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立于白骨凶恶之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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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上的鸡飞狗跳，再加上茨木童子看似无意的火上浇油，都让秦旻和青坊主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而那场闹剧也让青坊主一向寡淡的脸上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不过很快就如同细沙一般被风吹得不留一丝痕迹。
“无妨，贫僧并不介意。”面对更加手足无措秦旻，青坊主反倒像是没发生过似的理了理僧袍，默默退到一旁。既然对方已经这么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如果自己还表现得十分在意就显得无趣了。秦旻换上狩衣之后，就径直走向卷轴。
「早上好，晴明大人，这是您这几日来的任务奖励。」
一阵白光过后，秦旻的手中就出现了三个不同颜色的达摩。他这几日未曾触碰过卷轴，临走之前才突然想起这件事。秦旻细细地看着卷轴上面各式神的好感值，其他式神的数值都不同程度地上升了许多。茨木童子估计是嫌弃自己没能召唤出酒吞童子而心怀不满，数值一直停留在初始状态。他的指尖略过大天狗的绘图时，却发现好感值下降了许多。
果然，还是让他难受了吗？觉得心口闷得发慌，秦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晴明大人，请您不要让您的肉身受过多的伤害。」
冰冷的机械音顿了一下。
「如果您的肉身消散，那么您将永远无法回到现世。」
秦旻手一抖，没能接住的达摩们咕咚地掉在了地上，原地滚了几圈。
“你是说……无法回到现世？”斟酌着对方这番话究竟有多少可信度的秦旻，不可置信地望着漂浮的卷轴。
「是的。」像是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一般，迅速做出了回答。
「请您保重您的身体。」话音未落，秦旻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庭院。
呆呆地看着在自己脚边蹦跶的达摩，秦旻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就连博雅在旁大声唤了他名字好几声他都没有听见。“晴明，晴明！”最终还是神乐轻轻扯着秦旻的衣角，才将他唤回神来。
缓过神来的秦旻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怎么了，神乐？”
“晴明大人怎么了？”小白担心地看着他。
博雅皱眉：“晴明，身体不舒服就别去了，我替你。”
秦旻摇了摇头：“我没事。”随后他将头转向一直静静在旁等待的青坊主。
“久等了，我们走吧。”将符咒收好，秦旻冲他示意可以出发了。这次出行，他特地带了莹草和犬神以防万一，顺便也捎上了不情不愿的茨木童子。
青坊主轻拉了一下斗笠的边檐，将自己的脸掩藏在阴影中。
八百比颔首，晃了晃不离手的法杖。悬挂在上面的吊坠发出清脆的声响，和着青坊主禅杖上的铜环抖动发出的金属碰撞声。
“佛家清净，不过妄言。”浅浅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八百比转身回了房间。
昨晚似乎刚下过一场阵雨，山间的路径泥泞湿滑,空气中弥漫着雨后芳草的气息。两边的树林长势过于茂盛，枝条都被压得垂下来了。青坊主走在前面，兀自念着经文，低沉的诵经声为这趟沉闷的路途增添了一点乐趣。莹草依旧怯生生地抱着蒲公英，紧跟在犬神身后。虽然临走之前，博雅执意要求他带上大天狗，生怕他像上次那样遇到不测。但陷入糟糕的情绪中的秦旻，婉言拒绝了。他没敢看大天狗的眼睛，只是逃避似地用“带他去觉醒之塔吧”这种烂到没法使人信服的理由来筑起屏障，自私地保护自己。
话刚说出口，他就对懦弱的自己厌恶到极致。本来，就不是大天狗的错，只是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自己在利用着这些不知情的式神对自己的好，满足自己回现世的私欲。
正当秦旻还陷在自我生厌的恶循环中时，青坊主清冷的声音传来。
“到了。”
村庄真的如青坊主之前所说，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被刻意放火毁尸灭迹的村庄，瓦砾堆下还能隐约看见村民的断肢残臂。鼻腔内充斥着隐隐的血腥味，虽然昨夜的雨洗刷掉了大部分的味道，但仍能依稀辨别前几日的惨状。胃酸上涌，秦旻掩着鼻子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这时，茨木童子不知什么时候现了身，他上前一步。
“怎么了，茨木？”秦旻奇怪地看着他。不是不愿意来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积极？
茨木四处望了望，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有挚友的气息。”
酒吞童子吗？秦旻皱眉，他在这里做什么？
