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执事］小公主》辞辞荐荐_

6、早餐

　　夏洛特家的一天，往往从一杯红茶开始。

　　上好的伯爵红茶，印度红茶与意大利压榨香柠檬油的黄金组合，混入佛手柑香气，WEDGWOOD家DYNASTY GOLD茶具，金与藏蓝勾勒精致典雅盘沿，四角装饰金色花纹，杯盏盛装金葡萄，细腻高雅的玫瑰花簇。

　　同系列的圆盘盛装一小块布朗尼蛋糕，与熨烫整齐的报纸、新鲜采摘的白蔷薇花一齐送入主人卧房当中。

　　拉开厚重的丝绒窗帘，让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窗前的地毯上，一直照到垫得极高极软的主人床上。

　　——一切幻想止步于德洛丽丝醒来。

　　偌大宽阔的主人房中昏暗无比，厚重的丝绒窗帘委地，拉得严严实实，使得德洛丽丝无从得知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

　　她费力地从天鹅绒被褥当中挣脱出来——它们的柔软和温暖实在是太令人不舍了，脱离它们仿佛也成为了一种酷刑。她坐了起来，在身后摸索了半天，方才把枕头立起，垫在背后。手上受了伤，活动起来十分不方便。

　　她环顾四周，再次确认——她的执事没有出现。

　　果然，要指望一位完全是「新手」的死神执事，在正式就任的第一天就做到完美（perfect），还是德洛丽丝的痴心妄想啊……

　　德洛丽丝的目光落在床畔的拉绳上。也许拉响了铃，在厨房的威廉就会听见，然后过来的吧？可是叫他过来做什么？总不能叫他帮她穿衣服……

　　可是她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勒紧束腰衣吧。

　　那就穿着睡裙出去好了，在外面加一件外套……

　　这样想着，德洛丽丝慢慢吞吞地动了起来。

　　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一把刷子，把及腰的金色长发梳理顺滑，头发从头顶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半，拢到耳后别好，露出一张小小的白皙的面庞来。德洛丽丝歪了歪头，镜子里的小女孩也跟着歪了歪头。

　　她摸了摸脸，叹了口气——即使已经用这个身体睡了一觉、严格来说已经是个成年人的德洛丽丝还是无法接受自己魂穿、继承了一个小女孩的身体啊……

　　踮起脚尖在衣帽架上拿下一件美利奴羊毛织造的外套，德洛丽丝用它把肩膀包了起来，穿上毛绒绒的白色拖鞋，踩着浅紫淡粉的地毯走出了卧房。

　　卧房外还有个小小的书房和客厅，出了客厅那扇门才算真正走出了主人房。

　　因为是匆匆继承的伯爵爵位，小书房的书架上并没有添置多少安妮利亚爱的书籍，这也方便了德洛丽丝。比起安妮利亚为数不多的几本极具浪漫主义情怀的小说，德洛丽丝更喜欢老夏洛特伯爵收藏的莎翁。

　　过去，在德洛丽丝还是「德洛丽丝」的时候，在她大学时，她主修的便是古典文学一课，副修则是戏剧。

　　那个时候的德洛丽丝就已经讨厌透了哭哭啼啼矫揉造作的浪漫小说，那些发不完的誓、说不完的情话，在深夜的幽暗的古堡角落相拥的情人，颤抖的嘴唇、狂乱的眼神，过于直白热烈的表达。——一切的一切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出几分浮夸来。

　　在这些浪漫小说诞生的年代里，妇女尚未获得解放，大部分接受过正统教育的小姐最终归宿都是嫁做人妇、藏在深宅内院相夫教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单调生活使得太太们爱上了阅读小说，企图在描写大胆奔放的小说里寻求到一点儿属于自己的浮光掠影，像是片羽吉光，一刹那的花火贯穿骨髓——于是得到了快乐与幻想，浪漫小说因此风行一时。

　　但是放在现代人德洛丽丝眼中，便显得荒诞不经。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啦……德洛丽丝暗想。

　　安妮利亚才十多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以她的身份地位恐怕没见过几个同龄孩子，会有不切实际的少女幻想、看看小说找找感觉，也情有可原……

