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16、表姐

　　卫暄出了长明宫，便做了马车直直去了柳家。

　　他心中隐隐有些沉重，在面对别人的时候，他总是有话可说，但是在面对柳令婉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卫暄到了柳家的时候，柳家人早就出来迎接，这一次安国公柳端言也在。

　　安国公与靖国公私交极好，两人又是儿女亲家，因此他对于卫暄也是十分热忱，大开中门，迎接卫暄的到来。

　　卫暄在安国公府门口下马，在安国公府人的拥簇下，进入了安国公府。

　　柳端言与靖国公年纪相当，但是为人却是比老谋深算的靖国公老实多了，他迎了卫暄进了前厅，笑着道：“小儿无知，倒是让殿下劳动了。”

　　卫暄笑着摆了摆手：“国公客气了，我与表姐乃是血亲，过来看看表姐也是应当的。”

　　说完对着身后的侍卫摆了摆手，侍卫立刻捧上来一个精美的朱色匣子。

　　“这是我在楚州时采买的琉璃，通透可爱，别有风味，今日来看表姐，就送与表姐把玩。”卫暄笑着道。

　　安国公微微一愣，对着坐在一旁的薛柔点了点头：“那你就替令婉收下吧。”

　　薛柔这时满心满眼都是笑了，望着卫暄，柔声嗔怪：“你这孩子，来便来，还带着些东西。”

　　卫暄笑了笑，并未还嘴。

　　安国公见状，也不多言，直接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带着殿下去后面见令婉吧。”

　　薛柔起身行礼应了，这才领着卫暄朝着后宅走去。

　　等出了安国公的正厅，薛柔这才放松了许多，笑着对卫暄道：“五郎，令婉这孩子性子执拗，日后就要拜托你了。”

　　卫暄对着薛柔微微颔首：“姨母放心，暄绝不负姨母托付。”

　　这话是卫暄的真心话，如今既然选定了柳令婉为妃，那么他也会负起责任。

　　薛柔看着卫暄，只觉得怎么看都觉得满意，她想起淑妃之前召她进宫说的那些话，她其实早就有将柳令婉许给卫暄的想法，但是淑妃更加钟意薛莹，卫暄看起来也越愿意与薛莹亲近，所以她也就按下了这个想法，但是没想到现在她却又实现了这个愿望。

　　卫暄跟着薛柔进了内宅，本以为要去柳令婉的院子，却没想到薛柔直接领着他去了薛柔的正院。

　　卫暄进了正房，薛柔对着他笑了笑便出去了，卫暄看了一眼门外的人，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柳令婉正站在窗外，好似是在看院中盛放的玉兰。

　　“表姐。”他开口唤道。

　　柳令婉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似得，转过身来。

　　卫暄一下子愣住了。

　　他之前似乎都从未好好的看过柳令婉，今日才突然发现，原来她竟然也是容色动人。

　　松花色上襦，鹅黄色的齐胸襦裙，乌云微堕，着实温婉秀美。

　　“殿下。”她屈膝行礼，动作优雅，浑若天成。

　　卫暄从没接触过这样的女孩，在他的生命中，更多的是衡阳公主或者薛莹这样带着英气的女孩，大大咧咧，无所顾忌，但是在面对这样的女孩的时候，他便带上了一丝小心。

　　“表姐不必多礼。”卫暄虚扶了一把，十分守礼。

　　柳令婉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嘴角微勾，眸眼弯弯，克制而端庄。

　　“殿下请坐，请饮茶。”她恭顺的抬手，引卫暄坐下。

　　卫暄坐到了上座，他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

　　“小女大胆求见殿下，还请殿下恕罪。”柳令婉跪坐在下首，轻声道。

　　卫暄摆了摆手：“表姐客气了。”

　　柳令婉听他这般说，却是突然抬了头，直直望着卫暄。

　　“殿下，这次小女入宫选秀，小女知道是殿下之意，只是殿下当知，小女之前早有婚约，虽然王氏郎君早殇，但是小女之心却未死，只怕要负了殿下厚意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望着卫暄，仿佛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反应。

　　卫暄却只是笑笑，突然起身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柳令婉身前，直直看着她略显惊慌的眼，温声道：“表姐，我知你对王公子仍存情谊，但是我娶你，却并不是为了你的情谊，我娶你，是想与你相敬如宾成婚生子，共同面对前路风雨，你若愿意，便可应下，若是不情愿，推拒也无妨，我来与姨母说明。”

　　柳令婉怔怔的望着卫暄，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她手指颤抖，望着眼前这个温文英俊的脸，她从未发觉过，这个看起来温和的表弟，竟也会有这样霸道坦率的一面。