茨木童子的酒吞雷达一向十分准确，就连之前在距竂内十里开外的树丛中他都能感受到酒吞的气息，然后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
“青坊主，那个妖怪现在在哪里？”任由茨木童子寻找着酒吞的妖气，秦旻望向方才来这村庄后就未开口过的青坊主。这村庄死寂地让人浑身不自在。
还未等到对方的回答，秦旻眼前就出现一阵金光，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被青坊主护在身后。无数刻着经文的条带从禅杖的底部冒出，如同金色的绳索一般朝那边飞去。
“不过雕虫小技。”对面的人似乎对此不屑一顾，手一挥，那金色的绳索就炸成点点星光，洒落一地。
待他们看清了对方的样貌，茨木惊喜地叫出来了声：“吾友！！”
背着鬼葫芦的百鬼之王抱着手站在瓦砾上对上斜眼看着他们，对激动地想冲上来的茨木，鬼葫芦吐出黑色的妖气以此威胁。“杀了全村的人，是你吗？”秦旻对上次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并没有给眼前这个强大的妖怪好脸色。
酒吞并未回答，只是玩味地看着眼前的阴阳师。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故意模棱两可的回答，酒吞成功地看到秦旻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喂，吾友……”茨木想上前，却被秦旻一把拉住。犬神在一旁默默地等着主人的命令。莹草鼓足勇气，装作很凶的样子瞪着酒吞。
酒吞很满意秦旻的反应，他轻盈一跃，信步走到秦旻面前。
”想杀了我吗？”不加掩饰的妖气直接压在秦旻的身上，酒吞钳制他的下巴，让他硬生生挨下了这一击。迅速反应过来的犬神，别再腰间的刀已经出鞘，抵在酒吞的脖子上。青坊主的禅杖上也已经缠上金光。
“带了只蠢狗和弱小的草妖，哦，还多了个和尚。怎么，那只忠犬竟然没跟过来吗？”酒吞任由犬神那对他来说毫无杀伤力的刀刃架在脖子上。发觉对方似乎没带那个长着黑翅膀的家伙，酒吞有些奇怪。
“不关你的……呜！”秦旻的喉咙中瞬间泛上一阵腥甜，他本可以躲开无奈对方的牵制下无法动弹。这不又跟上次一样了吗！！不服输的秦旻将口中的血沫吞下后，慢悠悠地开口：“难道大名鼎鼎的鬼王大人，也愿意当别人的替罪羊？”方才酒吞一靠近，秦旻就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除了妖气并没有血的味道。虽然不明白他刻意激怒自己的目的，但要是不明不白着了他的道，那可真的给安倍晴明丢脸了。
“呵。”松开他的下巴，酒吞冷笑了一声，“我只是恰巧路过这里喝酒，结果遇到一个不知名的毛头妖怪非要跟我决斗。”
茨木一听来了劲：“挚友啊，看来你的强大妖尽皆知！不愧是吾友！！”
“闭嘴，茨木童子。”酒吞白了瞎激动的茨木一眼。
“没事吧，晴明大人？”犬神将刀收回，快步走到弯着腰，不停咳嗽的秦旻身边。莹草踮起脚尖，轻轻帮他顺气。
“不过，这和尚怎么回事？”酒吞将注意力转向青坊主，“怎么身上会有妖气？”
“这秃驴叫青坊主。”茨木耐心地为自己的挚友解释着。
青坊主：“贫僧不是……”
“停！”顺过气来的秦旻打断很容易陷入死循环的对话，直起身子，“所以，酒吞童子你见过那个妖怪了？”
面对秦旻的发问，酒吞出人意料地没有无视：“就在刚才，不过。”
他身后的鬼葫芦开始不安地躁动，黑色的妖气慢慢地溢出。
“来了。”青坊主迅速地挡在秦旻身前，低声念诵经文。秦旻也立马反应过来，马上筑起结界，将式神都罩在了里面。酒吞敲了敲秦旻筑起的守护结界，满脸不屑：“这薄如蝉翼的结界，有什么用？”
那不知从何处袭来的无特定形状的水球，幻化成漩涡，一下子就把结界击打得支离破碎。而作俑者拥有一头苋红色的长发，长着一对尖锐的鬼角的恶鬼现在，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具体来说，他感兴趣的只有那个有着白色长发，看起来比手无缚鸡之力，只会逃跑的村民要强那么一丁点的人类。
“恶鬼。”青坊主双手合十，金色的眼眸上染上一丝怒气。
“明明叫本大爷夜叉，更加合适不是吗？”将身后折磨只剩一丝气息的人类拖出来扔在他们面前，夜叉大笑。
随后他直直地望向青坊主：“大师哟。”
“为什么要这么做？”
夜叉将长戟插入土地，散漫地依靠在上面挑了挑眉毛：“面对只会大声呼喊’恶鬼来了’的弱小人类，明明只是想跟他们坐下好好聊聊天。结果都拿着破铜烂铁来对付我，所以一不留神就都杀光了。”他的轻描淡写让秦旻打了个寒颤，同时他也注意到夜叉身旁所散发的黑气，那是无数惊恐的，张着嘴巴痛苦的叫喊着的人脸幻化成的妖气。
杀戮成瘾，浴血而行。
“哦？这次请来了个阴阳师吗？”夜叉注意到秦旻身边的式神，顺便瞥到了那抹鲜艳的红色，“堂堂鬼王也沦为人类的走狗了吗？”
酒吞冷冷地看着堕入魔道的妖怪，连否定都懒得开口。
弱小得要死。
并未解读出酒吞眼里的信息，夜叉将锐利的视线转向青坊主： “不过也是，毕竟大师之前搬来的救兵。”
“都被我杀死了。”
舔了舔嘴角，夜叉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旻： “喂，阴阳师，你身边的那个僧人。”
“才是真正的恶鬼。”
“不然，为何佛门子弟的身上会有妖气？”
“因为他杀了人啊，阴阳师。”夜叉咧嘴一笑，“你被骗了。”
面对夜叉的挑衅，青坊主虔诚地双手合十，低声地念了句法号。
袈·裟染血，破戒成魔。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立于白骨凶恶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