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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次日早起进宫,为太后请过脉象,见太后一日好过一日,身子已然基本康复。至于以琴曲辅治心悸宿疾,自非区区数日之功能够奏效。太后听得皇帝封了孟丽君作兵部司马,心中欢喜,颁下懿旨,赏赐金紫罗袍一件、雕花白玉带一条、明珠十粒并彩缎八端,以谢医治之功,又加封其妻梁氏为二品诰命夫人。孟丽君辞谢不过,便也坦然受了。

      既有旨意无须上朝,孟丽君回到弄箫庭,和苏映雪携手闲坐。苏映雪这时已接了圣旨以及二品诰命夫人的赏赐,不由又是欢喜、又是勾动先前的愁思。喜的是,如此荣耀世上几人能享,愁的是,自己与小姐二人的终身,日后该当如何?自己怎样原无所谓,可小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不知还要教这身官服羁绊到几时?

      此刻孟丽君脑中所想,却是昨日苏映雪所言皇甫敬登门拜访一事。皇甫伯父是爹爹当年的结义兄长,正是他甘冒奇险派了傅归人来昆明通风报信、自己才得以逃脱囹圄之灾,也正是因为此事的拖累、他才给革去官职,说来对自己算有大恩。更何况爹爹出征前曾留书嘱咐、要自己投奔于他,如今他既已回京,自己无论如何也当前去拜会。再者皇甫伯父功勋赫赫、素有威名,或许还可借此机会与他探讨当前军情,当会有所裨益。但他眼下只是一介平民,自己若大张旗鼓地前去拜访,恐怕太过招摇,不免会令他尴尬,好在有苏映雪这一层“表亲”的身份遮掩,不如便装前往,对外只说去走亲戚。

      向苏映雪说了打算,苏映雪犹疑道:“皇甫老爷当年是见过夫人的,官人的相貌……只怕惹人生疑。”孟丽君微微一笑,道:“天下容貌相似之人多了。我如今是朝廷的兵部尚书、堂堂二品要员,只消摆出官威,谁敢轻易动疑?若是怕惹人起疑,便一味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反倒容易教人瞧出破绽。”苏映雪住口不语。

      孟丽君换过便服,出了弄箫庭,吩咐下人备轿,荣兰随侍左右,一顶四人小轿前往位于京城东郊的皇甫府。

      皇甫府大门之外,孟丽君吩咐落下轿来。荣兰手持拜帖,敲开紧闭的大门,向门房道:“贵府主人前日登门造访,我家大人恰巧不在,今日特来回拜亲戚。”那门房接过拜帖,见那帖子上书“新任兵部尚书、梁太师女婿郦君玉拜上表舅大人”,不由一呆,自从老爷罢官之后,原本宾客满堂的皇甫府便渐渐冷清下来,就连老爷几日前举家回京,也无一人前来拜会。怎么今日却来了一位从未听说过的亲戚,竟还是朝廷的兵部尚书?那可是比老爷从前在位时还要大的官儿呢,慌不迭进去通禀。

      过得片刻,府门大开,四个家人分站两列,一位中年人迎了出来,四十来岁年纪,相貌威猛方正,拱手道:“郦大人光临寒舍,草民皇甫敬迎接来迟,多有失敬。”孟丽君已从轿中出来,上前揖了一礼道:“晚生久仰老元戎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是幸会。”皇甫敬哈哈一笑,道:“甚么狗屁威名,不过是闲人一个。”抬头猛然瞧见孟丽君的面容,惊疑交集,又见她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越发惊诧非常。

      皇甫敬将孟丽君引入厅堂奉茶,荣兰在她身后侍立。孟丽君依照先前想好的说辞道:“晚生曾听拙荆提过,老元戎是她远房表舅。既是拙荆的表舅,自也是在下的表舅了。前日老元戎登门造访,晚生恰巧不在府里,不曾得见,今日当执晚辈之礼,前来回拜。”皇甫敬听她一口一个“晚生”、“在下”,身为兵部尚书,丝毫不以官位压人,年轻人能有这样一份涵养气度,实在少见。又听她不过是来走走“亲戚”的,不由颇为沮丧,道:“不敢当。草民无官无职,一介武夫,怎敢高攀大人。”

      孟丽君微笑道:“老元戎过谦了。想当年阁下以弱冠之年便领军平定云南苗乱,生擒苗人首领。十年前更挥军横扫北疆,却胡人于疆域之外,辗转千里、百战成名。教晚生恨不能早生十年,一睹前辈战场风采!如此良将勇士,怎能说是‘一介武夫’?”

