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光》巷陌深竹

2、预兆

　　第二章。预兆。

　　智者们说，当天空密布乌云，乌鸦从空中一次次低低地掠过；当清泉不再歌唱，水芹枯死在鹅卵石中；当空气干燥异常，火焰中有隐隐的黑色闪现……诅咒，就即将来临。

　　“在我眼中，今日的水镜一片混沌。”人族首领按在绯的肩上，她却只是摇了摇头，“我无法预言接下来的事情。或者，王，请您来。”
　　巴瑞特低头看着水镜。

　　“救命啊……行行好吧，不要踩坏了我家庄稼……”衣衫褴褛的妇孺死死地抱住马匹的腿，眼中含满泪水，低声的哀求着——男人都在征兵时离开了。“滚！”浑身铠甲的男人大吼着，身上的勋章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双腿夹紧马匹：“前进！”蹄下传来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声音，鲜血溅出……
　　“咳，咳……”一位幼小的士兵倒在了路上。“起来！”鞭子抽在他的身上，他挣扎着：“让我休息一下吧……我已经，两，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休想！”又是一鞭，“将军都没有休息！给我起来！”灰褐色的瞳仁映出的画面里，统帅的脸油光满面。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十四个了……”老人抽着旱烟，看着幼童们艰难地把村里人的尸体们放入辛苦挖出来的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另一个妇人记下村子今年的收成，摇了摇头……
　　战火。硝烟。武器反射出的亮光，血管迸溅出的鲜血。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在下愿意为精灵王效忠……直到在下死亡……”

　　巴瑞特向后退了几步，双手颤抖。“关……关掉它……”黑色的瞳孔里映出的漫天战火灼伤了他。巴瑞特几乎站不稳，身子一抖再抖，右手却死死地按住了腰间的斧：“关掉它！”
　　“王。属下没有承受关上水镜时的术法反噬的能力……”绯单膝跪地，回答。
　　“废物……”他低声骂着，身子摇晃着，却还是咬着呀冲过去打翻了水镜。水撒了一地，反射出月光的银灰。

　　——在下愿意为精灵王效忠……直到在下死亡……

　　下雨了。
　　空气中浮动着植物的清香。青石板上不积水，雨水顺着石板缝中流淌，并最终在低处汇聚为池塘。生长在罅隙中的蕨类被冲走了叶片，只流下柔嫩的茎摇摇摆摆。晴天娃娃被淋湿了身体，垂在枝叶下一动不动。
　　“我有不好的预感。”其季推开窗帘，窗外密雨如织，水在地上溅出王冠一般的形状，然后迅速形成一个个小水洼。“嗯？其季老师？”一月听到他的低语，从书中抬起头来，“外面下雨了么？”其季捏了捏怀中的短剑，“对……云的形状很奇怪。那是不详的预兆么……”“老师，外面到底有什么？”一月把书桌上一放，并夹了书签，往外望着。
　　“别看！”其季先一月一步，捂住她的眼睛，“那不是精灵应该知道的东西……”他匆忙拉上窗帘：“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我还有事。”

　　“孩子，你也发现了么……”精灵王伊锡丝笑着看着匆忙赶来的其季，“明日，将会升起血红的太阳……”
　　“精灵王，人族是不是……”其季刚开口，就被伊锡丝打断：“嘘，孩子，别吵……你知道该如何做的，亲爱的人族魔导士啊……”老人的微笑显得安详，其季却抿紧了唇。

　　幼年时的他，曾经是父母膝下最小的儿子。因为学武的天赋不够高，相貌也不出众，被父母赶出了家门。当他踉跄着走进森林后，身上的干粮已经不够再吃两天。由于家住在城里，在森林他很容易就迷了路。在没有水的情况下，他只走了四天。
　　“一月，他醒了。”唇边流过甘甜的液体，他挣扎着醒来，看见一个女生带着冷淡的表情，坐在床边看着他，“你自己来处理这个人类，我还要去弄你的刀呢。”
　　“诶，等一下嘛，还有一会儿粥就熟了。”蹲在火炉旁的女生揭开锅盖，仔细检查着。
　　“那是什么？人族的食物么？”
　　“诶，竹子，不要说那么难听嘛……”
　　“……不要随便用锻造钢铁的火焰煮奇怪的东西！”
　　他犹豫着要不要插进她们对话。名叫一月的女生在揭开锅盖检查第十七次后，终于放心地把粥盛出来：“好啦好啦！尝尝看吧。”另一个似乎叫竹子的女生丢下他们两个，走到炉子的另一边，眯起眼睛看着什么。
　　“怎么样？”他勉强支起身子，接过碗尝了尝。
　　“难吃的话尽管吐出来。”那个女生皱着眉头看了看火焰，双手合十，向前伸去：“上天之灾，下地之祸，掌管自然的神灵，请助之！”

　　——他一直以为那时他真的看错了。
　　——仿佛是萤火虫的集合、星光的汇聚，整个屋子一下子充满了光。四面八方的光点凝聚成线，在空中绕出优美的弧度，缓缓凝聚在她的手中，然后没入火焰。剩余的光点飘在空中，自行凝聚成蝴蝶的形状，在屋内盘旋飞舞……
　　——然后火一下子猛烈地燃烧起来！灼热的温度几乎要波及至此，他说不出话来。

　　“喂，你没事吧？”一月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那，那是什么？！”他一下子抓住她的肩，碗翻在地上，“那是什么？！告诉我！”
　　一月愣了愣，回答：“那是竹子的老师发明的魔法啊……怎么了？”
　　魔法？换到他愣住。以前从未听说的东西……
　　“滋——”一阵声响传来，似乎可以看见一丝轻烟，深竹将滚烫的刀扔到冷水里，“一月，你的季洳刀好了。”然后就把那个东西装上刀柄，扔了过来。
　　一月应了一声接住，高兴地舞弄起来。他却只是失神地喃喃：“魔法……？”
　　“你想学么？”深竹冷冷地接一句。她关上炉子的盖子，擦去鼻尖的汗珠，朝他那里看，“你的名字是什么？”
　　“其季……其季•雷姆纳多。”
　　“好，我带你去见精灵王。”她带上配剑，“一月，你把这里打扫一下。”
　　“啊……”一月吐了吐舌头。

　　对。精灵族对他有救命之恩，精灵王伊锡丝甚至教给他魔法，让他得以生存下去。
　　“现在回去，人族一定会欢迎的。你自己选择吧。”伊锡丝却只是淡淡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孩子啊……去走你自己的路吧，我们绝不干涉。”
　　其季低声着说了句“请让我想一想”，就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