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19、选妃

　　谢知安终于看清了卫暄算计，对卫暄彻底臣服，上门赔罪。

　　卫暄笑了笑，当然有意思了，秦王可不是什么善茬，当年和元章帝夺嫡的时候，可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现在元章帝得登大宝，秦王又成了元章帝最忠实的狗腿子，每年进贡绝不含糊，一副十分听话的样子。

　　但是元章帝这样的人，是绝不会信这种表面功夫的，所以一登基就将秦王远远的支开，把封地都从长安附近改到了贵州。

　　如今这个秦王送进京的歌姬既然和三皇子勾勾搭搭，这里面若是没有什么猫腻，卫暄是打死也不信的。

　　“走。”卫暄一把拉住了裴湛的手，就要往回走。

　　裴湛身体微微一僵，想要往回抽却没能抽开，卫暄自顾自的拉着他，就往刚刚三皇子和歌女幽会的竹林走去。

　　这一路幽林曲折，道路两旁都透着一抹寒意，只有他们交握的双手处，留着一股灼热，那股灼热顺着裴湛的手心一路向上，一直烧进了他的心里。

　　他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脑子发懵，他呆呆望着卫暄的侧脸，只觉得心里一下下的跃动着，好像就快要跳出来了似得。

　　“好了，大概就是这儿!”

　　卫暄欢喜的声音终于惊醒了裴湛，他脚下一阵踉跄，心里终于反应过来了，卫暄见他差点跌倒，急忙一扶，忍不住道：“你看你，走路也不小心。”

　　裴湛贴着他的胸膛，初春的衣衫太过单薄，他的体温一下子就传到了裴湛的后背，裴湛像是被刺了一下似得，急忙后退三步，眼里闪动着慌乱。

　　卫暄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裴湛一眼，不过也只当他是不喜与人亲近，他好像从小就是这样，便是小时和自己睡在一个榻上，都会裹得紧紧的离自己八丈远。

　　“你快看看。”他转移了话题：“这个玉佩穗子像不像三哥的。”

　　卫暄纤长的手指从一丛荆棘中挑出一个红色的穗子，已经被荆棘扯散了，从他的指尖滑落到了地上，卫暄正要去捡，却被裴湛先捡了起来。

　　“一个穗子，倒是看不出来。”裴湛皱着眉看着手心之物。

　　谁知卫暄却笑了：“你看着结成穗子的红线，这可是当年藩王觐见时献上来的织物，我们每个兄弟都有，可是独一无二的东西，三哥丢了这个，若是以后有人问起来，你说他该怎么回答？”

　　裴湛心中一惊，细细看过去，果然发现这穗子不简单，动若流水，质地细腻，编法也很奇特，仔细一闻还有隐隐香味，就连颜色也比寻常穗子鲜艳些，看起来是有比长安还厉害的浸染织物的技术。

　　卫暄从他手中抢过穗子，指尖不小心从他掌心划过，裴湛只觉得像是过电一般，心都忍不住颤了颤。

　　“还有更加重要的是，这穗子的芯儿可是当年出产的最好的软玉，经由上等工匠雕琢，每个人的雕物都不同，只怕三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雕物是什么。”卫暄笑着打量着这个穗子，最后微微一转收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裴湛的目光却一下子移到了卫暄腰间的玉佩的穗子上，平日里卫暄对这个穗子可是爱不释手啊。

　　“殿下可知你穗子里的雕琢之物为何？”裴湛忍不住道。

　　卫暄微微一愣，许久才道：“我如何能知，这是父皇赐下的，我可不敢拆掉。”

　　裴湛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就在此时，突然宣政殿那边传来的钟鸣之声，足足响了三下，卫暄猛地望向那边，神情凝重。

　　许久，他终于笑了：“鸣钟三声，看起来我们的太子妃到底是选出来了。”

　　裴湛在他身后却只是低垂着眉眼，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太子妃的确是选出来了，但是五皇子妃，也选出来了。

　　裴湛微微抬起下巴，削薄的唇紧紧的抿着，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卫暄和裴湛很快就回了卫暄的院子，他们前脚刚一回去，后脚皇帝的圣旨便到了，裴湛都没来得及离开，和卫暄一起跪下领旨。

　　“诏曰：皇五子暄，恭诚谨仁，孝友宽厚，温文肃敬，宜分建茅土，卫我邦家，叶於展亲，永固磐石。是用举其成命，锡以徽章，可封晋王。安国公柳氏长女，公辅之门，婉顺贤淑，清白流庆，特赐晋王妃，钦此！”

　　字字入耳，句句入心。

　　卫暄恭敬行大礼，领旨谢恩。

　　裴湛就跪在他后面，从头到尾都一直盯着他的侧脸，一眼也不错。

　　他看着他紧抿双唇，看着他双手过肩领旨谢恩，他漂亮的眼睛低低的垂着，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凌厉，他的心在这一刻都是颤抖的。