      这几句恭维话直说得皇甫敬心怀大畅。他南征北战二十余年,平生最为得意的,便属平定云南苗乱以及领兵征讨北疆这两件大功,听孟丽君一一道来,话语中满是推崇之意,登时对她生出几分好感,再寒暄时语气已大为不同。

      孟丽君东扯西谈,问过他家里人一路安康,又说了些京中趣事。皇甫敬忍了好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草民前几日才回京城,实在孤陋寡闻。不过一向听闻朝廷兵部彭尚书镇守四川,正在前方与叛军交战,不知郦大人你是几时……这个……这个……接管兵部的?”

      孟丽君既是摆出一副走“亲戚”、话家常的样子,自己当然不会率先提起前方军情。听他到底忍不住发问,当下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将自己如何出任兵部尚书的前后经过说与他听。皇甫敬直听得眉头耸动、惊诧不已,想不到眼前这个俊美如玉的少年书生,竟当真能通晓兵法,仅凭一份表章中的疏漏,便轻易将彭如泽拉下尚书大位并取而代之。他当年之所以给革去兵部侍郎的职位,原与彭如泽大有干系,这时听得皇上圣旨,要押解彭如泽回京定罪,不由大呼痛快,望向孟丽君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敬意。

      既开了这个头,皇甫敬武将出身,虽早已不在其位,对军情的关切未有稍减,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上战场、再建功勋,怎肯放弃眼前这个在现任兵部尚书面前表现的绝佳机会?于是打开话匣,和她讨论起前方战况、兵力部署、作战策略等话题。皇甫敬滔滔不绝地大谈自己见解,孟丽君倾耳聆听,偶尔才插上一言半语,却往往或者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或者提出了一个皇甫敬从未想过的策略,二人相谈甚欢。

      直到管家吕忠进来禀报,说夫人备好午饭,有请老爷和表姑爷,二人已谈了整整一个时辰,尤觉兴致未尽。皇甫敬这时对孟丽君的兵法韬略已是钦服有加,心道:“如此少年,当真是天纵奇才。”再三留她用饭。孟丽君因皇甫敬是爹爹结拜兄长的缘故,自见了他,便觉亲近,也不愿就走,欣然留下。

      移步来到后厅,桌上摆了三副杯筷。皇甫敬见厅内只有两个服侍的丫鬟,皱眉问吕忠道:“少华呢?今日贵客光临,快叫他出来见客。”吕忠陪笑道:“少爷昨日不知从哪里得了三篇兵法,今日一早就在园子里看书舞剑,吩咐说不让打扰。”

      皇甫敬变色道:“便任由他这么使性子么,也不看看今日贵客的身份!快叫他来。”孟丽君已挥手阻道:“是说少将军么?无妨,改日再见也是一样。贵我两家既是亲戚,日后便当多多走动才是,原也不急在这一时。”皇甫敬喜道:“正该如此。”又解释道:“小儿脾性乖戾,因我皇甫家三代只得他一根独苗,自小受他祖母溺爱娇宠,就连我也轻易管教不得,说来实在惭愧。”孟丽君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丫鬟摆上酒菜,孟丽君自着意学酒以来,酒量渐大,人前应酬越发挥洒自如。一时酒饭完毕,皇甫敬道:“既是亲戚,那便是一家人了。可否请大人移步后园,容草民与大人继续前谈。”孟丽君立时猜知他心意,乃是千方百计要自己见一见其子皇甫少华,可怜天下父母心,想来也是为了儿子前途打算之意,点头道:“好。”

      出了后厅,穿过长廊,正巧迎面一个丫鬟急急走来,见了皇甫敬,屈膝行了一礼,道:“老夫人急着唤老爷呢。”皇甫敬极是孝顺母亲,见丫鬟这时来唤,知必出了大事,向孟丽君陪笑道:“大人……这个……这个……”孟丽君道:“老元戎只管请便。”皇甫敬一脸感激,道:“草民去去就来,大人且随管家在园子里随处转转。”向孟丽君抱拳施礼,又对吕忠使个眼色,这才随那丫鬟匆匆向内室走去。

      孟丽君随管家吕忠来到后园,一路行来,见园中花木俱是平常,想来主人家于此并未经意。见吕忠有意无意间将自己慢慢引向园中一间凉亭,便料知其少主人定在亭中。记起从前爹爹曾经不止一次地提起过,皇甫伯父家有位小公子,和自己同年,因是八月十五日月华当空时所生,故名唤少华。又想起当年那封通风报讯的书信正是他亲手所写,心中不由微生感慨。略想了想,径直便向那凉亭走去,荣兰紧随其后。吕忠心中几分欢喜几分担忧,想起少爷暴躁狂傲的脾气,不敢靠近,只远远地望着凉亭。

