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意外》鲁作

5、五

　　自从得知施辙的个人电话号码后，汪子才便天天晚上给他发骚扰信息，可惜施辙从来没有回复过，但汪子才依然乐此不疲。
　　到了白天，汪子才从不逾矩，和施辙保持着好上司和好下属的关系。
　　而施辙除了那天失控以外，其他时候都是滴水不漏的态度，让人猜不到他想什么。
　　眨眼间便到了中秋节，汪子才一如往常地回家。虽然他大哥说不用特地去买什么礼物，但送礼毕竟是惯例，也算是聊表心意。他给父母买了一些补品，给大嫂送了瓶香水，挑了条领带给汪子贤。最后，他拿出那个施辙挑的积木盒，半蹲在小侄女面前，笑着问她：“猜猜是什么？”
　　小昭睁大眼睛，摇摇头。
　　“是积木哦，小昭喜欢吗？”
　　小侄女又点点头，伸手要接。
　　汪子才这人也是坏，他一下子把礼物举高，故意哈哈大笑说：“哈哈，够不着。”
　　小昭努力了几次，还是拿不到，使出了必杀技——放声大哭。她“哇啦哇啦”地哭着说：“叔叔欺负人。”
　　她的两只黑眼睛圆溜溜、水汪汪的，脸颊鼓起，看起来更像个小包子了，害汪子才忍不住在她肉呼呼的脸上掐了一把。于是小昭哭得更厉害了。
　　听到哭声，大嫂忍不住朝这边多看一眼，一看，自家宝贝哭得那么起劲，便快步走上前去哄她，边无奈地瞪了汪子才一眼：“你这当叔叔的，跟个小孩子交什么劲啊。”
　　被大嫂一瞪，汪子才瞬间没辙了，瞬间妥协道：“好好好，是我不对。给你，都给你。”他说着，把礼物塞到小昭怀里。
　　小昭得到了礼物，又有人哄，慢慢止住了哭声。过一会儿，她扯了扯汪子才的裤腿，还带着哭腔奶声奶气地说：“叔叔，要骑马马。”
　　汪子才也无奈了，他又掐了一把小昭的脸蛋，说：“你这小屁孩真不让人省心。刚刚还害我被大嫂骂一顿，现在又想骑马马，嗯？”
　　看着小昭又快要哭了的表情，汪子才立马投降了，“好好好，别哭了，都依你。”
　　谁让她是他的小侄女呢。
　　他把小昭放在脖子上，喊一句：“走喽，小祖宗。”不多时，便传来了小昭咯咯的清脆笑声。
　　又逗着小昭玩了一会儿，汪子才便腰酸骨痛的，他把小昭放下来，说道：“哎哟，叔叔老了，累了累了，小昭自己玩儿好不好？”
　　小昭倒是听话，乖乖地自己跑去玩积木了。
　　汪子贤走了过来，感叹道：“她还挺粘你的。”
　　汪子才得意洋洋地笑道：“那是。我可是她叔叔。”
　　“可我却是个不称职的爸爸。”汪子贤苦笑道，“每天都在公司里忙活，都没有多少时间给她。”
　　“别这么说。”汪子才安慰他，“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再说，没有你在，我哪有这么逍遥快活啊。”
　　“你啊，是该收收心了……”
　　没等他说完，汪子才便打断道：“好啦好啦，别说了，你怎么跟老妈子一样。”
　　汪子贤叹道：“还不是担心你。对了，话说回来，你现在在公司里怎么样？”
　　“还行。”汪子才笑道。
　　“受了委屈可要记得说。别让人欺负去。”他有意避重就轻地说。
　　“行了，哥，我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汪子贤想了想，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就点到即止了。
　　这时候，小昭又跑过来缠着汪子才一起搭积木。莫名的，他居然开始睹物思人起来，不知那时提议买积木的那人现在又在干什么。正出神，小昭忍不住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叔叔？”他这才回过魂来，暂时把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思绪放到一边。就这么玩了一会儿，便听见大嫂在厨房喊道：“别玩了，快开饭啦，都来洗手吃饭。”
　　他抱着小昭洗完手，又把她放在餐桌上的儿童专座上。看着满桌佳肴，他笑着赞叹道：“哇，今天这么多菜啊。”
　　“可不是，婆婆见你回来，特地给你做了你喜欢的菜。”大嫂微笑着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哇，谢谢妈。”他跑到汪母身边卖乖道。
　　“那你待会儿多吃点。”汪母说。
　　吃饭的时候，汪子才不停说着最近发生有趣的事逗乐大家，一家人吃得和乐融融的，除了汪父。一顿饭下来，吃得格外沉默。
　　汪子才夹了一箸菜进他碗里，试探着问道：“爸，您今天怎么了？”
　　汪父盯着他，严肃地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去施家给人打工了？”
　　这事他没有刻意隐瞒或者宣扬，但基本上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了。他深呼吸了口气，坦然地说道：“是。”
　　汪父“啪”地放下筷子，沉下了脸色，“我吃不下去了，你们自便！”说着，便上了二楼。
　　“爸……”他喊道，想要追上去，却被汪母拉住了。
　　汪母说道：“你爸现在气在头上，你等他消消气再说。来，先吃饭。”
　　“妈，您呢？您怎么不发火？”他问。
