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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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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句话女人并没有听进去。
她站在门口,依旧盯着徐子菁,黑色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只有徐子菁的倒影。
口说无凭。
徐子菁抬脚跨过那个火盆,火盆里蹭一下冒出一团熊熊燃烧的阴火,紧接着火焰冒尖处火舌猛地蹿高,向徐子菁袭来,但还没碰到徐子菁发丝,便被他周身一道护体蓝光弹开。
他重新看向女人,女人黑色的眼睛倒映着火盆里那团阴火,片刻后,流下两行血泪来。
徐子菁:“你游离人世太久,马上要变成厉鬼了。”
女人声音颤抖着跪了下来,用力磕了一个头:“求仙长帮我。”
她从嫁衣里露出来的半截手臂和脖子上青青紫紫的,全是伤疤。
徐子菁:“现在人间法度严明,不管有什么苦衷,遵纪守法都是第一条,我帮不了你。”
那女人没有起来,依旧在磕头,裸露在外的额头和双手碰到阳间的地板,滋啦啦烧出一片焦黑的痕迹。徐子菁叹了口气,稍一抬手,一道蓝光便托着女人重新站了起来。
他一开始察觉到巷子里有古怪,以为是厉鬼作祟,但没想里面不是厉鬼,而是一个即将化成厉鬼的冤死鬼。
人间有太多不平的事,每件都要管,他是管不过来的,而且这也不归他管。
徐子菁转身往回走,在即将到达入口那扇铁门的时候,身后的筒子楼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泣血的哭声。
哭声之大,似要穿透耳膜,向世人宣告她受过的折磨,历经的冤屈。
徐子菁脚步一下就停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
罢,他帮不了,就找个能帮的过来吧。
心随念动,抬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接着,铁门前凭空出现了一个骑在共享电瓶车上的道袍青年。
田文亮觉得他今天真的是倒霉透了。
首先,中央妖管局第一大队那么多人,从里面挑三个来厦门办案就偏偏能挑到他。再来,刚下飞机,从来没出过问题的妖管局专供警车在半路抛锚了,他不得不自己打滴滴回去。最后——
司机师父半路接到电话老婆羊水破了,跟田文亮连连道歉后把田文亮撂半路回家接老婆了,田文亮在原地打了半天打不到滴滴,只能骑一辆共享电瓶车回局里。
这事说到底也不能怪司机,要怪就怪田文亮运气不好,刚好被撂在七市街尾。他打不到滴滴的时候在群里抱怨了一句,马上就有人说那附近有一条小巷很邪门,还闹鬼,别说滴滴司机了,连本地人和本地妖都不敢靠近。
田文亮嘿了一声,心说三清观那群道士真是越来越不济了,这都改革开放多少年了,还能有地方闹鬼呢。
心里这么想,但骑车的时候田文亮还是老老实实避开了那条小巷,刚准备穿过另外一条小巷呢,忽然一阵风吹来迷了眼睛,田文亮停下来搓了搓,再抬头时——
周围还是黑漆漆的街道,面前还是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入口,只不过旁边多了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的青年。
青年长相出众,连田文亮这种大直男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正事要紧,他也没多想,按下电瓶就要往巷子里开。结果还没开进去,那个青年一伸手臂把他拦了下来。
“你干嘛?!”田文亮猛地一按刹车,“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很危险?碰瓷吗?出了事你要负全责的!”
那青年没有说话,一双黑色的眼睛细细打量他,田文亮被看得有些发毛,刚要说话,就看到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灰扑扑的三角黄符。
他把黄符塞到田文亮手里:“里面危险,你带上这个。”
田文亮脑袋上慢慢冒出一串:“???”
青年又说:“撞到火盆时,记得抬头看一眼。”
语毕转身走了,田文亮骑在车上愣愣地停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
再低头看手里那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符,灰扑扑的没有一丝灵力不说,边角露出来的符印还是蓝色的,田文亮从没见过这样的符印,说不好就是拿水彩笔乱画的。
搞玄学搞到他们保生派头上来了?
这不是货车撞悍马,蜉蝣撼大树,孔庙跟前卖论语,关公面前耍大刀?
倒霉了一天,又碰到个稀奇古怪的人,田文亮说了一声“晦气”,正准备找个垃圾桶把符纸丢了,裤兜里的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
他只能先把黄符塞进口袋,然后按下蓝牙耳机的接听键.
“田文亮!你怎么还没到局里!”
