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扬 ...
-
“杀手满街走，保镖多如狗。”小扬举着他的PPK如此说道。
瞄准器里颖夜和叶萍正面红耳赤、豪气干云、摇摇欲坠的拼着酒。
这两个人，一个是血色黄昏杀手组组长、一个是暗杀世家叶家的叛徒。
小扬望着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两人反复碎碎念：“前几天还在和杀手拼命，现在却坐在这里和杀手一起喝酒，我的人生如此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颖夜来的时候小扬正在给他的枪做保养。
小扬是干保镖的。
保镖和杀手其实本质上一样，无非都在给买命的人卖命而已。
干他们这行，很多时候自己的枪远比同伴来的重要。
毕竟同伴随时会被人收买，而枪永远不会。
枪总是永远忠实于你。
除非你先对它不忠。
所以即便小扬已经许久不曾开枪。
他却依然保持着定时检查保养枪支的习惯。
“小扬！过来喝酒！”叶萍扬着手里的酒瓶开心的大叫道。
小扬笑着想推拒，但叶萍却不由分说的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拖到了桌子边上。
PPK很是落寞的躺在茶几上。
它的保养刚做到一半。
酒过三巡，小扬醉眼惺忪的收起PPK。
他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已记不得上次开枪是多久前的事了。
但事实上他记得很清楚。
他甚至记得自己开了几枪、击中了几人——连弹壳的落点、击中的部位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己身上永远有着洗不掉的火药和枪油味。
于是他又开始一杯杯的灌自己酒。
酒喝的越多，小扬越是清醒。
为什么越是想醉的人却越是不容易醉呢？
小扬自问。
伤春悲秋的小资情绪开始冒头滋长。
他趴到窗口，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好像一张黄灿灿的鸡蛋煎饼。
小扬回头看钟，太晚了，煎饼大爷早该收摊了。
思及至此，小扬愈发的悲情起来——酒、也灌得愈发凶猛。
“儿须成名酒须醉！”
颖夜昂着脖子朗诵。
小扬忙探出头朝下张望。
——还好没有什么犬科动物聚集过来。
“喝！”颖夜一指叶萍。
“行！”叶萍豪爽的仰头干掉手中的啤酒。
接着，她很典雅的偏过头、垂下眼帘默默沉思。
“有了！”叶萍眼睛一亮，她指了指窗边的刘青和小扬，高声吟道：“杨柳岸晓风残月！”
颖夜提醒：“你该接‘今宵酒醒何处’才对题！”
叶萍呲着小牙笑道：“我这不是把显摆的机会留给你嘛！”
颖夜大笑：“够贴心！我喜欢！喝！”
叶萍也附和着大笑：“接着来！”
颖夜又吼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喝！”
叶萍则大喊：“醉卧沙场君莫笑！喝！”
颖夜长啸道：“痛饮狂歌空度日！喝！”
叶萍呼回道：“倾家酿酒犹嫌少！你输了，给老子喝啊！”
“靠！今天才发现我身边有俩诗人！” 小扬摸了只鸡爪子边啃边叹。
“作为叶萍的同系师兄，你对他们的这首即兴创作有什么感想？”小扬举起鸡爪子当话筒采访刘青。
刘青正端着他的破茶杯以一个异常有型的姿势靠坐在窗台上。
黄黄的鸡蛋煎饼在他身后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他居高临下的对小扬笑了笑说：“拾人牙慧，狗屁不通。”
小扬的目光滴溜溜在两边打转，看看刘青，又看看叶萍他们，不置可否的继续啃他的鸡爪子。
沙发上，玩腻了的叶萍拉着颖夜开始划拳。
三星照、五魁首、老虎棒子鸡、两只小蜜蜂、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啊~之声此起彼伏。
