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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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原子，蝴蝶，频率……如果把一个人一生的所作所为看作庞大数据世界中一道欢欣雀跃波动的频段，那么，是否一只蝴蝶轻轻扇一扇翅膀，就可以轻而易举让这道波段的舞动戛然而止。
自此，不再跳动，永远与周围的另一些小小的波段失去持续了很长一段路程的互动，像被潮水淹没，像在风暴中旋转消失，本该它出现的位置，突然变成完全的空白。
原子，为我们指向宇宙星辰；而蝴蝶煽动的翅膀，却把空间和时间扭曲成乱流，一旦在其中与另一道波段失之交臂，我们将永远失去与之共振的可能。
并且，我们再也找不到那只蝴蝶了。
这样听起来，人类的生命实在脆弱。
难道我们所知与未知的世界，都是如此的易变、脆弱、无法永恒、无法破解吗？
*
陆然异乎寻常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梦中。
茫茫天地中间，他凝视着一道门。门发着白光，在这宁静得寂寞的世界里，门被推开时也是静悄悄的。
陆然走进门里，看到三十四岁的自己在一间白色的实验室忙碌地摆弄各种复杂的仪器。他穿着白色防尘服，一刻不停歇地走动着、记录着、调试着——
那一定是个很重要的实验。
白色防尘服的自己与陆然擦肩而过，但又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一张苍白陌生的面孔，陆然从未见过，但眼前这张脸如此轮廓分明，他甚至能清晰放大对方睫毛根部的一颗黑色小痣，好像他们此时真的彼此相见了。
陆然看到他嘴巴无声地阖动，看到他似叹息地说——
我们再也找不到那只蝴蝶了。
咚！
陆然的心脏无声的、剧烈的重重跳一拍，莫名的悲伤狠狠擎住他的心脏，抓着他往冰冷的深海坠落，似乎很疼，却又什么都感受不到，唯有无尽的悲伤把人吞没。
他忽然心跳加速，窥视到宇宙秘密一角的同时，预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脱离而去，震动伴随心惊、恐慌交织成旋涡，毫不留情席卷他的意识。
沉沦之中，他看到实验室涌进来许多人。
白衣服，黑衣服，他们接连不断往房间里拥挤，重重叠叠的人影越过昂贵的器材，将白色防尘服密密包围。
嗡嗡嗡——
人声嘈杂，每个人都在激烈争论，一些声音漏到他耳朵里——
“天啊，他牵动了上帝的意识！”
“这绝对违反全人类的利益，必须马上终止！！”
“他已经疯了——”
……
时间快速倒退回四年前的冬夜，警笛、火光、泥泞土地上浸透鲜血，汽油燃烧的刺鼻气味于空旷的夜里飘出很远。
挤压到破裂变形的钢铁机器像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包裹在熊熊火焰里；旁边的地上摆放着两具残缺破碎的尸体，被血污了面容。
陆然昏昏沉沉躺在担架上，身体如同破裂的容器，盛放的液体快要流失殆尽。
……离死亡这样近吗？
一场意外事故、几个人死亡的发生，是哪一个波段出了错？已经消失的空白，难道我们永不能再破解、逆转——
嘭！
那扇白色的大门倏忽关闭，震动心脏的巨响之下，一切声音消失了，种种疑问被按下暂停。
这一次，陆然被关在门外。他还是16岁的少年，朝着白茫茫的远方走去，再不回头。
……
“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即将到达海山国际机场，地面温度是……”空姐温柔甜美的嗓音在广播里响起，安静的机舱陆续有人收起物品，等待落地。
陆然从梦中醒来，慢慢睁开双眼，顺着姿势迷茫地望向舷窗外——好一会儿，他才清醒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回海山市的飞机上。
飞机马上就要到达了。
窗外的阳光洋洋洒洒落在大块云朵上，不用伸手也能感受到温暖；高空云丝漂浮，地面上鲜活的城市被大块绿色田地包围，明亮的景色叫任何睡了一程的人都会眼前阔然开朗。
侧身凝视着窗外，陆然的一双眸子和他的表情一样平静——这是他的家乡，海山市。
明亮的玻璃前，阳光顺着线条起伏的侧脸倾斜而下，宛然是别人眼里的风景画。
又一趟航班准点到达，到达处涌出一波人流，个个步履匆忙。
眼看着一起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年轻小伙跑上前抱住归来的女友，激动得又笑又哭，陆鹤庭不禁原地走动几步，有些紧张。
人影交织，陆鹤庭定睛往通道口张望，迟迟见不到要接的人，向来气定神闲的性子竟然有些着急了。
四年没见，难道外甥长得自己认不出了？陆鹤庭急忙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心说可别把人弄丢了，家里老两口眼巴巴等着呢！