田文亮:“嗨,别提了,今天可倒霉透了,我跟你说啊——”
他一边说一边开着小电瓶往里走。
电瓶车缓缓往里开,小巷很安静,只能听见田文亮打电话的声音。
“对啊,可不是莫名其妙嘛。要我说队长也是,妖怪的事情都管不过来了,还让我们去查什么莫名其妙的白色流星,还说那很有可能是个人,别开玩笑了,天文局都说了那颗流星是从大气外进来的,我师父还在世时太清境的修为都突破不了臭氧层,而且流星变成人,多稀奇的事,谁见过啊,反正我没见过。”
“嘶,等等。”
“我怎么觉得这条路不太对劲呀——”
田文亮越往里骑,越觉得不对劲,大热的天四肢凉透了不说,还总觉得巷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勾他,他说话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彻底没了声音。
电瓶车来到一栋废弃的筒子楼前,田文亮机械地从电瓶车上走下来,然后抬脚跨过了面前的火盆。
一瞬间,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火盆霎时冒出一团阴火,火舌蹿高朝田文亮袭来,正要烧到田文亮的时候,田文亮的口袋忽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蓝光,直接把那团阴火打散了。
田文亮猛然清醒过来,听见了耳机那头赵默默的打鼾声:“田文亮!田文亮!你听得见吗?你怎么啦!”
田文亮额头一下冒出一阵冷汗,再抬头,隐约看见筒子楼前的红色人影,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咣当一声。
身后的火盆直接被他踢翻了。
火盆里的纸灰撒了一地,田文亮咽了口口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撞到火盆的时候,记得抬头看一眼。
田文亮当即抬头,看到一个黑影砸下来,就地一滚滚出了三米开外。
轰地一声,周围溅起一地木屑尘埃。田文亮从地上爬起来,定睛看去。
掉下来的是口被水泡烂了的棺材,棺材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里面滚出来一个穿着嫁衣的无头女尸。
田文亮:“卧槽!!!”
当晚,厦门妖管局分部接到中央妖管局第一大队正式队员田文亮的报案,称七市某条小巷里惊现无头女尸,妖管局干警们立刻就此立案展开调查。
这一查,就牵扯出了一桩三十年前的命案。
“死者名叫秦珮娥,是那栋筒子楼里的一个女住户,杀她的人是她的未婚夫,现在已经被监狱收押了。”
会议室,赵默默把手里的案件记录依次摆在桌上,会议桌对面还坐了两个人,一个是田文亮,一个这次行动小队的小队长张开基,分局秘书就在张开基旁边站着。
张开基翻开另外一本红色的案件记录,看了几页后皱起眉头:“你们既然知道那里闹鬼,为什么不处理,只是把小巷子封起来?”
几十年前的事要翻出来再查,分局秘书也是一脑门的汗:“我是这两年才来的,也不太清楚,听局里的老人说最开始接到有人中邪的报案,局里是要安排人去处理来着,但是那个秦珮娥住的筒子楼有古怪,进去以后什么法器法术都用不出来,他们赤手空拳根本抓不住女鬼,女鬼也精明得很,就是躲在筒子楼里不出来。”
田文亮:“那为什么不直接把筒子楼拆了?”
分局秘书:“一开始是想拆,结果打听了一下这个筒子楼是侯家老太爷私人名下的,候老太爷从小在那个筒子楼长大,实在不忍心拆,刚好那会中邪的人都醒了,活蹦乱跳的一点事都没有,前局长不想得罪人,把秦珮娥的未婚夫抓了以后就把巷子封起来,这几年也没再发生过有人中邪的事。”
田文亮看了张开基一眼:“侯家?是我们知道的那个侯家?候队长在北京的那个侯家?”
分局秘书拿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华国也没有第二个侯家了,赵警官。”
张开基又看了一眼案件记录里的判决书。他出身茅山三清观,对这些颇有研究:“既然害她的人已经被抓了,她又怎么会变成冤魂,徘徊不去?”
分局秘书:“我们也奇怪呀,那些茅山道士说人死以后就会有阴差来勾魂,这么些年过去七市都平平静静的,大家都以为她应该已经被阴差勾走了,没想到今天又整了这一出。”说完还拍了田文亮一个马屁,“如果不是田道长法力高强,换成别人,或许就要被这女鬼得手了。”
田文亮干笑了一声,没好意思接话,等分局秘书走后才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赵默默听完:“那黄符呢?”
田文亮:“还在口袋呢。”他说完伸手掏出口袋里的黄符。
符纸刚一被掏出来,上面残留的灵力一下散开,坐在会议桌边的三人都是为之一振。等把符纸摊开,上面蓝色的符印已经不见了,原本灰扑扑像蒙了一层灰尘一样的符纸变成了一张崭新的,空白的黄符。
田文亮把黄符摊开摆在中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还是赵默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田文亮,你这是碰到高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