　　汪母微微一笑，说：“我啊，因为我相信我儿子的眼光啊。那个老头儿自己想不开，别理他，先吃饭，别浪费我一番苦心。”
　　汪子才勉强笑笑，继续吃饭。
　　这顿饭开始得很欢乐，结束得很潦草。一顿饭下来，汪子才也不是十分滋味。小昭“啪嗒啪嗒”地走了过来，扯了扯他衣角，睁大眼睛问：“爷爷为什么生气？”
　　汪子才把她抱在腿上，无奈地笑着揉揉她的头，“因为是叔叔气的。”
　　“那叔叔为什么要气爷爷？”
　　“因为……叔叔喜欢一个人。”
　　“什么是喜欢？”小昭歪着头问。
　　“唔……很难跟你解释。”汪子才想了想说，“就像你爸爸跟你妈妈一样。你爸爸看你妈妈的眼神，就是喜欢。”
　　“哦……不懂！”
　　他摸了摸小昭的头说：“等你长大就会懂了。当你遇到对的人就知道什么是喜欢。”
　　小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把小手贴在汪子才的脸上，“那叔叔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他的心抽动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哪有难过？”
　　“就是有！”小昭固执地说，“你明明看起来在笑，可是却很难过的样子。”
　　孩子总是直接而单纯的，他们总比你想象的懂得多。汪子才无言而对。
　　小昭又说道：“爷爷看起来也很难过，我们不要让他难过好不好？”
　　“好。”他低声说，“小昭真乖。”
　　他把小昭放下，让她自己去玩。然后他站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气，怀着复杂的心情，走上了二楼，一直来到书房前。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便听汪父在里面说道：“进来。”
　　“爸……”打开了门，他有些局促地说道。
　　“坐吧。”
　　看着汪父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生气，汪子才走到他对面坐下。
　　“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我问你，是不是和外面说的那样，你看上了施家那个谁，所以跑到别人公司去？”汪父隐忍着怒气说。
　　汪子才沉默了片刻，坦白道：“是。”
　　“你！”书桌上的镇纸被拿起来又重重摔下，发出“啪”地一声巨响。汪父气得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走着说：“你看上谁不好？偏要看上他？还跑去别人公司当跑腿？这不是自降身份了吗？！”
　　汪子才眼观鼻，鼻观心，保持沉默是金。
　　“不说施家的那小子了，看看周家老二，人家已经开始学着接管生意了，你呢？！”汪父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发抖。
　　汪子才忍不住小声反驳道：“我有大哥啊。”
　　“你还敢顶嘴！”汪父大怒，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大哥能罩你一辈子吗？难道你以后都只能躲在你哥背后？”
　　看他抿着唇不说话，汪父缓了缓气，又语重心长地说，“咱们汪家是有一点地位，可你不能老指望着我们啊。你看看你，都二十好几了，天天就知道玩！什么时候才能跟你哥学学呢？”
　　“我没有玩，我是认真的。”汪子才抬起头说。
　　看着他的眼神，汪父忽然愣了，“什么？”
　　“我不是玩，我是认真的。”汪子才重复了一遍，还有条不紊地分析道，“你这不是让我好好学学嘛，要是我去大哥那的话，怕且别人还会顾及我的身份，不愿把事情分给我做。这要历练，还是得到别人的地方去啊。”
　　汪父被他说得一套一套的，差点就信了他的邪，又道：“那你为什么偏跑去施家？还不是看上那小子！”
　　汪子才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是啊，我确实是看上他了。”
　　“你还敢说认真？！”
　　汪子才无辜摊手：“认真工作，认真追求爱情，这似乎不冲突吧？”
　　汪父气笑：“你这么能耐，有本事别花我一分钱。今天只要你敢踏出这个家门一步，我就立刻取消你所有的开支！还有，你的公寓是我名下的，你也别住了，自个儿找地方待吧！”
　　汪子才无奈地说道：“爸，您这是专制……”
　　“你不本事着吗？都这么大个人了，早就过了法定抚养年龄了吧？难道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吗？哪儿凉快哪儿呆去，看见你我就心烦。”
　　再说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汪子才叹了口气，站起身，把公寓的钥匙放在桌面上，然后说道：“好吧，我走。”
　　临出门口，他突然回头说：“爸，再见，多保重。”
　　从二楼窗户看下去，看着汪子才孑然一身默默离去的背影，汪父气得随手扔了一个不知价值几何的花瓶，末了又是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