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来去也乒乓》宸饭元

5、第5章

　　程嫙随后到了休息室才发现，“失踪”了的王伟早已在会议室的桌子旁调试摄像机。宋谌辉换了一套T恤私服，正蹲在地上系鞋带呢。
　　程嫙也从王叔的黑色行李包里拿出录音笔试音，“喂，喂！你好！”
　　“喂，喂！你好！”录音笔里响起清晰的回音。

　　会议室的玻璃门窗，映出了女孩对着录音笔说话的侧影。陆琅拉起玻璃门窗前的帘子，以免采访会影响室外队友的训练。从角落的箱子中拿出一瓶矿泉水投掷给宋谌辉，“接着！”
　　宋谌辉熟练而默契地接过飞来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地牛饮了起来。

　　陆琅又拿了两瓶矿泉水分别送到王伟和程嫙手中，“会议室里没茶叶了，二位担待着点。”
　　“我就喜欢喝矿泉水！”程嫙伸手接过。
　　矿泉水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拧瓶盖特别的轻松，轻轻一拧就开了。有时候拧得手都红了，瓶盖还是纹丝未动。程嫙大概遇到第二种情况了，正当她摩拳擦掌，准备再试一次。陆琅从她手中把水抢了回来，轻轻拧了拧，又原样送回她手里，随口道，“我们这儿的水是赞助商特制的，比较紧来着。”
　　“谢谢！”程嫙再一试，这次果然是一拧便拧开了。

　　“阿琅，你一会儿和齐轩打的时候小心点。这家伙今天状态特好，打疯了一样！”坐在一旁的宋谌辉和陆琅闲聊。
　　“那你赢了还是输了呀？”陆琅一阵坏笑，对这个更感兴趣。
　　“你先别管我赢还是输。”宋谌辉绕过了重点，“反正你等会儿和他打的时候小心他的正手弧圈。打赢了我请你吃饭，”
　　“好啊。那我去会会他！”见大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陆琅识趣地走出了会议室，并为他们关上了门。

　　“我们开始吧！”王伟从摄像机后面探出半个头，示意程嫙可以开始访问了。
　　宋谌辉一改刚才的颓然，端正地坐在会议桌的主位，程嫙把录音笔放在桌上，在一旁坐了下来。王伟则移位到会议桌的对角上，寻找最佳拍摄角度。
　　“你们上海的纸类报社倒是与时俱进的，还录像呢！”宋谌辉看了一眼摄像机,感叹了一句。
　　见宋谌辉和陆琅一样，都是挺“接地气”的运动员，程嫙的紧张顿时少了几分，“因为你红呀，把视频放到微博上去。官微能涨好多粉呢。”
　　“我知道自己近来的确受到蛮多关注的，还是觉得大家多关注比赛就好了。毕竟，我是一个运动员。”宋谌辉有些无奈，他是乒乓球三大赛的冠军得主，可得到的竟然更多的是“谌辉老公好帅”“辉辉，我要给你生猴纸！”类似这种关注，他也很无奈啊！

　　“嗯。”程嫙对宋谌辉的态度表示赞赏，但不得不开始她的工作，“这里有四个问题，我也是昨天才看见的。有些问题呢确实有些辛辣，你做好回答的准备了吗？”
　　有些话得说在前面，这些问题不是她本人想问的。她只是个实习记者，报纸热度销量上去了她也加不了工资；她本人更是才和宋谌辉第一天见面无冤无仇，这些麻辣问题不是她自己能选择问或者不问的。
　　“明白。职责所在！”宋谌辉了然地点点头。

　　“我们都知道现在国乒正在备战世乒赛。而你是上一届的世乒赛冠军，大家对你的期望很大，都在关心你能不能成功卫冕。不知道你自己怎么看？”第一个问题，还算正常。
　　“就我本人而言，当然是非常希望能够卫冕的。”提到世锦赛是否卫冕的问题，宋谌辉连眼角都泛着笑意。但他仍保持着清醒的认知，“但是世乒赛的难度其实是非常大的，甚至高于奥运会。而我们乒乓球队，又向来人才辈出。像之前李峻哥，陆涛哥，李昭荣哥他们曾经称霸乒坛很多年，他们还未退役，甚至还在争夺这届世乒赛的单打名额；同辈的陆琅，齐轩也早就对世乒赛男单冠军虎视眈眈了；今年刚从二队升上来的那个天才少年萧嘉航才十六岁，追上来的势头非常凶猛。总之一切还未可知。”

　　“现在外人都在说之前的那个时代被你终结了。你在乒乓球历史上开启了属于你宋谌辉一个人的新时代。不知道对于这个说法，你是怎么看的呢？”这个问题就有点挖坑的性质了。
　　“我觉得吧，长江后浪推前浪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我们国乒更新换代一向很快，峻哥他们三个人的时代的确是在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或者说将来的退役会慢慢地过去。我，陆琅，齐轩三个人的时代总有一天会到来！”宋谌辉回答得很实在，“我也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足够强大到肩负起中国乒乓球队的重任。”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很容易被诟病不尊重前辈或者说假自谦。然而宋谌辉却把它回答得得体又不失诚恳，自信却又不自傲。

