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飞花》雪里红妆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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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揽着花无缺在大树后落稳，后者才发现他后背肩胛骨位置插着一支细小的柳叶镖，有黑血浸出，将红色官服晕染出一小片紫黑色。
　　“谁？”花无缺顿时了然，飞身掠起，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刺不远处一丛摆动有些异常的草丛。
　　只听一声闷哼，那正悄悄潜逃的刺客不虞花无缺剑招如此之快，当即后背中剑倒于地上。
　　在刺客的尸体上仔细搜寻一番，却只发现一枚东厂锦衣卫令牌、几支淬毒的柳叶镖，却无任何药瓶之类。
　　也是，谁会傻到出来以毒害人还特地随身携带解药？
　　花无缺掠回树后，却见展昭已经将柳叶镖拔下，夹在指尖端详。
　　“有毒。”
　　“没搜到解药。”
　　展昭点点头，盘膝坐下准备消耗内力运功逼毒。
　　这镖上所淬之毒十分霸道，只短短片刻，他一条左臂已然完全失去知觉，若不尽快将毒血逼出，待毒性沿血脉蔓延，他必有性命之危。
　　“我帮你。”花无缺亦坐于他身后。
　　“不必……”展昭正待劝阻，花无缺已将伤处衣物划开，继而将唇覆于伤处，开始替他一口口吸出毒血。
　　展昭：“你……”
　　须知用嘴吸出毒血虽然比运动逼毒更快，驱毒效果也更彻底，且不用耗损内力，然而那吸毒血之人却也要冒着中毒的危险。两人不过萍水相逢，没想到花无缺竟然肯冒生命危险为他吸出伤处毒血。
　　“别动。”花无缺道。
　　心中感念，展昭不再有所动作，静待身后之人吸毒血完毕。
　　直到吸出的血颜色彻底转为鲜红，花无缺方才放下心来，自怀中取出一瓶移花宫特制的伤药，拔出瓶塞将药粉均匀洒在展昭后肩伤口之上。
　　“没事了。”花无缺抬手擦掉嘴角沾染上的血渍，道。
　　“多谢少侠。”
　　“不必。”花无缺凝视展昭英俊沉静的面容，“为何救我？”
　　“你是好人，你不该死。”
　　——就这么简单？
　　花无缺一怔。
　　“只要是不该死的人，你都会不顾性命去救？”
　　“没错。”展昭微笑着点点头，仿佛这只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花无缺想，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险恶江湖中活到现在的。
　　看着眼前人俊脸上那抹温暖笑意，花无缺不由有片刻眩惑。
　　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展兄，交个朋友如何？”
　　“花少侠英雄年少，人中龙凤，展某求之不得。”
　　花无缺在展昭身旁坐下，凝注他道：“你是我移花宫以外的第一个朋友。”
　　“既是朋友，展某有一言相劝。”展昭凝视着白衣少年澄澈双眸，苦口婆心道：“胡卓贪慕富贵，负心薄幸，并非良配，花少侠切不可错付终身。”
　　花无缺：“……”
　　花无缺：“……”
　　花无缺：“……”
　　“展兄误会了。”石化片刻后，花无缺艰难地开口解释，“我和胡卓素未相识，前来捉他乃是奉了师命，为被他抛弃的女子讨回公道。”