　　卫暄领完旨就站了起来，他十分熟稔的与前来传值的内侍客套，又客客气气的将这些人送走，然后，他的脸上终于褪下了那层虚假的笑意，换上了一层严肃的冷淡。

　　“殿下。”裴湛看着卫暄此时的模样，只觉得口舌干燥。

　　卫暄看着他，却是轻轻笑了：“我们所有的计划都成功了。”

　　不仅都成功了，还是大获成功，被封了晋王，看起来皇帝对他还是安抚居多，那一日太子欺辱他，皇帝到底还是看在了眼里。

　　裴湛垂下头，挡住了眼底的苦涩。

　　“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卫暄听他言不由衷的话，却苦笑了一声：“你这是讽刺我吗？”

　　裴湛抬起头，看向卫暄：“小臣不敢，如今殿下终于乘风起步，日后必然会直上九霄！”

　　他的眼神如此真诚，卫暄都忍不住愣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卫暄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裴湛。

　　“好兄弟！”他的语气隐隐有些激动，整个人都在颤抖。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他内心被自己尽力隐藏的欲/望一下子占据了，这么多年来，他的压抑，他的忍让，似乎都因为这一句话都物有所值了。

　　裴湛任由他抱着自己，他心中很清楚，这个拥抱对于卫暄来说意味着什么，一句好兄弟，表达的意思已经很多了。

　　**

　　谢知安坐在书房，手中拿着刚刚内侍传下来的圣旨，一字一句他现在几乎都能背得出来，但是却是字字都扎心。

　　“父亲，现下该如何？”谢行止一脸忧愁的望着谢知安。

　　谢知安不说话，望向了自己的长子。

　　“行之，你说如何？”

　　谢行之是整个谢家的希望，即便是在这个时候，谢知安也十分尊重谢行之的意见。

　　谢行之看起来倒是十分冷静，微微垂了垂眸，这才道：“父亲，您不该再犹豫了。”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谢知安：“太子还是五殿下，您该做出抉择了。”

　　谢行之眼底闪动着光芒，似乎早就胸有成竹。

　　谢行止听了这话却一下子慌了，急忙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和五殿下可是……”

　　谢知安一个眼神过去，就让谢行止闭上了嘴。

　　谢行止脸色发白，心中终于再无半分侥幸，二娘入宫选秀，并不是单单谢知宁的意愿。

　　“父亲，您这样……”他说不出后面那句话，首鼠两端的人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行止回去与公主说说吧，明日就递牌子进去，五殿下封王，我们家如何能缺席。”谢知安说完这句话，好像是老了几岁似得，神色十分疲惫。

　　谢行止却是大喜，急忙站了起来：“父亲大人放心，儿子这就回去与公主商议。”

　　谢行止心中松了口气，幸好谢知安没有糊涂到选择太子，如果不然，他只怕就两下为难了。

　　看着谢行止离去，谢行之这才看向了谢知安，神色坦荡，他早就意料到谢知安的选择了。

　　“父亲，你做了正确的选择。”谢行之语气冷淡，但是却十分沉稳：“太子暴戾，德不配位，便是他日得登大宝，有这么多兄弟看着，只怕也不长远，五殿下是这些人之中最好的选择了。”

　　谢知安却低着头苦笑，他手里捏着的圣旨，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烫手的山芋一般，也是到现在这个时候，他现在才终于看清楚卫暄的计策，他是一步一步陷入了卫暄的陷阱之中，好毫不自知，如今看起来，自己才是可笑的那一个。

　　卫暄这么小的年纪，竟然也有这样的机心，这样的人才是能成大事的人。

　　“你二叔呢？”谢知安捏着眉头问。

　　刚刚圣旨一宣，谢知宁的脸色便是一片惨白，然后等到宣旨的内侍离开，他也迅速的离开了，完全没有一个未来王爷岳丈的喜悦。

　　“只怕是进宫去见太子殿下了。”谢行之语气冷淡。

　　谢知安微微皱眉：“真是不知进退。”

　　不知进退四个字却是严厉异常。

　　谢行之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谢知宁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进了东宫，心里却是惊惶异常，但是等他刚刚走到东宫门口，便见一个杯子迎面扔了出来。

　　谢知宁一惊，急忙侧过身躲了过去。

　　“废物！滚出去！”太子的怒吼声在殿中十分清晰。

　　谢知宁脸色便是一僵，越发难看了。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退了出来。

　　谢知宁咬了咬牙，还是踏进了殿中。

　　“孤让你滚！”太子听见进来的脚步声，又是一声怒吼。

　　谢知宁步子一顿，低声下气道：“殿下，是小臣。”

　　太子语气一滞，这才转过身来，看到原来是谢知宁，原本气得铁青的脸，却越发难看了。

　　“你还敢过来！”他冷笑道，大步走到谢知宁身边：“你的胆子倒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