　　程嫙点头赞叹，又继续工作。她先是笑着掩饰了尴尬，“第三个问题有些八卦。”
　　宋谌辉眼珠子转了转，抢答说：“这个问题现在几乎每个采访都要问一遍！我现在还没有女朋友，谈恋爱的话随缘。”
　　“不是问这个。”程嫙笑着摇头，“之前网友扒出很多年前的微博互动，知道你和华云云曾经是恋人关系。现在的话因为依旧同在国家队的缘故还是要常常见面，彼此之间会不会有些尴尬？或者说现在你在事业上已经处于高峰，有没有想过和上面交涉一下，取消禁令？”
　　“没有吧！应该没有尴尬。”原本侃侃而谈的宋谌辉眼神缥缈地向桌子呆望一会儿，才说,“我们男队和女队，彼此之间都是非常好的朋友。我和华云云现在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得大满贯，她挺为我高兴的。过去大家年龄小，有时候感觉都挺不懂事的，现在长大了，可能还是更希望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吧！”

　　程嫙渐渐松了一口气，在她眼里那么坑的问题，宋谌辉很轻易地绕了过去。这次采访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已经获得了乒乓球的最高荣誉‘大满贯’了，不知道对于以后，你有什么规划呢？”这几个问题经过排版，足够撑下四分之一的报纸版面了。
　　宋谌辉思考了一会儿，“我们乒乓球的世界里不仅仅只有世界杯，世锦赛和奥运会三大赛。世界型的比赛还有世界巡回赛公开赛以及每年年终的总决赛；亚洲级别的有亚运会，亚锦赛，亚洲杯；国内也有一年一度的全锦赛和四年一度的全运会。拿了三大赛冠军职业生涯就圆满了吗？并没有，我还有许多比赛没拿到过冠军呢。我给自己定下两个目标，要么像集邮一样把这些冠军一个一个地都拿上一遍，要么在这一个奥运周期内，再拿一次大满贯。下一次奥运会，我也才28岁。”
　　“嗯！”程嫙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录音笔，按了保存键和关闭，“我还以为这些问题问下来会很尴尬的。”

　　“习惯了。”见程嫙按下了录音笔，王伟也放下了摄像机，检查起了录像的清晰度。宋谌辉一收刚才严谨的态度，半趴在会议桌上，“我们体育圈的新闻其实和娱乐圈大同小异，也有媒体和观众会针对一句话扣字眼，硬要找黑点错处。针对各式各样的问题，我们主教练有专门教过怎么应付。”
　　“你放心。虽然我只是个实习记者。但如果这次采访是由我执笔，我绝对照着录音如实记录，不添油加醋。”程嫙将录音笔放回到摄影师的行李包内，和宋谌辉握了握手，算是正式结束了这段小采访。
　　“呀！”外面击球的声音和叫喊声不断传来。
　　程嫙卷起窗帘，想感受一下教练们平时开会，看队员训练是什么感觉。
　　最靠近会议室的，正是陆琅和人对打的那个桌子。

　　“那个和陆琅对打的就是齐轩吧？”虽然看不大懂乒乓球的打法，对于主力队员都有谁，她现在大概是能认出来的。
　　宋谌辉抬头张望了一眼，“是的。”
　　程嫙张望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比分。依她的水准，不看到看比分，根本就看不出谁输谁赢，“怎么没有人记录比分？”
　　宋谌辉走到玻璃前观察了一会儿，笑着摇头：“他俩就是在玩儿，不是比赛。”

　　齐轩直拍特有的劣势使得他需要不停地踏着小碎步才能打出好球，只见他左手握拍,眯着眼睛神情凝重地等待着对方的攻势。
　　陆琅亦是不发一语，红黄相间的发带绑在额上，不仅显得少年气十足，更是有效地阻止了妹妹头刘海对视线的遮挡。只见他左脚往前稍稍跨了一步，对着手中的乒乓球轻呵了一口气，侧身弯腰一个高抛球打了过去，早已熟悉发球套路的齐轩大叫一声，狠手就是一个反击。
　　势均力敌的双方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对拉，齐轩善左手，陆琅执右手，齐轩是少有的直板，陆琅是流行的横拍，可谓是全然不同，一时间却是难分伯仲，十分精彩。

　　程嫙虽说看不懂招数，可双方的眼神，气氛还是能察觉到的，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宋谌辉，“我怎么看着挺气势汹汹的呀？他们是在玩儿？”
　　“我们平时玩的时候就这样。”宋谌辉指了指外面，“你看，手和脚都用上了。”

　　齐轩纵身一跃，轻巧地用头将乒乓球顶了过去，陆琅毫无招架之力，几乎趴在了地上才勉强用球拍将球救起，飞去对方桌面。齐轩嘿嘿一笑，趁陆琅还未起身，及时挥动左手边的球拍，再一次将球抛了过去。
　　齐轩高扬双手，飞舞着离开了位置，庆祝着“胜利”。不料对方竟是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恰到好处地将这一球送回到了他的桌面。
　　.......
　　齐轩目瞪口呆地从地上捡起了自己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球拍,用手擦了一擦，大叫道：“我不要和你玩了啦！”