　　原来如此。
　　展昭松了口气。
　　“那位姑娘现在如何了？”展昭问道，他记得那位老人家曾言她被胡卓派人追杀，生死不明。
　　“已被移花宫收留。”花无缺道，“方才一战，胜负未分，这胡卓……”
　　“若你带走胡卓，会如何处置于他？”
　　“移花宫设有地牢，依照胡卓罪行，需关押五十年。”
　　展昭略一沉吟，道：“既如此，此人便交由花少侠带走便是。”
　　花无缺一怔：“你不将他交予官府了？”
　　“不了。”展昭起身洒脱一笑。
　　他已经想通了。
　　这世界已经没有了包大人，据他先前听闻，那位开封府尹周大人实是个昏官，且与那兵部尚书等人沆瀣一气，若他将胡卓交予官府，他定会将胡卓无罪开释，任其逍遥法外，继续做尚书大人的乘龙快婿。
　　既然官府靠不住，倒不如按照江湖的法子处理。
　　至于他自己，脱下这身官袍，没有了官位的束缚，正好继续做个无拘无束的游侠，从此游历四方，一面寻找能够回到原来世界的法子，一面路见不平、惩恶除奸。
　　“时候不早，我该回宫复命了。”花无缺亦站起身道，“就此别过。”
　　“花少侠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花无缺走到先前栓马的大树旁，转头深深看了展昭一眼，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目送那一袭白衣绝尘而去，展昭亦站起身来，施展轻功一路疾驰回城。先到客栈牵了马匹，又寻了家成衣店挑了件蓝色布衣换上，将换下的官服小心叠好，珍而重之地放于随身包裹中。然后展昭骑马一路出了京城，准备先回到那个小镇，将那位老人爱女尚在人世的喜讯告知于他，之后再浪迹江湖，以一介游侠的身份，继续管天下不平之事。

　　数日后。
　　展昭单手抱剑站在他第一次于这世界醒来时的那座密林中，只觉毫无头绪，一筹莫展。
　　他已经仔仔细细将这密林搜寻一遍，却完全找不到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来此之前触摸过的那颗明珠将他送至此处。
　　莫非那明珠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神力？
　　若是当真如此，如果他寻回那颗明珠，是不是就能凭借此物回到原来的世界？
　　然而，对于明珠的下落，他并没有任何线索，甚至连它究竟还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已经随他来到此间，都不得而知。
　　苦思半晌都毫无头绪，展昭索性不再伤脑筋，决定先就近找个城镇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两个时辰后。
　　展昭在镇上随意找了家客栈落脚，在大厅中用膳之时，听到身边人交头接耳，纷纷在议论采花贼之事。
　　他耳力极佳，众人议论声无一能瞒过他的耳目，因此很快就知道这镇子附近出了个采花贼，名唤采花蜂。此贼到处流窜作案，近两月来，已有数十位闺阁少女被他淫辱，坏了清白之身。其中甚至有几位受害者乃是江湖中有名的出色女侠。
　　难怪之前他进入城镇时，天色未黑，街上已是便无年轻女子出现，没想到竟是这等原由。
　　展昭心中恼怒，暗暗握紧手中宝剑，准备着手调查此事。
　　须知这采花贼坏人清白，最是可恨。大宋女子最重名节，大多数受害人都会不堪受辱而自尽，因此这采花蜂身上至少背负十几条人命，如此恶贯满盈之徒绝不可留之祸害人间。

　　接下来的几日，展昭晚上暗自留意小镇内是否有异动，白天则逐个造访被采花蜂玷污的女子，想要查到一些线索。
　　然而事关名节，那些女子大都闭门不见，只有一位姑娘因痛恨采花蜂恶行，愿意将那夜情形详细告知。然而她也未曾见到那采花蜂的真容。那夜她中了迷香，浑身软麻无力，那采花蜂又蒙了面，她只看到那人的衣服上锈了一只金色的蜜蜂。
　　线索实在少得可怜。
　　展昭向那女子道了谢，又根据传言去造访了一名受害的江湖女侠。那女侠遭遇的情形和前一位受害者大同小异，也是先中迷香后遭淫辱。不过到最后她力气恢复些许，曾在那采花蜂肩头用力咬了一口。据那女侠所言，那采花蜂轻功极高，所以才能瞒过她的耳目，从窗外悄悄吹进了迷烟。