　　但是……

　　德洛丽丝边下楼，边从睡裙侧面的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

　　那张纸不过是最普通的书写纸，因为被反复拿取，纸张揉得有些发皱起毛边了，上头用蓝墨水写着一个名字：Ciel Phantomhive

　　——夏尔·凡多姆海威。

　　这张纸是昨天晚上，德洛丽丝换上睡裙后，无意间摸索时发现的。这不是她写的，根据字迹判断是安妮利亚的手笔。安妮利亚为什么要写凡多姆海威当家的名字？

　　再结合书架上的浪漫小说，德洛丽丝很容易就可以想到，安妮利亚也许对夏尔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再往更深的地方想——安妮利亚暗生情愫的究竟是过去的那个夏尔·凡多姆海威，还是现在的这个夏尔·凡多姆海威？

　　不好说。

　　以夏洛特家与凡多姆海威家在女王处的身份（暗之图书馆与女王的番犬），过去两家接触肯定颇多，也许安妮利亚小时候就见过夏尔……可是见到的究竟是哪个「夏尔」，暂时无法确定。

　　也有可能是在安妮利亚继承爵位后，见到了现在的夏尔，并对其产生了好感。

　　从纸张的陈旧程度，无法判断出它的留存时间，毕竟使纸张看起来陈旧有很多种法子。也不排除有人模仿安妮利亚的字迹、企图以此陷害她，却被德洛丽丝发现，引发误会——可能性太多了，很难抽丝剥茧分析清楚。

　　暂且收着吧。局势总会明朗的。

　　毕竟是多事之秋（《黑执事》）。

　　德洛丽丝把纸条放回原来的地方，按照脑海中绘制的夏洛特府邸地图，找到了府邸的厨房。她猜威廉在这里，要不就在管家房。

　　昨夜的火灾并没有引发多大的财产损失，顶多将厨房的长木桌烧得黑了点儿，用面粉一遮基本看不出什么。经过大厅时德洛丽丝也没有看见尸体，看来威廉把收尾工作做得很干净。

　　德洛丽丝满意点头，在心里给威廉加上一分。

　　她在厨房门口张望，看见那抹修长身影坐在厨房唯一的扶手椅上，从背影来看，宽肩窄腰的相当养眼。扶手椅正对着厨房开得高高的小窗，阳光照进室内，驱散了地下室的阴冷，正照在威廉身上。

　　他的身体被描了一层金边，模糊了边界的线条，像是留存于旧相片里的绅士（死神）。

　　德洛丽丝踮起脚尖，伸手，手动敲响了传唤铃。

　　威廉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掐住敌人（德洛丽丝）的脖子了，但在目光触及德洛丽丝的瞬间，凛然杀气猛地一收，威廉低头行礼：“Little。”

　　不愧是死神啊，这气势着实吓人。

　　德洛丽丝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大清早好兴致啊，在厨房里晒太阳？”

　　她站在光线稍淡的走廊里，淡金浅色的鬈发搭在身后，细细弱弱的脖颈托起精致的小脑袋，那双浅蓝眸子此刻竟似天鹅绒般的深蓝色，其中光芒闪烁，像揉碎的星子，尽数在她眸中温柔荡漾。

　　睡裙洁白的荷叶边裙摆下，是她同样洁白的纤细脚踝，小脚就和玩偶的脚一样玲珑小巧，踩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要是你在管家房，看前代执事的笔记，那么我也许会称赞你好学，即便是忘了身为执事的本分也无妨，”德洛丽丝清脆悦耳的童音，此刻听起来却透出几丝凉意，“要是你在厨房，在为早餐而忙碌，那么我也会称赞你勤勉，即便是忘了身为执事的本分也无妨……可是呢？你看，厨房冷冷清清，餐桌上没有我想看到的早餐，前代执事笔记在抽屉里落着灰，而你，威廉，夏洛特家的执事，你——你在干什么？”

　　你在晒太阳。

　　这番话里责罚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威廉高大身躯微不可见的一僵，最终还是弯腰鞠躬：“十分抱歉。”

　　他黄绿眼眸直直地盯着沙子地面，好像要用目光在上面挖一个洞出来。

　　耳边是德洛丽丝耀武扬威的笑声：“抱歉有什么用？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没有尽到作为一个执事的责任，那么现在，将功补过，请去做饭。”

