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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运气来了,神都拦不住。

      薛桐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登机卡,她的座位靠窗。

      由于她登机最晚,靠走道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名年轻男子——
      尽管一只黑色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仍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张亚洲面孔。他双臂抱在胸前,闭着眼睛,头微微低垂,整个人好似埋在一团阴影之中。
      起飞广播响起,他也没要醒的迹象。

      商务舱的座位其实非常宽敞,但这家伙生了两条不讲道理的大长腿,跷起的一只脚顶在前排座椅下方,无缝堵住她的去路。

      薛桐目测了一下,能不能从那条腿上跨过去……高度有点悬。
      算了,还是走常规路线吧。

      “你好……”
      薛桐轻声提醒他。

      听不懂中文?

      “……Excuse me?”

      依旧没反应。

      豁出去了。
      薛桐伸出食指点点他的肩膀。
      ……
      再戳一次?
      啊耶,动了。

      那个男人摘下一边的耳塞,眼皮缓缓抬起一条缝,视线由下而上扫向她,眼神阴郁而冷淡。

      薛桐不由自主把手往回一缩。

      这位大哥,我我我……好像没欠你钱……
      让个路成么?

      她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末了用手指指里面的座位。

      男人收回腿。

      “谢谢。”
      出于礼貌,薛桐讪讪投以微笑。
      他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那一刻,薛桐觉得这人特别眼熟,似乎最近在哪里见过。哪里呢?她又特意多窥了几眼,仍然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算了,薛桐又不是强迫症患者,并不放在心上。

      直到机舱开始供应晚餐。
      她活活饿了一天,见到食物时已是如狼似虎,从前菜到甜点,扫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渣都不剩,然后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不经意间,发现隔壁那位还没吃完,正对着一份菊花海鲈鱼细嚼慢咽。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能欣赏他的后脑勺。

      是了,吃饭总不能戴口罩吧?

      薛桐好奇心又被勾起来,身体往前倾了三十度,偷偷瞥向他——

      侧颜完美。
      薛桐看得眼神都直了。
      当然并不单纯因为人家长得帅。

      她下意识捂住嘴,这……这不是……
      “T神?!”薛桐内心嗷了一嗓子。
      中午还在听秦璐八卦他,没想到本尊就坐在她隔壁!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千里有缘来相会!她一心想去MeG做数据分析师,老天就把MeG的头牌大爷扔她面前。
      怎么说怎么说……要不,先打个招呼?

      正酝酿着,隔壁传来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
      “你要出去?”
      “呃……不是……”
      薛桐老脸一红。
      原来自己无意识盯着他看了半分钟。

      男人面对着餐盘,切了一块鱼肉。“要出去就说一声。”
      “……好。”薛桐心虚地低下头,窘迫无比。
      他继续用餐。

      薛桐只好耐心地等,等到他放下刀叉,坐直身体——
      吃完了吧?吃完了我们来谈一谈正事!

      “那个……”
      刚一开口,就听到一声压着喉咙的喷嚏。
      “对不起。”他用纸巾擦了擦,重新戴上口罩,“要出去吗?”
      “不用……”
      薛桐摆摆手,脑中忽然撞进来一些疑问:说起来,MeG全队都还在西雅图,Taboo怎么就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而且这趟航班飞往北京,可MeG的基地明明在上海啊。
      难道认错人了?

      压了压惊,她鼓起勇气向他确认,“请问……你是MeG战队的Taboo吧?”
      男人愣了片刻,而后低低地嗯一声。
      没认错!是他是他就是他!
      薛桐按捺不住激动,“我认识你!”
      方屺岩:“……”
      薛桐:“…………”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薛桐想拯救一下尴尬的气氛。
      “我看了你们昨天的决赛……有点遗憾,不过你打得挺好的……”
      “……嗯。”
      很有自信嘛大兄弟。
      方屺岩轻咳了一下。
      “你感冒了吗?”
      “嗯。”
      “那……昨天的比赛不会受到影响了吧?”
      “没有。”
      “……”
      薛同学词穷了。

      对面就一活脱脱的尬聊终结者啊!
      薛桐很早就听人说方屺岩性情寡言冷淡,不善交流,没想到见到他本人,才彻彻底底感受到,什么叫聊、不、下、去!

      她又一想,可能大神要有大神的格调吧。

      废话不多说,她决定直接切入主题。
      先要来个热情洋溢的自我介绍:“……S大统计学专业,今年刚刚毕业,曾经在XX公众号和微博上发表过多篇赛事分析文章……我有信心成为一名专业的Dota2数据分析师,所以非常希望能够加入MeG战队……”

      她故意在这里停顿,想等等看方屺岩的反应。
      ——没有反应。

      好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其实我已经向MeG投过简历,他们说可能会在假期结束之后给我一个面试的机会。”

      他回了两个字:“恭喜。”

      “……哈,谢谢。”习惯了他惜字如金的说话风格,薛桐还挺高兴的,从屁股底下抽出她的笔记本电脑,“这里有我以前写的一些文章,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先看一下。”

