咐道,“只是望贺小姐小心行事,莫要让江东人士看出端倪。”他的眼神似乎缓和了些?我不禁暗暗高兴;看来我的努力还是有点结果的。

      我忙点头应道,“我会小心的。”他点了点头,便想转回自己的房间。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叫住了他。“先生!”

      “贺小姐还有何事?”他问。

      “我只是想说,先生,请你相信我,”我瞪着他,捏着一拳头的冷汗,如此说道,“我对你们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我是真心想帮助主公的。请你相信我,好不好?”

      诸葛亮许久不说话,最后他却微微一笑。“贺小姐言重了。小姐智计过人,亮佩服不已,何来不信之说?”说着,他又是拱手一礼。

      完美的礼仪,波澜不惊的声音,还有那种看不见听不着但是感觉得到的疏离。哎…我望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膀。

      晚上诸葛亮又被鲁肃拖走了。就我所偷听到的片言只字,估计是周瑜回来了,鲁肃拉诸葛亮见周大都督。一直到大半夜他们都没有回来。我做完了明天的计划,干脆直接睡觉去了。第二天早上我准备要出门的时候诸葛亮的房间里都还没有动静;要么他已经走了,要么他还在睡觉。我在他门口呆站了许久,一时之间几乎想打退堂鼓——既然周瑜已经到了,想来孙权下决心联盟抗曹也不过就这两天的事,我还是别再多此一举?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总得做点什么,显示一下自己吧?我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又数了一遍钱袋里的钱,终于转身离开。

      这刚一大早,柴桑街头的商贩都已经打开店门,铺开摊子,准备开始一天的生意。我在街上逛了半天,买了点饼和粥填饱了肚子,这才开始搜购需要的东西。我在一家‘书’店里搜刮到笔墨砚台外加一大块上好的细绢。买了这些东西我才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不会写字。我只会读繁体字,根本不会写,至于隶书楷书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看来只有回去用电脑打出来之后再照抄?可是我的毛笔字那不是一般两般得难看啊。还是麻烦诸葛亮帮我写?

      不过总之是没有办法再弄了,还是回客栈再说吧。我看还早,便干脆在书店里闲逛。逛了一圈发现,这店里居然还卖乐器。墙上两张花鸟画边上挂着几支笛箫。墙角最边上是一支乌黑的石箫,比一般竹箫要粗要短。我一看眼睛都直了。我曾经在一个以石刻闻名天下的旅游景点里见到过这种石箫在卖,当时就很喜欢那特殊的样式和音色。只可惜当初走得急,身上也没有很多现金,所以没买;如今又一次看见,顿时就有一种想买的冲动。

      我忙找过老板问,“这个箫多少钱?”

      老板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说道,“八百钱。”

      “好贵,买一石大米都绰绰有余了,”我嘀咕着,“便宜点,五百钱怎么样。”

      老板拿了箫递给我,说道,“这箫的声音却是再好不过的,八百钱也不算贵;小姐不妨一试。”

      我拿了箫,吹了一段《高山流水》。果然音色浑厚壮丽,穿透力极好。我又试了一段电影《魔戒》里的插曲。平时这曲子在箫上都没有效果,但是在这支箫上,尽然将那萧杀的金戈之意表现地淋漓尽致。我喜欢得舍不得放手,一番讨价还价,终于敲定七百钱的价格。我刚数清楚钱付了账,从老板那里接过箫,便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便是这家。”

      又一人接道,“方才那一曲果然绝佳。若是在别的箫上,定没有这般绕梁三日的金戈之音。这是好东西;也不用试,直接买了便是。”

      我忙转身,就看见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站在那里。他个子中等,穿一身黑衣所以更显得身材单薄,绝对映衬那句经典的“手无缚鸡之力”。他鼻子很高,眼睛很深,额头颧骨突出,竟有点西方男人的轮廓。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不比我大多少。那年轻人倒是典型的中国帅哥,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清冷的面容透出一股逼人的锐气。

      那个年轻人对店老板说道,“掌柜,麻烦你取一□□石箫。”

      老板很无奈地指了指我说,“最后一支便被这位小姐买去了。”

      “哦?”年轻人皱了皱眉头,又问,“最后一支?今后可还会有货?”

      “这说不准,”老板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不是柴桑产物,是在下娘舅家乡一个老石匠做的物事,拿到柴桑城里来贩卖的。两位先生若想要,在下可以托个信回家乡,让老石匠再做一支。”

      两人互望一眼,俱是一脸惋惜兼无奈的表情。那个黑衣男子连呼“可惜”,又对老板说道,“统也不知能留几日,唯恐等不及那位老石匠了。”

      边上那位年轻人又道,“累士元兄白白奔走,倒是小弟的不是。”

      “呵,却也不定白白奔走,”黑衣男子笑了笑,竟然向我走了过来,他几分随意了揖了一礼,问道,“不知小姐可愿出让这支箫?在下可出双倍的价钱。”

      我一时没回答他,只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黑衣男子他自称“统”,年轻人又管他叫“士元兄”;统,士元,不会真是庞统吧?我瞪着他看了片刻,小声问道,“敢问这位可是荆州人称‘凤雏’的庞士元先生?”

      黑衣男子的脸色一滞,惊讶地看着我,答道,“在下正是庞统。小姐竟也知道在下?小姐可是襄阳人士?”

      “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见庞统一脸的不解,我忙拢手致礼道,“小女子久闻庞先生才名,今日得遇,当真三生有幸。”

      “多谢小姐美言。小姐如此称道,统却只是一心小姐手中的箫。惭愧,惭愧,”庞统笑嘻嘻地说道,却不忘旁敲侧击地提醒我那支箫。

      我几分舍不得地望着手中的石箫;这么好的乐器,就算他是庞统,我也不想让啊。不过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我面前的人,不管怎么样,那是有名的凤雏庞统。我的那个刺激孙权的计划如果能把庞统的字迹敲在上面,肯定事半功倍吧?我在心里权衡了半天,最后还是说道,“如果庞先生喜欢这箫,我便把它送给庞先生也没什么。不过我有一件小事想请庞先生帮个忙。”

      “哦?”庞统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中也多了几分警觉,“小姐请讲。”

      我尽量不动声色,但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厄,是这样的,”我说,“不知道庞先生听说过没有,鄱阳湖畔有棵将军树,是柴桑百姓纪念孙伯符将军的地方。我向来敬仰孙将军,也想去祭一祭孙将军。你看我连祭文都想好了。只是我不会写字,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庞先生帮我写幅字?”

      庞统看上去困惑极了,最后他只好说,“若只是写幅字,本是举手之劳,只是…”

      我哪能容他“只是”下去,忙故作兴奋地拍手道,“多谢庞先生相助!那这箫就送给庞先生了,以示在下的谢意。”

      庞统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接过了我手中的箫。“那么还请店家借个地方,”庞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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