　　似乎是拖鞋底滑过水泥地面的声音，她像是准备离开、去上面了：“我等着早餐用。”

　　“……”威廉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自己的小主人一个残忍的事实。

　　注意到威廉一动不动的姿势，德洛丽丝讶然，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本打算离开的脚步一旋，又站了回来：“——没有食材了吗？”

　　没有食材所以做不了早饭，这是可以原谅的。

　　“不是。”威廉低着头。

　　“没有燃料了吗？”生不起火所以做不了早饭，这是可以原谅的。

　　“不是。”威廉始终低着头。

　　“那……”

　　“十分抱歉，Little，我不会做饭。”

　　噢、噢。

　　不会做饭所以做不了早饭，这是……

　　这是不可以原谅的……！！！

　　“你说什么？！”德洛丽丝声音骤然拔高几个八度，她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依旧低着头的威廉，“你——威廉·T·史皮尔斯——不会做饭？！”

　　——其实仔细想想似乎是真的「可以原谅」的，毕竟这是威廉活了这么多个百年、第一次做执事，他之前的工作是死神，协会没有硬性规定要求死神必须会做饭……

　　这么一想倒像是她德洛丽丝大惊小怪了一样，但是……

　　就算真的是她大惊小怪、她像个娇蛮大小姐一样惊讶一下自家执事连饭都不会做、也是情理之中吧！

　　况且这的确是德洛丽丝计划外的状况……

　　德洛丽丝到底不是一个真正的娇蛮大小姐，所以最初的女高音过后，她迅速恢复了正常（冷静）。她重新抱臂，脚尖规律点地：“嗯，你不会做饭。”

　　威廉默默点头。

　　“嗯。”

　　点头。

　　德洛丽丝也跟着他点头。

　　她微微垂了脑袋，睫毛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耐烦的弧度。

　　仿佛是隐忍了许久，德洛丽丝从牙缝挤出来一句话：“……不会做饭的人，在厨房里做什么，碍手碍脚，出去，让我来。”

　　好歹她也是个现代人。

　　做饭之类的实在是太小儿科了，就是现在条件简陋、用具匮乏，做出一顿早餐应该不成问题。

　　威廉闻声而动，乖乖的出去了，顺便带上了门。

　　留下尊贵的夏洛特女伯爵一人在厨房里奋战。

　　英式早餐就是面包和咖啡，最简单粗暴的搭配，也最好上手。但是……

　　德洛丽丝找了一圈，只找到了面粉、发酵粉以及咖啡豆。

　　把这三样东西在木桌上一字排开，德洛丽丝叉腰，哀叹。

　　原来这个时候的面包，都是要现成发面、烤制的，咖啡也还是豆的状态，得手工磨粉后再泡成咖啡。

　　这样一来身为现代人、倚靠现代技术的德洛丽丝也捉襟见肘。

　　仿佛威廉不会做饭也变得可以原谅起来，毕竟她……也不会。

　　此时出去似乎太过不体面，因此德洛丽丝蜷缩在椅子上，望着上方洒下来的一寸阳光发呆。

　　暖洋洋的，洒在面上，十分舒适。

　　难怪威廉不钻研怎么做饭，而在这里晒太阳，真的很舒服呀……

　　可惜从肚子里传来的不容忽视的“咕——”“咕——”声打断了德洛丽丝好好享受生活的遐想。

　　她按住肚子，告诉自己：对不起，委屈了，我的执事不会做饭，我也不会，饿死了我却饿不死执事，真是太可惜了……

　　正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突然，墙上传唤铃大作。几乎是同时，威廉推开了厨房的木门，他朝着德洛丽丝鞠躬：“Little，有客人到访。是格雷伯爵与菲普斯……”

　　后面那位菲普斯的头衔还没念完，只见德洛丽丝一跃而起，手撑在木桌上：“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什么来了吗？”

　　威廉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道：“两位查尔斯还带来了女王的慰问品……”

　　德洛丽丝双眸闪闪发光：“果然，我猜得没错……”

　　“是的，您猜得没错……”女王的试探来了……

　　“我猜得没错！有人来给我们送早餐了！”德洛丽丝欢呼一声，欢欢喜喜的跑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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