　　“表姐觉得如何？”卫暄紧紧盯着柳令婉。

　　柳令婉脸色微白，轻轻闭了闭眼，等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坚定。

　　“若是如此，小女自当遵命，可是殿下可曾想过，阿莹那边……”

　　柳令婉语气犹疑，还存着最后一丝担忧。

　　“表姐。”卫暄打断了柳令婉的话语：“我当阿莹是妹妹，阿莹这样的好姑娘，日后定然会找到更好的人。”

　　柳令婉看着卫暄，眼中神色复杂，她从未想过，破灭薛莹梦想的人，竟然会是自己。

　　“您还是去看看阿莹吧，我听说她这几日病了。”柳令婉垂着眸，低声道。

　　卫暄微微垂眸，心中泛着一丝苦涩，但是却仍然摇了摇头：“我这几日有些忙，只怕没有时间，表姐若是有时间的话，代我去看看她吧。”

　　说完，卫暄便从柳令婉身前起身，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柳令婉只觉得心底微微刺痛，有时候太过无情或许也是一种慈悲。

　　“表姐可还有别的事？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今日还有事情要做，只怕不能久留。”卫暄有些尴尬的侧过脸去，语气僵硬道。

　　柳令婉微微颔了颔首：“无事了，今日麻烦殿下了。”

　　卫暄局促的笑了笑：“表姐言重了，既是如此，那我便先行离开了。”

　　对着柳令婉微微拱手，转身便走了出去。

　　看着卫暄修长却略有些单薄的背影，柳令婉心底情绪复杂。

　　她十分清楚，对于如今的柳家来说，这桩婚事，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她没有拒绝的资格，更没有拒绝的底气，她今日请卫暄来，也不过是为了确信卫暄的想法，但是如今虽然确信了这一点，她自己却更加迷茫了。

　　卫暄要的，只是一个王妃。

　　**

　　卫暄回到了宫里，但是心中却一点都不平静。

　　不过这样的不平静也并未持续多久，不过三日的功夫，便有消息传来，裴湛回来了。

　　卫暄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习字，一听这话，毛笔一扔，就想出去见他。

　　但是来传话的路童却急忙拦下了卫暄：“殿下，裴郎已入长安，他说会亲来宫中拜见殿下，还请殿下莫要冲动。”

　　卫暄皱了皱眉，裴湛这是搞什么鬼，为什么总是不愿让他去见他。

　　卫暄不明白裴湛的意思，不过还是决定尊重他的决定，有些不情不愿的坐了回去，捡起了笔。

　　“裴湛若是来了，直接让他进来见我。”

　　卫暄的语气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

　　路童松了口气，急忙颔了颔首：“属下遵命！”这才退了下去。

　　卫暄装模作样的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没一刻钟的功夫便有些坐不住了，又找了书架上的闲书出来看，不过这书他没看过一百遍也看过九十遍，现在看着，也着实没有意思，所以又扔到了一边。

　　到最后，却变成了焦躁的在书房来来回回的走，书房的地都差点被他磨平了。

　　不过就在他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幸好裴湛终于来了。

　　“裴郎求见！”外面的太监沉着嗓子通报。

　　“快让他进来！”卫暄急赤白咧的喊。

　　话音刚落，一身青衣的裴湛，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殿下。”他微微颔首，形色间带着一丝憔悴。

　　卫暄急忙伸手扶了一把，却不小心触到了他的手腕，触之只觉得冰凉彻骨腕骨纤细。

　　“你怎生瘦成了这样？”卫暄索性抓起他的手腕，皱着眉望着他。

　　裴湛微微瑟缩了一下，躲不过去，也只能任由他抓着，苦笑一声道：“多谢殿下关心，下臣只是略微清减了一些。”

　　卫暄见他这个样子，便知道他不会对自己说实话，所以也不多说，只对着身后的云娘道：“去给裴郎端一碗燕窝，我今儿吃着不错，也让裴郎尝尝。”

　　裴湛听了这话，忍不住苦笑，只觉得卫暄还想孩子一般。

　　“那就多谢殿下了。”他微微拱手，柔声道。

　　卫暄摆了摆手，两人这才坐定，卫暄看着裴湛清隽的侧脸，忍不住道：“你为何总是不让我去接送你，孤在你家人面前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裴湛听了这话，原本的脸色微微一僵，片刻之后，这才做出一副寻常的模样，轻声道：“殿下说的哪里的话，只是因着不想让殿下劳动罢了，再说，我这一行也不算远，您若是去了，只怕受宠若惊。”

　　卫暄撇了撇嘴，倒是明白裴湛的意思了，裴岳那个老贼最是多心，若是自己这次去了，他只怕还当自己想要拉拢他，日后再要亲近只怕就难了。

　　卫暄想到这儿，忍不住叹了口气：“裴湛，你说你爹若是像你这般好该有多好。”

　　裴湛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这话从小到大他听得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