照片里的少年不过十二三岁，身穿一件不算太合身的白大褂，手上夹着个记录本，看样子正在实验室做观测记录，似乎刚好被拍的时候转过身来，露出了正面。
视线与镜头相接，少年凉凉地抬眼，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每次看到这张照片陆鹤庭都会想起去世的妹妹和妹夫，也难怪外甥一度不愿与人接触。
往事不胜唏嘘，陆鹤庭记住照片上俊秀的脸，心想道：就凭外甥这张集合父母所有优点的脸，自己漏看了谁也不会把他给漏了呀！
正想给外甥打电话，忽然身后出现一道清越的低唤——
“舅舅。”
陆鹤庭转身，面对一个比自己稍矮、头戴鸭舌帽的少年：“……然然？”
他惊讶得睁大眼仔细打量对方，很不确定。
少年上身一件嘻哈风卫衣，下面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踩红色球鞋；鸭舌帽挡住脸，只露出一截干净漂亮的下巴，这和陆鹤庭印象中好学生模样的外甥大相径庭！
下一秒，少年动作利落地一掀鸭舌帽，露出一头染的五颜六色的头发！！
粉色里混合着金，蓝色里夹杂着紫，随着他的动作，发质相当好的发丝划过一道道完美弧度落下，陆鹤庭甚至听到周围小姑娘吸气惊呼的声音……
这这这……陆鹤庭震惊得无以复加，干巴巴道：“……陆然啊？”
看见亲舅舅被吓坏的表情，陆然竟然启唇笑了：“舅舅。”
“你……你又长高了……”陆鹤庭一时脑子空白，张口来句过年亲戚必备语录。
说完又一阵懊悔，哎呀，这样说会不会让外甥觉得疏远呀？
他赶紧拍着不良少年打扮的外甥的肩膀，补救道：“你都不知道我跟你外公外婆听说你同意回来，心里多高兴！”
陆然大方点头道：“以后就要麻烦舅舅了。”还主动提起让陆鹤庭失态的罪魁祸首，“舅舅你看我头发染的好看吗？”
不用陆鹤庭回答，来往人群的高度注目早已说明一切。
外甥如此出色，做舅舅的当然与有荣焉，陆鹤庭笑着大力夸赞：“当然好看！我外甥长得好，染什么颜色都帅！”
好久没有被人如此直白的夸奖过了，陆然有点小小不好意思地摸头：“是吗？哈哈，我自己染的。”
咦？外甥不是不在学校就天天泡在实验室里么，居然会自己动手染发？难道是为了给喜欢的女孩子做发型才学的？他是不是在外面交了坏朋友哦！！！
藏好担心，陆鹤庭就问出来了：“你怎么学会染头发了？”
“啊，这不是决定回来要做一个普通学生，好好融入集体，体验学校的生活。”陆然解释道，“我的同学维尔告诉我，一个合群的普通高中生会穿破洞裤，染颜色很酷的头发，还会在耳廓上打好几个耳洞，有的群体需要吸食大。麻才能加入。”
亲舅舅听得心肌一梗，果然是交了坏朋友啊！！！
“不过鉴于我们家这边的法律，我首先把大。麻排除了。”
亲舅舅的小心脏又落回去了……
“耳钉也不行，我有点怕痛。”陆然没注意到舅舅有点古怪的表情，继续说：“所以就只能改变一下穿着和发型了，对了，我箱子里还有几条经典款的破洞裤。因为外面理发店的药水很贵又伤头发，所以我和维尔一起在实验室把头发给染了！据说，头发颜色越多越好看的人越受欢迎，好像真的是这样。”
“是很好看没错……”不得不说，外甥染的头发颜色纯度很高，粉金铺底夹杂蓝紫也很漂亮（就是有点像老爷子养的那只五彩斑斓的鹦鹉），但是……普通高中生怎么敢顶着一头色彩灿烂的头发上学啊！
“你的同学维尔跟你一个实验室？”
“对，我们平时搭档比较多。”
“他几岁了？”想起自家外甥的赫赫学历战绩，陆鹤庭想到一种可能。
陆然愣了一下，老实回答：“比我还小两岁，14岁。”
陆鹤庭：“……”没错，外甥不是学坏了。这个维尔，压根没上过高中吧！他还不知道自己提了个多不靠谱的建议。
不过现在的外甥确实很有叛逆青少年的活力感呢，而且这一身造型还真是越看越顺眼……陆鹤庭很没原则的迁就孩子：“你们染的很不错，动手能力很强。”
至于什么染头发都是不务正业、坏学生的偏见，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即使穿破洞裤，打耳钉，染头发，他的外甥也会是最乖的好学生！
聊完造型，几年不见的甥舅俩之间剩下的一点距离感也消除了。
陆鹤庭抬手看看表：“时间不早了，咱们边走边说，你外公外婆等着急了要。”
陆然笑应：“好。”
陆鹤庭：“箱子给我拿。”
舅舅伸手去拿，陆然回来只带了一个小箱子，哪好劳烦他：“很轻的，不用了。”
推辞之间，陆然一不注意，肩膀嘭的撞到别人后背，赶紧转身道歉。
“对不起——”
“他就那么想搬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想的什么，你告诉他省省吧！嗤！”被撞到的是个年轻人，个子很高，口气很冲的冲电话里说话。
估计是没听到道歉，头也不回打着电话走开了。
因为对方声音好听，陆然还多看了他背影两眼。
“没事吧？”陆鹤庭帮他把掉地上的鸭舌帽捡起来。
陆然摇摇头，顺着往地上看去，捡起脚边一张花里胡哨的纸。
好像是那个人身上掉下来的吧？
陆然反手一看，居然是从飞机杂志上撕下来的，上面还写满了凌乱的物理计算公式。
嗯，飞机上还刷题呢……
环顾四周没找到垃圾桶，陆然随手往包里一塞。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