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途花》木铎屿

2、织田作的场合

　　他的名字是织田作之助，曾经是一个自由职业的杀手。

　　在某一日与一位名为“夏目漱石”的老人做过约定之后，他放弃了原本的职业，决定不再杀人。

　　想来想去，最适合他的还是黑暗世界，无论是暗处的规则也好，赎罪也好。总之是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加入了所在城市的最大黑手党——港口黑手党。

　　没有价值的人是无用的。即使是金子，要故意掩盖自己的光芒也能够好好的在沙砾中生存。更何况他不是什么金子，而仅仅是一个拥有异能的杀手而已。

　　说实话现在的工作和以前也没有太大的改变。例行的工作休息来回切档。

　　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大概就是他收养了五个孩子。

　　［小孩子这种东西...大概会很难养吧］他想，然后看起来还是很熟练的哄孩子们入睡。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认真学习还是能够熟练的。

　　没错，就像学习杀人和现在不再杀人，都是这个道理。

　　在他看来，港口黑手党的确适合如今的他蛰伏。

　　作为一个城市的黑暗部分，这个组织的所作所为很大程度上平衡了这个世界的黑暗秩序。

　　横滨曾经是一个十分混乱的城市。在这座异能者大量汇聚的城市，虽说明面上有异能特务科对异能者来进行管束，但如果要倚靠那群永远迟到一步的白痴来清理黑暗是远远不够的。

　　死亡、贩毒、人体实验、贫穷，各种普通人想得到想不到的罪恶之事在这座城市里的各个角落发生。

　　港口黑手党在十多年前老首领在位事情也是这些混乱恶相中的一员，不如说，它是这座城市最为黑暗的部分。

　　在现任首领上位之后，黑暗世界相关的明眼人都能看到这个庞然大物的改变。

　　不是说这个城市最黑暗之地就此洗白而变得光明正大，而是港口黑手党给这座城市的黑暗带来的最大改变——即使之由无序变得有序。

　　黑暗的本性是无法改变的，但自无序到有序的改变却无比巨大。

　　港口黑手党是恶，这一点从来不能够被改变。

　　就像是将这个城市的大多数恶凝聚在一起并浓缩，港口Mafia毫无疑问的，是这座城市最为黑暗之处。

　　也是他现在安生立命之处。

　　——

　　首先注意到她是因为那个毫不掩饰的眼神，要说是仇敌未免太过低段。但是尽管知道那是个陌生人的注视，他还是忍不住去回视这道直爽的丝毫不含恶意的眼神。

　　结果并没有让他失望。

　　稍微令人惊讶的是被发现窥伺后她的反应，如本人的视线一般直爽而不惹人生厌，那个微笑甚至让他想起三月里开的樱花。

　　那个人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是那种常年呆在阴暗处养出来的奇异的美感。她只穿着一件长袖的浅绿长裙，站立时小心翼翼的避让着来往的人们。

　　［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他想。

　　把孩子们带去医生那里做健康检查发时候织田作溜了出来。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每次带孩子们作例行的健康检查都是来的这家口碑不错的医院。估量着时间待会来接孩子们，昨晚加班今早又不得不早起带孩子们来检查的织田作觉得自己急需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

　　［啊，有了。］

　　他想起某次偶然发现的几近废弃的小庭院，距离环境都很合适的样子，于是决定往那处走去。

　　［不过，］他想［被孩子们闹一闹就感觉到累了，我是不是也老了呢］

　　现年23岁的老人兀自思考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目的地如想象中一般安静，他拨开挡在面前的草丛，才发现这个隐秘而可爱的地点已先有了主。

　　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再重新找地方休息了。

　　他习惯性的挠着头，走向还没有主人的长椅。

　　［啊啊，气氛，真糟糕啊］

　　他想起好友太宰治的劝告——气氛这种东西还是很重要的啦，织田作对气氛感到不满意的时候偶尔也自己打破一下嘛~

　　［打破僵硬的气氛……吗？］

　　他想了想，试探性的说了句话——“打扰了”

　　鸦雀无声

　　［啊啊，真是糟透了］

　　糟糕的气氛像是持续了很久，直到她的家人来接她回家。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孩子们的检查应该也接近尾声了，于是准备去接那群小家伙们回家。

　　他以为这就是两个陌生个体彼此生命线中唯一的相交。

　　直到几个月后他再次陪同生病的咲乐来到这家医院。

　　前两日一直因为港口黑手党的工作在奔波，即使是他这样的小人物偶尔也会十分忙碌。

　　就在因为忙碌而稍微忽视了孩子们一些的时候，咲乐就生病了。

　　对他而言药都不用吃过两天自然就好的感冒在小孩子身上宛如一场灾难。好不容易把咲乐哄着到医院看了病吊了吊瓶，小孩又难得的撒娇想要早点回家。

　　［那就待会再过来取药］

　　时至今日，他依然庆幸着这个决定。

　　交流是从一部书开始的。

　　咲乐最终还是被他塞进了医院--因为她晚上睡觉时踢了被子的缘故原先已经好转的病情又恶化了。

　　织田作到现在也没想清楚为什么明明自己半夜有去给孩子们掖被子他们却还是会着凉。

　　果然，小孩子就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啊。

　　不过，正因为咲乐的住院，才有了后来他们的相处与来往。

　　他原本并不喜欢书。

　　看书往往是为了学习杀手必需的知识，但即使这样，他看过的书也不能说是少。但书一直以来在他眼里就只是书而已，直到他遇见那位名为夏目漱石的老人，并被给予一本书。

　　原来书还可以是这样的啊。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期待看到一部书的下文--那是一部讲述了一个技艺高超的杀手的书，让他感觉仿佛从未如此深刻的看到了自己。