“不愧是专业对口的，有共同语言啊！” 小扬注视着从古典路线渐渐回归民俗路线的两位大杀手，啃完了最后一个鸡爪子。
他还是觉得饿。
他觉得饿是因为颖夜。
颖夜的到来让他有种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错觉。
这小子是高呼着“有朋自远方来，尚能饭否”的口号跑来的。
他以一种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气势扫荡完了家里的存粮。
虽说挨了叶萍刘青一顿鄙视后诚恳且积极的端正了态度，表示再喝多少他埋单多少。不过酒的问题好解决，下酒菜就有待商榷了。
杂货店老板送酒上门的时候，四个人还在客厅僵持着。
三个男人谁都不愿意下厨，唯一一个女人谁都不愿意让她下厨。
况且家里也没有任何可供加工安全食用的东西——冰箱里存放的是大毛宝贵的原材料、厨房里多余的厨具也属他的名下。
最后，参照刘家家训第二条，最软最好捏的小扬被踢下去完成民生大计。
开饭店的都不会讨厌食量大的客人。
马路对面小饭店的大妈就很喜欢这个常来光顾的斯文小伙子。
她曾在热情的帮小扬装好三、四人或八、九人份的饭菜后，笑眯眯的问他：“小杨啊，你们家到底有几口人啊？咋每次来你买的量都不一样捏？”
此时小扬就会推推眼镜，老实的笑笑说：“就我哥、我妹和我。不过我哥常在工地吃完了回家。”
“他要供我们读书……”小扬眼眶红红的梗咽道。
大妈咂舌之余动情的即刻白送小扬米饭两盒！
对此叶萍很是吃惊。
她也去买过饭，不过显然跟大妈同性相斥——至少大妈在的时候，那个腼腆的小店员就不敢多盛饭菜给她——小扬居然能一口气拿回两盒米饭？！
“为什么呀？！”叶萍不解。
“男人就要像我一样，帅得有亲和力！”小扬微微一笑。
他又补充：“像小青那样就太失败啦！”
刘青挑眉。
小扬忙道：“小青你帅得太有攻击性了！”
听了他的话，刘青只是不以为然的笑笑。
不过偶尔一次刘青和小扬同去买饭，刘青发现临街铺面的全体老板员工都在用一种惋惜中略带钦佩的目光膜拜着自己。
第二天中午在小扬惊诧的注目礼下刘青悠然自得的哼着歌出去买饭了。
到了晚上小扬自发自动捏着钱包跑下楼去，没多久他就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在他背后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窃窃私议。
“就是他，那个得绝症的……”
“年纪轻轻的，可怜哦！”
然后小饭店大妈动情的附赠变成了三盒米饭外加一盒青椒土豆丝。
“骗子！”小扬扒着米饭含悲带愤的嘟囔。
刘青对他点点头：“彼此彼此。”
人最可怕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小扬心道。
想到颖夜屡次把自己顶着芒刺在背辛苦买来的饭菜吃得风卷残云滴水不漏，饿意蓬勃的小扬很想不顾实力差距扑上去马氏咆哮着问他：“你小子不是我的仇家派来玩我的吧！”
“放心，我是很有原则的人！”颖夜拍拍眼镜透着绿光的小扬。
“吃自己，以不饿死为原则；吃公家，以不撑死为原则；吃领导，以吃好为原则；吃朋友，以吃饱为原则。”他剔着牙、打着酒嗝说道。
“小青！这王八蛋太坏了！”小扬绝望的丢开鸡骨头抱着刘青大哭。
“去你妈的！”刘青被惹毛了，他抬手想把怀里的小扬扔出去，却对上小扬迷迷糊糊的双眼。
刘青皱起眉头，他知道，小扬已经醉了。
有人一醉就睡、也有人满口胡话、更有人借酒撒疯。
小扬喝醉后却比这些人加起来还要麻烦一百倍。
他先是心智退化、进而胡言乱语、惹是生非、再是倒头酣睡、小憩片刻后又如无其事的爬起来继续喝酒。然后再心智退化、再胡言乱语、再惹是生非、再倒头酣睡、再若无其事的爬起来继续喝酒——以上步骤循环N遍直至酒尽粮绝。
