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不知不觉

7、夜

　　他们找了一个破败的小屋子住了下来，涉也找些医书来看，也煎了许多药让他喝下去，但似乎都没有什么功效。循的心绞痛时时发作，而且日益加剧。涉也不再做无谓的事了，只是每天陪他走动一下，有时干脆成天呆在屋里不出去，只是静静地相拥而坐。
　　一天，来了个过路人，在屋外大声喊说要讨碗水喝。循听到声音，有些意外，虽然过了十几年，但仍然可以依稀分辨出来。出去一看，果然是流云。流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终于叫出他的名字：“循，居然是你。”接着看到挂在墙上的面具，似乎吃了一惊，扭头仔细盯着涉看了很久。涉冷冷地回望了他一眼，扶着循坐下来。流云也在他对面坐下，问起他的近况。循只简单地说：“等死，和涉一起。”“涉？”流云若有所思，而后转向涉，问道：“你已经不做杀手了吗？”“不过还是有戴着你为我做的面具杀人，大师兄。”循看看流云，又看看涉，不言语。流云苦笑了一下：“你居然猜出来了。”“能把这个面具跟我联系起来的人并不多，虽然我从没见过你，不过也早听说有个善使弓箭而且手艺精巧却每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人的大师兄，只是没料到你就是循口中的流云。”流云站起身，摘下面具，细细地抚摸着，长叹了一声说：“从那里逃出来后，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这些年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差不多都忘了自己也曾是个杀手，但看到这个，好像所有丑陋的记忆又都清楚地浮现在眼前。我远远地看到过你，虽然你那时还很小，也不会功夫，但光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必定会是最优秀的杀手。你也许还不知道，师傅拿着你的血叫我替你准备这个面具时，我在里面注入了毒素，你每戴一次，毒素就会侵入你体内。当然为了不被发现，分量很少，但至少可以保证你不会活过三十岁。”“你倒是挺坦率的。”涉慢慢地走到流云跟前，右手缓缓的伸了出去。“涉！”循叫住了他。“怎么，不忍心看着你的师傅死在我手上吗？”涉背对着他，冷冷的，似乎又回复到了当初的那种讥嘲、轻慢。“别人的性命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杀人了。如果你一定要他死，那么，就让我来吧。”涉回转身，眼神柔和了下来，又走回他旁边，柔声说：“明白了，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在你面前杀人了。”流云望了望他们，终于拿着面具，走出了小屋。
　　“循，说起来，我们两个的身体还真是破破烂烂，好像条破船，马上就要沉下去了一样。”
　　“是啊，如果可以换掉就好了。”
　　“循，我突然想到，你的誓约也许是束缚在你的心脏上，如果换一个的话，”涉有些兴奋起来，“虽然答应过你不在你面前杀人，
　　但如果真的可以解除那讨厌的誓约，我才管不了那么多。”
　　“可是万一不是这样，我要就这么死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得也是。”沉默了一下，又说：“循，相信来世吗？”
　　“不知道。”
　　“我不相信。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回忆也好，感情也好，只要人一死就连灰烬都不剩下了。和你在一起的快乐还没有享受购，好不甘心就这样结束掉。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一直在一起，不分开。”
　　“有了感情死亡才会变得如此令人憎恶，涉，我们两个，也许本就不该付出感情。”
　　涉摇摇头：“和循在一起的时间，有一种令人沉醉的伤痛的味道，即使活着只是为了这一段日子也心甘情愿了。我很想真的有来世，如果那时还可以遇见你就好了。循，那时会不会已经忘记了？”
　　循拿起匕首，在涉的手腕上划了一刀，吸了几口，又在自己手上也划了一道，放在涉的嘴边，涉也依样吸了一下。“涉，”循把手放在胸口上，“已经在这里了，不会忘记你的。”
　　涉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安详地微笑了一下：“循，我知道你喜欢我始终不及我喜欢你，但也知道我是你感情的全部，这样就足够了，足够了。”
　　夜深了。涉沉沉地睡去，循注视着他安稳的脸庞，他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手却似乎动不了了。眼皮很沉，撑不住了，再等一下，还想多看他一会儿。头也很晕，身体轻飘飘的似乎要飞出去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裂掉了，这次不是血管吗？
　　涉，越离越远，快要看不到了，触不到你的气息了。
　　涉，我到这时才突然明白，以前所有的冷漠都是为你，为了遇见你时可以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给你。涉，你是我的至爱，我活着只是为了与你在一起的日子。
　　涉，只是现在才明白。如果可以，亏欠你的感情，要十倍百倍千倍地补偿给你。
　　涉，可以听见吗？
　　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