      孟丽君走到距离凉亭十数步外,便听得兵刃划空之声,一个清亮的声音吟道:“……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必清辉满乾坤!”再近几步,只见一人在亭外舞剑,日光下长剑耀眼生辉,剑势如虹。那人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生得虎背熊腰、珠庭广额,颀长的身影与剑光相映,端的仪表出众、气宇轩昂。他眼角余光明明瞧见有人近前,却毫不理会,直到将一整套剑法舞罢,收了剑式。孟丽君喝彩道:“好剑法!”那人才抬起头来,冷冷地道:“我剑法好不好,关你……”这时骤然瞧清孟丽君的面容,登时呆了,一句话生生顿住:但见阳光从她身后射来,照在她身上、脸上,却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光辉,两道明如秋水、清似霜露的目光含笑看着自己……

      皇甫少华片刻间回过神来,脸上不由一红,将目光移开,依旧强撑道:“……关你甚么事!”陡然发觉自己语气不对,少年人到底心高气傲,撇不开面子,立时沉下脸来,道:“你是甚么人,胆敢偷窥本少爷剑法?”又回复先前冷冰冰的声音。

      孟丽君见他如此,踱了两步,淡淡地道:“我不过随处走走,看见有人舞剑,便停下来瞧瞧罢了。”皇甫少华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丝毫不把自己瞧在眼里,心中一阵恼怒。将手中宝剑随手扔给她,又从亭内取过一柄寻常的剑,道:“咱们比划比划。你若赢得过我,就当你只是随意瞧瞧。你若输了,我要拿你去见官,治你一个擅闯民宅的罪名。”

      孟丽君瞧着手中明晃晃的长剑,知是一柄宝剑,随手将剑抛在地下,摇头道:“你比不过我的。”皇甫少华怒道:“还未比试,你怎么知道胜得过我的落月剑法?”

      孟丽君肃然道:“阁下剑法高超,我是比不过的。然剑者,一人敌而已,不过匹夫之勇,兵法韬略、运筹帷幄之术方是万人敌。你的兵法才略比不过我。”皇甫少华听到这样一句话,先是一怔,随即失笑道:“你我素不相识,你何以断言兵法才略,我不及你?”

      孟丽君道:“从你方才所吟诗文便知。‘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必清辉满乾坤!’所谓兵者天下大事,为将者须当心胸宽广、着眼全局。古来成大业、立大功者,其胸襟气魄皆远超常人。此诗若由我来作,当改一个字:将‘必’字改作‘况’字,‘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况清辉满乾坤!’”

      皇甫少华在心底将两句诗反复念了几遍,不得不承认,改过这一字之后,整首诗品格迥异。这么一比,先前的诗文确嫌小家子气了些,流露出自足自傲的意味,而改过一字后便转为谦虚进取之意。却还不肯服气,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娇美柔弱、看上去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竟敢夸口精通兵法韬略。忽然想起一事,从亭中取过一本书册,道:“会改几句诗,便了不起么?这里有三篇兵法,我且教你见识见识,甚么叫做真正的兵法韬略。”说着将书册双手递过。

      孟丽君不由微觉惊疑,和他说了这一阵子话,已知此人脾性狂傲倔桀。见他将书册双手递来,显是对那三篇兵法的作者敬重有加,却不知是何人的书稿,竟能令他这般恭顺?当下也双手接过,翻开第一页,只一眼,便哑然失笑,从头至尾翻了一遍,心中忍俊不禁,脸上神色丝毫不变。

      皇甫少华见她看完,面上微露得色道:“怎样?” 孟丽君不动声色道:“少将军,这三篇兵法并非你所作罢?”皇甫少华道:“自然不是。此乃大家之作,见解精辟独到,更兼文采斐然,便是千百年后,也当青史留名。我的文字怎能与之相提并论?”一面说,一面从孟丽君手中小心翼翼地取回书册,放在一旁。

      孟丽君微微一笑,道:“依我看来,这三篇兵法的作者还是略嫌浅薄了些,终不过纸上谈兵罢了。凭此就想青史留名,未免儿戏。”她故意说出这话,原是要激一激对方,且看他会如何应对。

      皇甫少华闻言双目圆睁、双拳紧握,怒道:“作此兵法之人是当世一位大大有名的奇才,他文韬武略、惊才绝艳,乃是盖世无双的大才子。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孟丽君侧过身子,淡然道:“清儿,将我名讳说与他听。”荣兰道:“是。” 上前一步,向皇甫少华朗声说道:“你可听好了:我家公子姓郦名君玉,表字明堂,乃新科状元郎、朝廷昨日刚拜任的兵部尚书是也。”