      方屺岩顶着一张扑克脸,无动于衷。
      表情告诉她——不感兴趣。

      “……”薛桐忍了忍,再给自己加把劲,“对了,昨天的决赛!这里还有一篇关于昨天决赛的分析报告,我连夜赶工的,可能还不太完善……”

      她抬眼,看见方屺岩的眼珠子终于转向笔记本屏幕。

      还好还好,人还在线。
      薛桐一度以为他输掉比赛,正处在生无可恋状态。

      “就是这篇。”薛桐将笔记本交给他,“你先看,我去下洗手间。”
      方屺岩侧着腿,让开条道。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落在那篇文章页眉的署名上——
      Laine。
      薛桐解释,“我微博号也叫这个,你见过吗?”
      方屺岩摇头。
      ——就她微博那点粉丝数量,没见过也正常。

      薛桐离开的时候,还回头多看了一眼,只见他把笔记本放在腿上,低着头,修长的食指按着“↓”键,慢速浏览她的那篇文档。
      笔记本屏幕的亮光照着他偏窄的脸型,生出一层光晕——神的光晕,薛桐呆呆地想。只要搞定这尊大神,进MeG应该指日可待了!

      她满怀希望地从洗手间回来。
      方屺岩正对着屏幕阅读,神色冷峻如常。

      “嘿。”薛桐打个招呼示意。
      方屺岩让开腿,把笔记本拿到一边,让她侧着身子挤过去。
      突然,机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薛桐毫无防备地往前一扑,眼看要一头撞向舷窗,她两眼一闭——
      然而手臂被人施力拉住,将她生生又扯了回来。

      下一秒,脚下没踩稳,一屁股坐人家腿上。
      ……
      …………
      一想到那是神的大腿,薛桐顿时魂飞天外,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

      方屺岩松开她的胳膊,“没事吧。”

      薛桐摇摇头。
      到底职业电竞选手,反应和手速都是常人难以比及的,不然这一脑门撞上去,少说也得肿好几天。

      方屺岩:“系好安全带。”
      “……嗯,谢谢。”
      薛桐揉了揉自己的鸡窝头,扶着前面的椅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扣上安全带,而后看向电脑屏幕,文档已经被他翻到最后一页。
      “你觉得怎么样?”她试探性地问。
      “挺好的。”
      被表扬了?薛桐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那你看我,能加入MeG吗?”
      方屺岩面无表情,“不知道。”
      “……”一盆冷水泼下来,她咬咬牙,“或者……您可以帮我推荐一下?”

      方屺岩扣上笔记本。
      低气压笼罩着这片区域。

      一秒。
      两秒。
      三秒。

      “抱歉,可能帮不了你。”
      “啊……”

      方屺岩沉默了一会,淡然道:“我离队了。”

      离队?!
      恍如晴天霹雳,薛桐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比赛结束才不到一天,他怎么会突然离队?她想起秦璐口中的“大新闻”,难道MeG真的内讧了?
      “为什么……”她脱口问。
      问出时又觉得不太好,MeG内部很可能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她无意去揭别人的伤疤。“对不起,你当我没……”
      没想到大神却回答了她——
      “累了。”

      他把笔记本还给她,不再多说一个字。

      薛桐被这个答案吓得不轻。

      她想想,T神今年26了。
      对于电竞选手,尤其Dota这款游戏的中单选手来说,早已过了巅峰之年。
      很多现役中单选手都是十几岁便已成名,那时他们打法凶悍,操作反应极其敏捷。但随着年岁的增长,生理机能的下降是所有中单选手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

      Taboo在很多游戏玩家的眼中是神,但他归根到底还是个人。

      中国Dota战绩辉煌的那些年,他也曾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国内国际赛事上问鼎多次。然而梦想照进现实,或许是运气不佳,每次到了最关键的Ti赛场总差了那么一口气。
      近年来国外豪强崛起,国内战队的统治力逐渐下降,强如今年的MeG全明星阵容,也不幸折戟决赛,将来若想重回世界之巅只怕是越来越难。
      而业已26岁“高龄”的T神,他的职业生涯更是走到了末期……
      一步之遥,也许就是一生之遥。

      薛桐想起秦璐口中的大新闻。
      一代大神,不会就此退役吧?

      她搓了搓脸——
      怎么可能?
      别胡思乱想了。

      可本尊就在身边,不问问清楚又憋得慌。
      再次开口询问之前,她谨慎又谨慎,措辞很久。

      “那你……下个赛季打算去哪里……”
      “还没定。”
      “会休息一阵子么?”
      “不会。”

      说完,方屺岩起身去洗手间。
      在机舱黯淡的灯光里,薛桐静静地注视他离去的方向。他很高,背影有些消瘦。似乎是常年打职业的毛病,他走路时脊背没有那么挺直,但不会让人感到颓丧。

      累归累,他并不需要休息。
      十年如一日,从未有一刻停歇。

      薛桐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像他这样的人,不拿冠军,怎会善罢甘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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