　　线索又多了些，然而根据这点线索想要找到采花蜂也是千难万难。肩膀毕竟不是外露之处，他不可能逐个检查别人的肩头上是否有齿痕。而仅凭肩头齿痕，也无法完全肯定那人就是采花蜂。
　　无奈之下，展昭只好选择最笨的法子，打探了附近哪里有容貌出众单身未嫁、最有可能成为采花蜂目标的大家闺秀，然后晚上在附近蹲守。

　　深夜。
　　无星无月。
　　一道黑影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越过重重屋脊，落到一个小院中。蹑手蹑脚走到窗前，黑影自怀中掏出一只铜制仙鹤，用鹤嘴在窗纸上戳出一个小洞，开始向室内吹迷烟。
　　刚将迷烟吹完，黑衣人心中暗喜，正打算抬手推窗，忽听身后一道剑风破空之声裹挟着凛冽剑气刺来。采花蜂慌忙向侧方一个翻滚，惊险已极地避开剑锋，然后摸出一把毒针，头也不回地朝着剑锋刺来的方向射去。同时暗运轻功飞上屋顶，向着前方黑暗处急掠而去。

　　长剑在空中一圈一转，轻而易举地将射来的毒针尽数挡下。眼见那黑衣人想溜，展昭连忙飞身追上。
　　那黑衣人不愧是常年作案的淫贼，轻功颇有造诣，又起步在先，兼之对这一带地形极为熟悉，展昭掠上屋顶时，他的身形已经没入到下方的小巷子中，完全看不到踪影。
　　展昭心知如果此次被他给逃了，下次再要捉他恐怕千难万难，当即顾不得那小巷中是否有埋伏，连忙跃下屋顶追了过去。

　　采花蜂在小巷子中七拐八绕，确定已经彻底甩掉了身后那名高手，得意地摘下面巾：“哼，就凭你还想要抓到小爷，做梦。”
　　“是么？”伴随着清朗的语声，一道颀长的蓝衣身影在他身前落下，手中雪亮长剑直指他眉心。
　　采花蜂大惊，连忙自怀中掏出一枚逃命专用烟雾弹在身前掷开，继而借着烟雾掩护再次遁逃。
　　凭着多年为非作歹的经验，他早已察觉到这蓝衣人是个绝世高手，因此丝毫不敢恋战，只求脱身。

　　片刻之后，采花蜂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着身后的小巷子，见并未有人追来，一颗心方才放下些许，忽听身后衣袂飘风之声转瞬由远及近。采花蜂心头一紧，当即狗急跳墙，甩手抛出一把毒针，同时用最快的身法飞掠到最近的一处民居前，赶在那蓝衣人追来之前踹开房门闯入，随手抓了一名被惊醒的妇人挡在身前，用手扣着她的咽喉，一步步走了出去。
　　“放了她！”展昭见那采花蜂竟然劫持了人质，心中怒极，手中长剑遥指采花蜂，却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出招。
　　“行啊，只要你不追我，我自然会放了她。”采花蜂扣着那名面如土色的妇人，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半转身子，仍旧面朝着展昭，一步步朝后退去。

　　眼睁睁看着采花蜂一步步退出自己的视线，展昭心头暗自焦急，有心冒险出手，然而那采花蜂极其谨慎，全身都躲在妇人身后，他一时间竟想不到如何能在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刺中对方。
　　见展昭不敢有所动作，采花蜂心中得意，仰头大笑道：“放心，我不会碰这个女人，大爷我只喜欢未出闺阁的黄花大闺女，对这种残花……呃……”
　　语声忽然中断，继而难以置信地回头。
　　一柄展开的折扇，自他身后刺入，看似柔弱的纸质扇面深入胸腔，几乎将他胸膛从中剖为两半。
　　一股血箭自他身后喷射而出。
　　飞扬的血花中，采花蜂看到一个白衣若雪的俊秀少年正向他缓步走来。
　　浓重的夜色中，他神色清冷，乌发白衣随风翻卷，风姿翩然、宛若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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