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肆】深得他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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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唐晓翼却仿佛被戳到了伤口，猛地攥住了苏矜朝的手腕，他直直地瞪着苏矜朝，一个字一个字就像是从牙齿缝之间蹦出来的：“你——也叫妙颦？！”
咦？咦？
叫妙颦怎么了？苏矜朝一脸莫名其妙，可是观察唐晓翼的面色，也看得出“妙颦”二字，在他心中必定有其他的含义。
……苏矜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说她反射弧长达三千米，就真的是三千米，她刚刚才想起来，她可以穿越到《朱砂》的世界里，可以把原来的女主角陆长歌取而代之，那么陆长歌自然也可以接替她的身体，做现实里的苏矜朝——陆长歌。
换言之，位于「现实世界」的陆长歌，有篡改剧情的机会。
……
好，好。
难怪剧情改了这么多，敢情是你陆长歌大刀阔斧改了个天翻地覆、面目全非哪？
亏得我把你当亲生女儿，含辛茹苦地把你带大，还给了你个大好结局，你倒好，对你妈这么下得去手？
如果情势允许，苏矜朝此刻肯定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是眼下，眼前的唐晓翼摆出一副要杀了她的样子，苏矜朝就皮不起来了，她胆战心惊。
虽然她也会游泳，但、但是要是、唐晓翼真的一气之下把她丢进孟茶河里，那……
那也太……
太可怜了吧。
到底她，还是个女主角耶……虽然不知道陆长歌操刀之下，她苏矜朝还会不会是女主角……
“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也叫妙颦！？”
“呃！”苏矜朝吓得闭上眼尖叫了一声，他对女孩子能不能温柔一点啊！她尽量把声音放得可怜一点点：“我、我不知道……我、我真的叫……叫……妙颦……”
“世上怎么会有重名这么巧的事情！你是不是也是玄妙的妙、频下卑的颦？！”
“是、是……”
“好，好，”唐晓翼居然笑了，这笑容当中他神色尽是扭曲的，“报应，都是报应……”
他松开了苏矜朝，颓然的坐在了草地上。
苏矜朝劫后余生，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该死的想要关心一下他——或者说，关心一下他的八卦。
“那个，三皇子，”她小心地试探道，“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
换来的是唐晓翼一个冷冷的眼神，这个眼神当中有一句潜台词：不关你的事，少啰嗦！
苏矜朝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坐回了草地上，撩起衣摆想要把水拧干。
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嘛，大家以后在一个王宫里，还有什么事想瞒着不成？等她到了昆仑，非得把三皇子查得清清白白不可……到时候看他有什么小秘密……
妙颦是吧，好，这个名字，她记住了。
两个人又在桥洞底下窝了一会儿，唐晓翼站了起来，把手伸给了苏矜朝：“喏，起来。”
苏矜朝下意识就把手交给了他，他握住她，一用力便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衣服，湿透了。”苏矜朝说。他和她的衣服都湿淋淋的，看着都觉得不对劲。
唐晓翼勾了勾唇角。借着河边微弱的灯光，他半张脸都掩在阴影当中，另外半张脸则被朦胧的勾了一层光边，看起来鬼魅般飘忽难测：“我以为你会问我在向天歌的那些人是什么来历，谁知道你居然只关心衣服？”