果然，小扬抽泣了一会儿，放开刘青，抱着颖夜的外套开始满客厅转悠。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把外套铺在地上，接着把视线所及范围内的空瓶一一堆到外套上，最后拖着这些瓶子摇摇晃晃的爬到窗台上，并从肋下摸出他的PPK装上消音器。
在叶萍和颖夜充满疑惑的目光下，小扬抽出一个瓶子向窗外丢去，然后准确无误的一枪把瓶子爆头。
子弹擦出的火花在夜空中稍纵即逝。
小扬酷酷的吹吹枪口，笑容天使般白痴：“是不是很像烟花？”
刘青无奈的叹了口气暗道：“还是敲晕他算了……”
比面对一个醉鬼更恐怖的事情是同时面对三个醉鬼。
刘青还没来得及动手，叶萍和颖夜已经不约而同的跳到小扬身边争先恐后的玩起这个游戏来了。
余下的六发子弹很快就被他们玩完，在小扬欢天喜地的献出最后一个弹夹后，意犹未尽的三人干脆直接把空瓶往楼下摔去。
“乒乓！”前赴后继的空瓶粉身碎骨的哀嚎伴着三人欣喜若狂的笑声绕梁三尺不绝于耳。
“操！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还让不让人睡了！”楼下有人代表正义大骂道！
“乒乓！”
回应他的是又一个空瓶的粉身碎骨。
“操你妈！”
“乒乒乓乓！”
三个空瓶几乎同时受外力影响纵身一跃。
“……”楼下的哥们终于偃旗息鼓了。
三人犹如赢得了一场伟大的战役般会心的握手纵声大笑。
刘青不忍再看下去，他告诉自己：“洗洗睡吧。Tomorrow is another day! ”
忽然，门被人踹得“砰砰”直响。
三位术者大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刘青开口应门：“谁？”
一个陌生的音声气势汹汹的吼道：“操！刚才丢酒瓶子就是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吧！妈的！给老子开门！老子要劈了你们！”
“不是术者。”刘青道。
“小李子，交给你去摆平！”颖夜道。
“我们继续！”叶萍狞笑着逼迫剩余的空瓶走上不归路。
小扬从善如流的打开房门，一个头破血流的凶神恶煞立在门口。
“哥们你的造型挺另类的呀！”小扬兴奋的说道。
“□□MB！”对方气急败坏的操着半个破瓶子冲向小扬。
小扬扬头一笑，PPK顶住对方眉心。
“MD，玩具一把还敢拿出来吓人！告诉你老子可是被吓大的！”对方继续挥舞瓶子。
“这是真的，消音器已经装好、保险已经打开了、子弹也已经上膛了。”小扬甚是诚恳的解释道。
“操……你以为……老子会怕、怕你……老子、老子当年可是杀过人的！”对方收起瓶子，怒目圆睁。
“这么巧！我也杀过。”小扬笑得灿烂。
他歪着头指指客厅里的三人：“我们都杀过人。”
颖夜忙摆手：“我今天没杀人。”
叶萍抬头望着窗外凄美的圆月叹息道：“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杀人了……”
刘青依然异常有型的坐在窗台上。他举起右手，凝视了一会儿，忽而笑道：“月圆了。”
门口彪悍的哥们瞪着一双毫无审美力的眼睛用瞻仰外星人的眼光看着房间里这三个极具说服力的人类，他咽了口唾沫问：“那又怎样？”
“每到月圆的时候，他就想杀人。”小扬嘟囔着。
一阵劲风袭过，小扬的视网膜上只留下了那哥们的一个残影。
小扬目瞪口呆。
摸了摸PPK，小扬惊叹道：“A市，果然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妈的，空瓶没有了！”
叶萍的怒吼打断了小扬的诧异。
“靠！不爽啊！”
小扬注意到叶萍开始在屋里寻找玻璃制品。
“有了！”
小扬看见叶萍眼睛一亮。
她指着小扬的显示器道：“液晶的！声音一定够脆。”
“不要啊！”小扬抢步到他的宝贝电脑边上，一副民女她爹状的跪倒在叶萍面前。
叶萍看看小扬，再看看不远处的刘青，转身向厨房跑去。
——刘家家训有云：“柿子好捏，家长难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