　　在金盆洗手不再干杀人这个行当之后，他去看了很多书，其中质量参差不齐，却从未再有哪本书如之前这本一样令他牵肠挂肚。

　　她看起来是个爱书之人，他偶尔会带两本自己近期看过的文给她，每每拿到书的时候，她的表情就像极了家里得到糖果的孩子们。

　　随着交流的深入，他发现在看书的品味上略有些相似。不过她似乎更喜欢那些文笔温婉的书籍，一看便知是被家人宠大的女孩。

　　于是他便搜寻了一些看起来更符合她心意的书籍，然后在每次交给她的时候欣赏她惊喜的表情。

　　［简直就是小孩子啊］

　　在他这样想的第二天，她就说出了感觉他是个“面无表情杀人”的人之类的话。

　　［诶，一枝对这种事意外的敏锐呢］

　　他想着，淡定的拿自己开着玩笑。本来么，现在的他其实也是能够面无表情看到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类型啊。

　　然后他就被自己打脸了。

　　爆炸的时候他正在向那边冲过去，但是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这是名为织田作之助的男人第一次体会到所谓“无能为力”或者说“绝望”的意味。

　　在火光升起之时，他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凝固住了。

　　那是怎样的感觉呢

　　不是没有见证过死亡，死在他手下的人不可计数。

　　但是这是不同的。

　　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同呢他不知道，思维仿佛如同血液一般凝固，脑袋完全无法运转。

　　太宰追过来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并没有冲动，也不是意气。正如纪徳所说的，这大概就是他们这种人的宿命。

　　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枝。

　　那个人前几日对着他说了“今晚月色真美”这样看似隐晦的话。但是现在谁不知道这是告白呢？也只能用来让她来骗骗自己说是很隐晦了。

　　原本他想这次事件结束后就带着孩子们脱离港口Mafia的。

　　去海边买一座房子，然后绞尽脑汁去想想那个杀手后来的结局。虽然他是没有资格动笔了，但还有她不是吗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这样想着，掏出手机拨向了一枝。

　　“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他听见自己这样说，灵魂仿佛已经被抽离了出来，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个丑陋而自私的自己。

　　［那个人会不会哭出来呢］

　　［不要哭啊，你值得更好的人啊］

　　［而不是我这样的男人］

　　他想起那天他问那个女孩关于那本没有结局的书的故事，她当时是怎样回答的呢？

　　［啊啊，是和他想的一样的吧］

　　［如果我失去了用书写的资格的话］

　　［那就用其他东西来书写］

　　［比如说，与那个主人公如此相似的自己的命运……之类的］

　　那是一个少年杀手的故事，年少时他凭借这自己的能力成为了业界有名的杀手。后来他遇见了以为睿智的老先生，他交给他一本与他命运极其相似的没有结局的书，并且请求他来写完这本书的结局。

　　他被书中的自己震慑了，退出了原本的生活，收养了几个因黑手党之间的战争而成为孤儿的孩子。他遇见了两三可以在闲暇时一起喝酒的友人，以及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然后他死了。

　　他还遇见了一个与过去自己极其相似的男人。那个男人仿佛是原本的他的未来，一直在寻求死亡。

　　他的孩子们成为了“他”博弈的工具，死在了火光之中。

　　为此他决定和那个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男人一起赴死。

　　［什么啊］

　　在最后的时刻，他想。

　　［名为织田作之助的男人的人生，就是这样无聊啊］

　　名为太宰的友人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奔跑向他，一直无用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什么啊，还是个孩子啊］

　　［太宰］他这样想，一只手去触碰他的友人。

　　“世界上能填补你的空虚的事物，一个也不存在，你会永远的在黑暗中徘徊。”

　　［没错，就像我一样］

　　“那我该怎么做？”

　　“你去救人的那一方吧，那样多少会好一点。”

　　［至少你］

　　［不要变成我这样就好了］

　　［太宰］

　　两年后名为太宰治的男人在外出解决事件的时候偶然看见调查的医院前两年的病历。

　　同被调查人的名字相邻的被注明死亡的是似乎在某个人嘴里听过的名字。

　　［一枝小姐的话，什么时候让太宰见一面就好了］那个事件发生前织田作似乎是这样说的。

　　“什么啊，稍微有点失望”

　　“我还以为，这一次能够找到一位温柔又美丽的小姐和我一起殉情了呢”

　　他这样说着，无聊地跟在现任搭档的身后晃荡。此时已是三月月末，前些日子还开得绮丽的花朵们大多数已经飘落了。

　　四月的话，正是樱花谢的时候啊。

　　“我认识了一个人”

　　“她十分温柔，也非常美丽”

　　“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够离开黑色的世界的话”

　　“就带着孩子们在海边买一座房子”

　　“然后试着邀请她成为房子的另一个主人好了”

　　“她的名字是一枝”

　　“是一个温柔而美好的姑娘”

　　我爱织田作(??ω?)?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