苏矜朝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衣服，笑：“反正你说了那些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是谁啦，还不如关心一下当下的要紧事儿呢。当下的要紧事儿呢，便是，衣服湿啦，很不舒服！”
摇曳的灯笼光下，她微微眯起眼，笑得那么自然而洒脱，绀色的双眸当中倒映出豆大的灯火，跳跃曳动，像原野上的星火，抓不住摸不着。
她没有给唐晓翼细细揣摩的机会，转过了身，向河岸上走去。
唐晓翼和苏矜朝逛进了大街上的一家成衣铺。
这家成衣铺名唤“榆绣”，似乎是和唐朝的连锁字号，总店设置在国都昆仑。
苏矜朝甫一进门，便看中了挂在墙上的一件鹅黄裙子，指着它对店家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便欢欢喜喜的抱着它去换衣服了。
留下唐晓翼一个人在榆绣里慢慢吞吞地转悠。他是个皇子，平素里珍奇绣品见得多了，对这民间铺子的成衣便瞧不上眼了，也只有苏矜朝这个刚来的「现代人」会对它们轻易动摇。
苏矜朝穿衣服很费了一番工夫。
袖子、袖子……袖子没有问题！那、腰封、腰封……围上了！好！腰带……腰带要怎么绕？……管它怎么绕，绕一圈扎紧就好了！蝴蝶结系在哪里？……回忆！回忆！现代看见的那些汉服！……好像、好像是系在这里？！……管它呢！好了！系好了！出去看看！
苏矜朝心大得很，阔大裙摆一掀，赤着脚便走了出去。
在榆绣里巨大的落地水银镜面前，苏矜朝拎起裙摆左右转了几圈。
她依旧梳着干练的马尾，这发型与现在这温婉的穿着格格不入，不过谁在乎啊？
这条裙子是交领的设计，肩部剪裁线条温柔，以略硬的布料剪贴出莲花状的花朵，缝制在领口处。白色腰封勒在胸前，底下鹅黄渐变白的裙摆打着褶儿散开，裙摆上绣着银线。她拎着裙摆，于是波浪状层叠起伏的裙摆底下便露出了她纤白圆润的脚踝与小巧苍白的小脚丫。
唔……
苏矜朝眯起眼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
到这里这么久了，还没好好看过这张脸呢……看身高和长相，这具身体不会超过十四岁……
长得倒是很水灵的，只不过十四岁的女孩子还没完全长开啊，只是眉眼之间带了点儿矜傲与贵气。看得出日后定然会出落成一个大美人。
……
苏矜朝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是假脸。
她对着镜子皱了皱眉。之前知道他们对端明国五公主的评价不是很好，可是为什么不好啊？她长得又美又乖，为什么不喜欢她哇？
难不成之前的端明国五公主性格很不好？
可是长得漂亮不是什么都可以原谅吗？
……
算了，想不出什么结果，不想了，慢慢了解就好了。
苏矜朝寻思着还得找双鞋子穿上，不然赤着脚在街上到处乱走成何体统？她还是个公众人物呢。
她怀里还揣着几枚碎银，买衣服买鞋子应该够了，至于头发……唉，头饰和发型就没必要了吧？解决了湿衣服的问题，赶紧摆脱唐晓翼，回驿馆睡大觉去。
其实主要是苏矜朝担心身上这点钱不够买头饰。
榆绣里也卖绣鞋，苏矜朝走到鞋柜旁一一挑选着。
都是软底诶，小姐们穿软底鞋，走石子路不觉得硌得慌吗？哦，小姐们从不走石子路，她们有轿子。
苏矜朝看中了一双白底绣红丝线的绸缎软履，她刚伸出手想把它提下来，另一只手比她先伸到了绣鞋前，帮她把它提了下来，递到她面前。
苏矜朝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是唐晓翼。
咦。
她轻哼一声：“三皇子好兴致啊，还愿意为我这个卑贱的小侍女挑选鞋子？”
而且还和她的眼光一致。
她只是伸了手，并没有明确表现出要拿哪一双。
估摸着三皇子也不爱穿湿透的衣服，所以这会儿的唐晓翼也换了身新衣服，宝蓝外袍里头是白底衣，里衣下摆分叉，底下是黑裤子和蓝靴子。褪去华服，他穿这平民货色的衣裳居然也挺好看的。