      皇甫少华全身一震,倒退几步,犹自不敢相信。孟丽君双手背负身后,嘴角似笑非笑,说道:“莫非皇甫少将军还不肯信么?”目光扫来,霎时神采大放、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若非深谙兵法、胸有万千韬略之人决不能如此。皇甫少华立时信了,惊喜交集,扑通一声跪倒道:“弟子昨日得了先生的三篇兵法,拜读之下惊如神人,只恨无缘拜会。先前实不知先生屈尊驾临寒舍,少华多有失礼。”

      孟丽君扶他起身,道:“少将军请起。我方才多有戏弄,也请莫怪。你我年纪相若,又是表亲,‘先生’二字,实不敢当。”皇甫少华一怔,道:“表亲?”孟丽君聊聊数语,将二人的“亲戚”关系以及今日的来意说了。

      皇甫少华立时记起,前日爹爹从太师府回来后对祖母、母亲和自己说的话语,心底自然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个仰慕赞叹的人物,其实并没有甚么亲戚关系。含糊应了一声,请孟丽君在亭内坐了,自己侍立一旁,岔开话题道:“弟子昨日只知,作此三篇兵法之人,乃是朝廷的新科状元郎、翰林学士郦君玉郦大人。想不到先生竟是梁老太师的爱婿,如今更升任了兵部尚书之位。恭喜先生大才得施,这真是朝廷的福气,更是前方一众将士的福气!”

      孟丽君见他眼中满是喜色,想起从前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想起自己今日前来皇甫府的另一层用意,说道:“方才我见了少将军所舞剑法,果然不同凡响。不知少将军还通晓何种技艺?无须谦虚,只管说来。”

      皇甫少华原非谦虚之人,只因心底已对孟丽君钦服有加,在她面前方收了狂傲之态,这时听她问起,傲然答道:“弟子五岁习武,七岁骑射,十岁读兵书。马上马下的功夫,十七年来尚未遇过敌手。至于韬略谋断,虽不及先生远矣,却也远胜寻常武人。”说着从旁边石桌上取了一卷书笺,双手递过来道:“这是弟子今早读了先生大作,敬慕惊赞之余,自己所写的一则注解。只因时辰有限,才只注到第一篇的第三十七句。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此时双手递来,自不是为了手上之物,而是为了眼前接物之人。

      孟丽君接了过来,见一共有三页纸,俱写得密密麻麻。她看得飞快,片刻便已尽数看完,果然不差,得了自己七分真意,文字功夫也还不错,确然远胜寻常武人。其中自也有若干疏漏之处,误解了原文含义,当下一一指明纠正,皇甫少华点头受教。

      说了一会子话,孟丽君看似随口问道:“少将军锦绣年华、武艺精湛,不知是否有意,以堂堂男儿之躯、于国难之中,杀敌平乱、建功立业,报效朝廷?”皇甫少华霍然道:“此乃少华向来心之所愿。”

      孟丽君点点头,知他必会如此应答。想当年爹爹闲居云南提督一职,十数年来未有征战,便生出了满腔英雄落寞之感。如今皇甫伯父父子,自然亦是如此。天下间本就藏龙卧虎,朝廷又一向重文轻武,由此而推,那些身怀绝艺而不为朝廷所用、因此不得不隐身草莽之人,想来也必多如牛毛。思及于此,越发坚定了自昨日出任兵部尚书起,心中便一直在考虑的一项提案。

      皇甫少华话语出口,一颗心便悬在空中,等着孟丽君的答复。却不想她似乎思虑重重,一时并未答话,自不敢催促,只静静候着。眼光无意间望向她光洁如玉般绝美的面庞,悬在半空的一颗心忽然微微一动,登时转过脸去,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向她瞧上一眼,心中怒骂自己,怎会生出如此念头、亵渎了先生?

      孟丽君正想心思,浑然不觉。过得一会,才回过神道:“如此甚好。我此刻不宜多言,少将军且待几日之后,见了朝廷的皇榜就知。”见与皇甫少华说了半个时辰话,仍不见皇甫敬前来,他自不会轻易怠慢自己,想是家中确实出了大事。当下站起身来,说道:“今日叨扰一日,我也该告退了。烦劳少将军引路出去。”

      皇甫少华心中失望,还盼能与她多谈一会儿兵法,却不敢挽留,引路出了凉亭。孟丽君一面走,一面说道:“你写那注解,若有疑问,只管到太师府来见我。”皇甫少华大喜,连道:“多谢先生。”

      吕忠站在远处,自然听不到二人交谈,这时见少爷恭恭敬敬地引孟丽君出来,忙上前相迎,更听得少爷一反向来脾性,口口声声以“先生”相称,不由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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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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