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嘛，可惜男装的款式实在是难……
难玩出什么新花样。
苏矜朝目光淡淡扫过他挂在腰间的白狼头玉佩与藏银刀，面上仍笑，礼貌的道谢：“多谢三皇子厚爱了。”
“在外面一律叫我公子，微服私访懂不懂？”
“噢。”她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眼睛瞄到旁边有一把椅子，大大咧咧的拉过来，背对着唐晓翼坐下，索性就这么坐着穿上了鞋。
苏矜朝正低头穿鞋，头发忽然被人碰了一下，她反感的摇了摇头，却被人固定住了脑袋：“别动。你穿这衣服配这发型，也太不尊重衣服了。”
“三皇……公子，您不会想帮我梳头发吧？”她也不明确拦唐晓翼，歪着嘴角尝试把脚塞进开口很小的软履里。
唐晓翼不答，手一松，摘去她束发的银冠，于是她一头黑得发光发亮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那瀑布一般的庞大发量与绸缎一般的顺滑华美惊艳了他的眼睛。
苏矜朝浑然不觉，终于穿好了左脚的鞋子，接下来是右脚。
唐晓翼向店家讨来了犀木梳，梳齿嵌入长发，一滑到底。
怎么会有人有这么美丽的头发。
他猛一恍神，像是时光倒流，他不在榆绣成衣铺里，而是还在和唐朝的探灯宫里。荒芜的后院与年久失修的建筑，母亲和他坐在落满灰尘的宫殿之间，她低头，朝着一盆明月般清澈皎洁的水，他拿着梳子，一点一点地帮母亲梳着湿发。
过去母亲的头发，与眼前少女的头发，奇异的重合了。
“会给女子梳发的男子，总有好耐心。”苏矜朝边穿鞋，边不咸不淡地说道，“我觉得他们都有一种古宛的气质，会是书里说的那种入夜后解开妻子发髻的情意绵绵山高水长的人。像是这万里江山都落进了妻的发里，用梳子梳一梳拨一拨便是惊动天下的浩荡。”
她不知道唐晓翼在透过她看谁，也从不觉得他会对她一见钟情。没有那样的男子，见一面石破天惊，认定了某个人，这样做未免太过武断和天真。
“……”
身后的少年没有回应，苏矜朝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她自顾自穿好了鞋，在地上蹬了几下，便端端正正的坐好了：“这回可能真得麻烦一下您啦公子，我只会梳马尾，再复杂的发髻我就不会啦。”
因是待嫁少女，头发不能全部梳起，得留出一部分的散发。苏矜朝真的处理不好散发与需要梳起的头发之间的关系。
她温顺的微微低着头，把头发交给唐晓翼去摆弄。
望着少女微露出一角的莹白耳尖，唐晓翼忽然很想问她：为什么你身为一个侍女，却只会梳马尾？你都不用帮你的主子梳头发的么？
转念一想，公主身边随侍丫鬟多得是，说不定压根轮不到眼前这个小少女去侍奉公主。
留出散发，上层的头发挑起，拢在一起，盘发髻。用一枚小发饰固定住，挑出一截散发，辫麻花辫，绕发髻底部一圈，再用一枚小发饰固定住。左右都有一枚小发饰，对称而雅致。
唐晓翼抽回手，把梳子还给店家：“好了。”
“哇！”苏矜朝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用的还是她一贯的没心没肺、谈不上优雅的动作，她跑到水银镜前，左看右看，美滋滋，“看不出来嘛，公子你的手还是很巧的！我就梳不出这样的头发！”
一通马腿拍得那叫一个自然洒脱。
苏矜朝回头，用语言对他发起重重一击：“公主想必也会称赞您的手艺的！”
“……”
唐晓翼抚了抚胸口，嗯，深得他心。
他抱胸，瞧着这个欢天喜地的古怪的小侍女：“你的衣服穿错了，你知不知道？”
苏矜朝没有一点点意外的表现：“咦？咦？果然穿错了嘛。哈，我不习惯穿这衣服，我们那边都穿短衣短裤，方便。”
她两眼一闭信口胡扯，反正唐晓翼说不定没去过端明国呢。
作者有话说第4章 【肆】深得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